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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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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瓷看到谢书裴的嘴巴略略动了动,下意识地问道:“什么?”她不是没听清,也不是想再听他说一遍,只是,下意识。
(十一)
“妈……妈……小凡……我没有……我没——小凡!”
余杨觉得头痛欲裂,猛地睁开眼睛,发现刚刚不过是一场噩梦。他下意识地抬手,发现只是徒劳,这雨好大。他皱眉看了看身边,袁琳头歪在自己肩膀上,似乎睡了过去,外套一半盖在身上,一半落在地上。
“醒醒!”余杨推了推袁琳。在这么大的雨里睡着,简直不可思议。见身边的人没有反应,反而被自己一推惯性倒向了一边。余杨赶忙一把拉住了她,触手的是一片火热。余杨心里一跳,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果然发烧了,温度高的吓人。
余杨把她的手绕过自己的肩膀,站起来的时候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他往脚下看了看才发现一堆空酒瓶七零八落地散了一地。再看看肩头伏着的袁琳,潮湿的脸上微微透出粉色,身上有淡淡的酒气。
“傻妞。”他不由自主地吐出两个字,扶着袁琳朝公路走去。
雨还有下大的趋势,余杨架着袁琳站在公路边,看着一辆一辆出租车飞奔而去,大声吼道:“真他妈的混蛋!”
“妈……爸……不要……”
“什么?”余杨低头看了看肩窝上的袁琳,不由得越发着急起来,她已经烧的有些说胡话了。余杨没多想,把她从肩上卸了下来,冲到马路中间。
一声急刹车,一辆绿色的出租车停在了余杨面前,距离还不到半米。
雨刷挥个不停,车窗上还是如水帘一般。
看到余杨冲过来,司机摇下车窗骂道:“找死啊!活得不耐烦了?!”
余杨伸手从口袋里摸出已经湿透的纸币扔到副驾驶上,“送我们去市区,我朋友生病了。”余杨刚转身,就看到了摇摇晃晃站在雨里的袁琳。
“怎么哭了?”一急之下余杨问道,忘记了她已经烧得有些神志不清。
“你没走?”袁琳扯住了他的衣角。
“嗯。”余杨轻轻应了一声,说着一下子打横抱起了袁琳。
雨点重重地砸在地上,砸得余杨心烦意乱。
“你为什么,不能爱……”袁琳攀着他的脖子,凑在耳边说了句什么。
“什么?”余杨皱了皱眉头,“雨下得太大了,我听不见。”余杨大声说道。
“快快快!”出租车司机看到走近的两个人,下了车,打开后座的车门,“哟!这么烫!赶紧赶紧!”
安顿好之后,司机一个油门就掉头向市区疾驰。
“怎么在这种地方发烧了?还有再急也不能这么拦车啊,出事了怎么办?”司机边开车边朝着后视镜里的余杨一阵数落。“年轻人啊,就是冲动。”末了还补上一句,“你出事了你的小女朋友怎么办?”
到了医院,免不了又是医生的一阵数落,陪袁琳打完点滴已经是下午两点了。
余杨看着睡在靠椅上的袁琳,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不能带回家,也不能这样回学校。
电梯叮地一声响,苏瓷伴着打开的门抬头,“你们怎么在这里?”说着走近几步,蹲了下来急忙问道:“她怎么了?”
“淋了雨,有点发烧。”余杨简单地解释了一下就架起了袁琳。
苏瓷也赶紧掏出钥匙开门,“快进来。”
苏瓷拿出一套衣服小心地给袁琳换上,刚打完点滴,袁琳还有些迷糊,昏昏沉沉的。忽然,苏瓷换衣服的手停了下来。
见苏瓷开了门出来,余杨放下了手里的杂志。
苏瓷轻轻带上门,看着余杨满脸探究,“怎么到这里来了?”
“被家里人看到不好。去学校的话——”余杨耸了耸肩,“一天一夜没去学校,孤男寡女,衣服都没换,你觉得别人会怎么想?”
苏瓷像是早就料到了答案,接着问道:“那——你有钥匙干嘛不直接进来?”
余杨笑了笑,这才是她真正想问的吧。他反问道:“可以吗?”
苏瓷盯着他看似认真的脸,像是要参透什么。目光落到他的手臂上,不禁皱紧了眉头。昨天的伤口显然是没有好好处理,加上被雨水泡过,泛白的皮肉翻了出来,有些吓人。
余杨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看手上的伤口,手臂微不可见地颤了颤,却不以为意地转过头去。
不一会儿,苏瓷拿着绷带和药水走了出来。
“你干什么?”余杨戏谑地看着坐在地上的苏瓷。
苏瓷的胸口剧烈地起伏了一下,强压下怒意,“有点痛,忍着。”
余杨没有接话,只是转过头去。
苏瓷跪在地上,低头仔细地用棉花处理伤口。
她没有抬头,也没有感觉到头顶上冰冷的人儿,窃笑得像个小孩子。
门没有预兆地打开了。
谢书裴一瞬间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她的苏瓷,低着头跪坐在地上,几缕刘海散下来,有些闲适的慵懒。她对面的人,撇过头,笑意毫无保留地对着他绽放。
“你……你现在怎么来了?”苏瓷拿着棉签有些不知所措。
谢书裴看着余杨看向自己的眼神,慢慢变成挑衅。握紧的拳头发出几声脆响,谢书裴没有再看苏瓷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门大声地被关上,震掉了苏瓷手里的棉签。紫红色的药水洒在雪白的地砖上,慢慢流淌起来,像一幅吹墨画,诡异而妖艳。
苏瓷回过神来,冲了出去。
余杨看着洒了一地的药水,用力地踹向茶几,“你就是个傻叉!”
下午刚停的雨这时候又下了起来,昏黄的路灯照的这雨越发大得可怕。
“妈?”谢书裴一回到家就感觉气氛不太对,父亲冷然坐在一边瞪着他,母亲也没有在厨房忙碌,看着他一脸担忧。
“妈?怎么了?”谢书裴放下书包,没敢看父亲的脸。
谢凌峰冷哼一声,曹佳玲赶紧拉了拉丈夫的手,走到儿子身边,“儿子,最近……有没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们啊?”
谢书裴心中隐隐觉得不妙,但仍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要乱了阵脚,“没有啊,最近很好,没有什么事情。”
“那这是什么?”谢凌峰厉声问道。
谢书裴抬手挡住了直冲着脸飞过来的纸团。他低头看了一眼,纸张被揉成了一团,隐隐约约可见自己的笔迹,那张演算纸上写满了两个字——苏瓷。
“父亲,怎么了?”谢书裴感觉到家里好安静,静到能听到自己静脉血液的流动。他的脑子里有着千丝万绺的慌乱,怎么办?他的苏瓷,怎么办?他们,怎么办?不行,他告诉自己不能慌,要冷静一点。
“儿子?苏瓷是谁?”曹佳玲暗暗掩了得意之色,不愧是自己的儿子,这么淡定。然后瞥了谢凌峰一眼,相比之下老子就太沉不住气了。
谢书裴一言不发地站着。
“你说实话!”谢凌峰提高了声音。
曹佳玲赶忙对谢书裴说:“今天你爸已经去把你的短信调了出来。”
谢书裴看了母亲一眼,言下之意就是,他不需要编什么借口了,百口莫辩。不过,确实,就像他们想的那样。
“佳玲!你怎么不听他怎么说?”谢凌峰瞪向门口的一对母子,“你过来,坐下。”谢凌峰的口气稍微松了松。
“她最近家里出了些事情吧。”谢凌峰说道,“本来我也不反对你的事情,比如安然那孩子。只是——”谢凌峰顿了顿,“你似乎受她的影响有些大。这次的月考,你看出什么了吗?”
谢书裴皱了皱眉头,仍是没有说话。
“你知道接下来你要面对什么吗?你知道明年的六月份你要面临什么吗?你知道过了明年你将会面对什么吗?你,清楚自己该干什么吗?”
谢书裴看着父亲的脸,陷入沉思。或许,自己是糊涂了。只是……
“我知道了。”谢书裴站起身,“这二百多天,我不会再和她联系。”
“等一下”,谢凌峰叫住谢书裴,“我不太赞同你和一个家庭不完整的女孩子交往。不是偏见,只是他们确实在性格上会有一些缺陷。”
谢书裴猛地转过身,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父亲,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不赞同你和她在一起。”谢凌峰看着儿子说道。
曹佳玲还没来得及打圆场,谢书裴已经冲出了家门。不完整的家庭?性格的缺陷?自己的……父亲?
外面下起了大雨,他走得急,也顾不得带把伞,就这么冲进了雨里。他或许是糊涂了,不该在这个时候纠结于自己的感情,但是他要去和她解释清楚。他要问她,等他二百天,可好?
他或许来得不是时候,或许他来得刚刚好。
叮地一声微鸣,手里的钥匙滚进了雨水里。
“钥匙,给你的!”
“给我?”
“嗯!不生气了?”
“你干嘛笑笑就是不生气了。”
谢书裴苦笑,当时并没有生气,他信任她。只是现在……
谢书裴立在楼道里,没开灯。
忽然一个身影从边上的电梯里冲了出去。
谢书裴看着那个背影,克制住了追过去的冲动。
几分钟像是几万年一样漫长,谢书裴暗骂了自己一声,拔腿冲了出去。
靠着路灯,一个女孩在哭。
他就这么静静地站在远处看着,不敢上前。雨点打在身上,一点一点的疼刺激着自己麻木的神经。他忽然觉得好清醒。
“傻丫头,怎么哭了?”
苏瓷擦了擦脸上的雨水,“你不是走了?”
“没走,”谢书裴摸了摸她湿透的长发,拨了拨她额前的刘海,“出门要带伞。”
“刚才——”
“我知道。”谢书裴淡淡说道。
“你知道?”苏瓷看着他问道。
谢书裴揉了揉她的脑袋,“我送你回去。”
苏瓷点了点头,慢半拍地应道:“哦……”她不解,刚才他还那么生气。
谢书裴拉过苏瓷的手,沿着公路往回走。两个人都湿透了,步履反而显得从容了很多,漫步不过如此。
苏瓷默默走着,转头看向一边的谢书裴。橘色的路灯,暖暖地照在他们的头顶,他的头发看起来有些淡淡的金黄色。
没有意识到苏瓷的目光,谢书裴看着眼前的地面,嘴巴微微抿起,皱眉不知在想些什么。
“到了。”谢书裴送到楼下,轻声提醒道。
苏瓷看着他笑,“换完衣服,拿把伞再回去吧。”
谢书裴抬头看了看楼上亮着地灯光,捏紧了苏瓷的手。他盯着她被雨水淋湿的脸,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有些微微发红,他有些犹豫。
苏瓷有些莫名的紧张,和……慌乱。
“我们分手吧。”
苏瓷看到谢书裴的嘴巴略略动了动,下意识地问道:“什么?”她不是没听清,也不是想再听他说一遍,只是,下意识。
“对不起,我没有时间。”
谢书裴脸上还是那抹淡笑,有宠溺的味道,也有淡淡的苦涩。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做出这样一个决定,他只知道在离开家的时候,他听到父亲的最后一句话是:“如果你们真的有信心,她等你一年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