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网》浮生洛君

2、第 2 章

　　“你们那个靠……靠什么社团的，能赚回本钱来么？”每次林眠排练完回来之后，刘闵一定要问他这个问题。
　　林眠拿起暖壶向杯里面倒着水，懒洋洋地回答她说：“不是靠什么……是cos。还有，反正我也没往里面投一分钱，能不能挣着钱你操那心干吗啊？”
　　“要是挣不了钱你浪费时间在这些没用的东西上面干吗？你看看人家刘郦每天晚上都到餐厅打工挣钱，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你说你怎么就不知道为家里着想……”
　　林眠一口水还没来得急喝完就马上用手势打断了刘闵的话，“停。刘郦她是为了攒钱给自己买书好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傻孩子就铁了一条心想当个作家，作家哪那么好当啊？不仅要有能力，还得有机会有运气，并且她这样的连请人家出版社的编辑吃个饭的钱都没有，还做梦想当作家？真不知道该说她是天真还是傻。你少拿我跟她比。”
　　刘闵把手插在腰上，瞅着他说：“至少人家还有个理想什么的，你就天天混吃等死的。你还好意思说人家？”
　　林眠嗤笑了一声，“理想？理想值几块钱啊？我说妈，您都这么大岁数一人了，还相信理想这种东西？那我还理想当国家主席呢，人家主席他让我当吗？理想理想，想想就得了。”
　　刘闵被他一句话给顶了回去，她有点纳闷地挠了挠头发，“我说是你小子大还是我大啊？怎么听你这意思，你比我还老于世故一样。你这思想是一个十八岁小青年该有的么？”
　　林眠仰头喝完杯子里的最后一口水，拍了拍刘闵的肩膀，略显严肃地说：“现在的孩子都早熟，你不知道吗？好了，不跟你说了，我先去把我的妆卸了去，这眼线描得我太不舒服了。”
　　刘闵摆了摆手，“去吧去吧。”过了一会儿她突然反应过来，“好啊，你小子意思是说我幼稚啊？”而此时，林眠早就蹿进了房间笑得涕泗横流的。

　　刘郦已经是第三次把这本杂志抽出来了，她很喜欢上面的一些文章，不论是语言还是立意都是她可望而不可及的高度，这本书对她的写作应该很有帮助。只是她看着书皮后面那个“定价 36元”有些望而生畏。
　　三十六块钱啊，那可是他们家两三天的饭钱啊。
　　刘郦摇了摇头，还是又把书给放回了书架。
　　“既然喜欢就买了吧。”突然林眠的声音在后面响起，刘郦马上回过头去，只见林眠正穿着书店店员的工作服冲她微微笑着。
　　“林眠，你怎么……？”
　　林眠走到他面前，有些无奈地耸着肩说：“还不是我妈，非要我周末来勤工俭学。呵，不过还真巧，碰到你了。”说着，林眠抽出书架上的杂志，“既然喜欢的话，我送你。”
　　刘郦马上瞪起水汪汪的大眼睛感激地看着他。
　　付账的时候，收银员小姐微笑地对他说：“先生，一共是36元。”林眠的心就狠狠地抽搐了几下：“我闲着没事装什么绅士啊我……”
　　林眠在书店打工一天一共就能挣30块钱，得了，今天还自己赔进去六块。刘闵知道之后差点被气出心脏病来，“林眠，你说你是不是有病啊你？你自己家里都揭不开锅了，你还去管别人碗里有没有米啊？三十多块钱啊，你也真舍得啊？你知不知道我是找了几个人才给你在书店找了个兼职的小工作，我是想让你挣点钱补贴家用不是叫你去给我助人为乐的啊。”刘闵一口气说完一大段话都不带换气的，所以到最后差点一口气上不来直接晕过去。
　　“不是你昨天还说什么刘郦有理想有抱负么？我今天不就是为了她的理想稍稍贡献了一下而已吗？看把你心疼的……”林眠小声嘟囔着。
　　“我说林眠，你最好搞搞清楚，你又不是什么富二代官二代，咱们家没这么多钱给你去贡献，你说我一个月一千块钱的工资养活我们两个人的衣食住行就已经很困难了，你爸每年出去打工挣的几个钱还得存起来用来供你上大学，你到底明不明白挣钱多不容易啊你？”
　　“我明白。我当然明白。不过我就是不想把一切都跟钱划上等号，我不想一切都用钱去衡量。我不想用钱把人化成三六九等。”
　　林眠说完便把自己关进了房间，把整个世界关在了门后。
　　他现在仿佛觉得身上有一张网正死死地缠着他，让他不能动也不敢动。很多人身上都有这样一张网，一张束缚着他们的网。很多人一辈子都无法摆脱它，因为解开这张网需要的，是钱。
　　我们努力了一辈子，操劳了一辈子，我们费尽心机，用尽手段，归结为一句话，我们都是为了钱。
　　林眠趴在桌子上，有些后悔。他并不是后悔和刘闵顶嘴，而是后悔自己怎么会说出“不想把一切都跟钱划上等号，不想一切都用钱去衡量，不想用钱把人化成三六九等”这样幼稚的话。
　　有了钱就有了一切，他明明是知道的。

　　“程翎，你给我下来。”班主任拧着眉头在讲台上不悦地说着。
　　程翎慢吞吞地走了过去，老班就拿起作文纸朝她的头砸了起来，“我说你这作文都写的什么啊？你以为你今年多大啊，还想反映什么社会现实？你踏入社会了吗你？我告诉你，你高考的时候给我写这种作文，你就等着那个鸭蛋回来吧你！”
　　程翎耸了耸肩又默默走了回去。林眠在座位上支着头，叹了口气。
　　听说程翎的老爹是混的，并且混得还不错，家里条件比起他来已经算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连她都写这样子的作文，她都觉得这社会不公平的话，那林眠是不是该直接挖个洞把自己埋了？早死早托生。
　　“我告诉你们，都别天天给我玩什么颓废，什么矫情的，这个社会比你们现实得多。要想改变你们自己的命运就给我好好的学，咱们学校每年有三分之一基本都能考上清华和北大，你们努努力，以后找工作就不用愁了……”
　　林眠用笔在纸上一笔一划地写上三分之一，呵，三分之一。
　　他应该觉得很庆幸，因为他是北京人，他有一双上天赐给他的隐形的翅膀，在北京一所高中能考上北大和清华的人比其他一个省的还要多。因为他是首都人民，这是应得的。
　　林眠刚想到这里突然觉得这些语句很熟悉，对了，好像是在一篇高考零分作文里看到的，那个考生只不过是说了一点关于高考分数线的真实情况，于是，他得了零分。
　　老班甩完话就恨恨的走了出去，剩下还七嘴八舌地讨论着的学生们。
　　“老班就是闲着没事干是不是？她才矫情她才颓废呢，逼急了老子不念了。”
　　“你管她干吗啊？家长老师一个个都是脑残，都想主宰我们的生活，不用管他们。”
　　傻瓜什么时候都有，90后特别多。
　　他们以为自己有多么了不起，自己是多么的独一无二，世界离了他就转不了，世界离了他明天早上升起的就不是太阳，是月亮。他们以为只要自己想做，什么事都能做好，只要自己努力就能成功。每天一副唯我独尊的高高在上的样子，用尽自己恶毒的语言对别人的努力做着一文不值的点评。
　　林眠嘲笑了一下才又想起：自己不也是90后么？……
　　“我的未来不是梦……”林眠正无奈着，就听同桌开始很有激情地哼起我的未来不是梦的旋律。
　　“我的未来不是梦？现在还可以无忧无虑的哼着歌，等到我们真正长大之后，才知道我们的未来永远都是个梦。”林眠一边说着一边试图把已经断了十三次的书包带接上。
　　最后他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用手拿起书包，“算了，今天让胳膊帮肩膀分担一下吧。”
　　在他还没走出教室门口的时候就听到有人说：“切，就以为他成熟啊？装个屁啊？”
　　林眠假装没听到，不去理会。

　　高中晚自习结束之后，学校门口都是道很美的风景线，有些人被等在门口的父母或专属司机接走，而有些人只能骑着单车在半夜穿梭在依然车水马龙的街道。
　　林眠当然属于后者，他每天重复着一样的生活穿梭在黑灯瞎火的小胡同里，唯一让他感兴趣的就是留意一下又有多少小平房被喷上了“拆”的字样。
　　他知道，总有一天，这片老北京的小胡同会随着这个城市一步步崛起，永远被人所遗忘。

作者有话说

　　文笔有限，拍砖自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