《宫萦芬芳》筱枝

4、选秀（一）

　　我们就这个样子呆到了天黑，逛街的心情一下子烟消云散，反而对自己的身世颇感好奇。自己究竟来自哪里，干什么的，那个男子究竟有没有骗我……
　　就这样子，我们无所事事的在京城度过，虽然神秘，但那个男人在我心中一下子留下了挥之不去的记忆。转眼间到了农历的二月二，这天皇帝要放下百忙，抽出时间耕田，每年如此。有句俗话叫做“二月二，龙抬头，天子耕地臣赶牛”。

　　每年的这个时候，京城上下都聚满了人，都想亲眼瞻仰皇帝的风采。我们也不例外，一大早便起床，下楼走在人群中，听着老人们讲着各式各样关于”龙抬头“的传说。

　　“二月二”早晨起来后，农家人会找来长竿敲击房梁，把‘龙’唤醒，然后用草木灰向井台引一条‘灰龙’，再用谷糠从井台向水缸引回一条‘金龙’；早餐吃年糕和猪头肉，午餐吃春饼，还要吃炒豆子；天近黄昏时，家家户户都要用灶膛里的灰围绕房子撒一圈，叫围社，为的是把所有的邪祟灾祸都挡在外面，凡是有亲人远在他乡的，这个圈一定要留一个口，意为盼其早回家乡。
　　这一天，人人都要理发，意味着‘龙抬头’走好运，给小孩理发叫‘剃龙头’；妇女不许动针线，恐伤‘龙睛’；人们也不能从水井里挑水，要在头一天就将自家的水瓮挑得满满当当，否则就触动了‘龙头’。

　　这些对于我来讲全都属于繁文缛节，故而我也很不屑一顾的听着，不一会儿，只听远处传来
　　热热闹闹的声音，听几个大妈说道，“皇上马上就驾到了。”
　　街上的人如此之多，但全都自觉地站在了道路的两旁。不一会儿，在许多的人簇拥下，一身明黄坐在龙辇上，眼神冷漠、神情淡然，对周围的一切似乎都不屑一顾。

　　但最令我们感到吃惊的是，这不是林福吗？

　　只是身旁的侍卫们很多，使我们不能清楚地确认，但从他的气质以及神态中，我敢断定自己的判断绝对没错。

　　冒辟疆好像也看出了什么，但是相对于我来讲，他的神情还算淡定。所以我也试着平息一下心中的疑问与惊讶。
　　今天的林福，哦，不，准确来说是爱新觉罗•福临。他看上去依旧神采奕奕，目空一切，但又不失帝王的尊贵。我在想，前几天的事情肯定不是想像当中的那么简单，可是......
　　他身边那个紧逼着我的叫做阿双的人又是谁？他的属下，还是什么皇亲国戚？

　　这颗心，久久不能平静下来。目送着他远去的背影，我轻轻地叹了口气，但愿以后不会再看到他。
　　这个惊奇的想法我们双方谁也没有说出口，但也都知道彼此此时此刻在想些什么。

　　傍晚，我们回到旅店，躺在床上。
　　“你知道吗。每三年一度的皇宫选秀又开始了。”
　　“哦，是嘛。”我不知为何冒辟疆会跟我说出这种奇怪的话，反正这和我也没有什么关系，何必管得这么过呢？“我们……什么时候成亲？”为了岔开这个无聊的话题，我们就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还记得那天的林福吗？”
　　“当然记得。”
　　“你认为他会那么轻易的善罢甘休吗？”
　　“不知道，也许吧。”我云淡风轻的描述着，林福的影子再度在脑海中重现。那看似英俊不羁的外表下真的会隐藏着那么一颗心吗？
　　“这或许只是我的一种猜测而已。”
　　“是吗，那就说说看。”冒辟疆的严肃神情，我猜想或许真的是另有隐情。

　　“你想想看，他贵为天子，从任何角度来讲，我固然满腹经纶，但他也绝对不会亚于我的；我想那次他因该是先试探一下我们，后来再找人暗中跟踪我们。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个叫做阿双的，应该就是某一位亲王了。”
　　“嗯，我忽然间想起了上次你跟我说关于襄亲王府的那件事。”
　　“没错，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人应该就是襄亲王博穆博果尔。”
　　“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我很焦急地问道，“你可别忘了，这可是欺君之罪，是要杀头的！”我感到一股冷气从脚底冒上脑门。
　　“别紧张，没事的。”冒辟疆说着，摸了摸我的脑门，“哎呀，我说小姐，不至于的。你看，这是什么？”
　　我惊奇的看见了一个包裹，一打开，里面全都是钱。

　　“这是正正好好的五百两银子，你拿好了。皇宫里秀女的名额还差最后一个，你拿着这些银子去，正好可以买走。记住，这件事情切忌告诉别人，否则你我都是死路一条。”
　　“可我们的婚事……”
　　“有缘的话将来一定可以再见面的。再说了，就算我有再多的钱，仅仅能是让你衣食无忧。你如果真的当上了福晋，还能锦衣玉食的享受一辈子的荣华富贵。总比跟着我这个前明老臣的后裔，一辈子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好吧。”
　　我紧紧地抱住了他，蓦然的睁开眼睛，痴痴地望着他，早已在眼睑内蓄积已久的泪夺眶而出，哗哗的流了下来，“俗话说得好，一入宫门深四海，从此萧郎是路人。我此去，恐怕就一辈子也看不见你了。”
　　“明天就是选秀的日子了，你哭什么？今晚我拿着银子，送你上路吧。别哭了。”他含泪的笑着，“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地照顾自己，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

　　这一路上，风餐露宿，他连夜把我送到了紫禁城的神武门前，看着那高高耸立的城墙，我不禁望而生畏。这里曾经是多少多少纯真少女的梦，但最后又有多少人真正做到了所谓的飞上枝头变凤凰？更多的人只是那红墙一角哭泣的玫瑰吧。
　　她们所有人的命运都掌握在一个男人的手里，那就是皇上。每个人都会随着皇上的喜怒哀乐去揣摩圣意，但有的人飞黄腾达，有的人却因此终老深宫。
　　外面的人谁也不清楚这里究竟是什么样子，但从跨进这里的第一步开始，她们的命运就会有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好了，我也只能送到这里了，没什么好说的，祝你好运吧。”冒辟疆的脸就像是今天的天气一样，阴沉沉的，没有看出一丝的活力与生气。
　　我也说不出什么来，只是静静的看着他，珍惜着这最后的每一分每一秒，在生命以后的日子里。谁也预测不到自己未来的旦夕祸福。或许以后真的再也见不到了，但运气好的话，或许会有什么转机。

　　“娘，别送了。”
　　我回头看见一个比我年龄略小一些的秀女，那张精致的小脸蛋已经被泪水染花，脸色苍白，迷茫失神的眼双眼显出内心极度的哀痛。身旁的老妇人显然是她的母亲，早已愣在那里，眼里的泪水早已哭干，现在是每个毛孔都在饮泣。她细细的看着自己的姑娘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记得进宫后一定要好好的表现，长点眼神。同时也好好的照顾自己，知道吗？”
　　“娘，我明白。”

　　我痴呆呆的站着，心里上上下下地翻滚折腾，五脏六腑仿佛都挪动了位置。看来入宫选秀是一件多么残酷的事情。直到在胸前挂好绿头牌，和所有的秀女一同进宫，只是，绿头牌上的名字清清楚楚的写着五个大字——董鄂乌云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