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不记得》GIVENCHY

4、三

　　三
　　午休时间，郭秋云坐在前台也有些昏昏欲睡，摸出手机来发微博解闷。
　　「今天第一天上班，」
　　环顾四周，一片沉寂。
　　「基本内容是无聊，插曲是得罪了大大大老板。」
　　微博刚发出去，就收到了刘静思的私信。
　　「你得罪老板了？」
　　「我以为他姓贺兰。」
　　刘静思顺利的把一口水喷在显示器上。
　　「后来呢？」
　　「你说他会不会是色情狂呀？」
　　看到这条私信，刘静思下意识的把水杯端到一边。这都哪儿跟哪儿呀？！郭秋云同学，你的想象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丰富了？
　　「不至于吧？你又不是范冰冰那种级别的。」
　　「但是吧，我总觉得他看着我的眼神怪怪的。」
　　过了很久，刘静思也没有回音，郭秋云伏在桌上睡着了。一直到有一只大手落在她的肩膀上，用力摇动，她才缓缓睁开眼睛。
　　“秋云？醒醒！”
　　“啊？贺……兰锦！”
　　郭秋云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差点撞上贺兰锦，他赶紧向后退了一步，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但是迟疑了几秒钟之后，他又恢复了那张经典扑克脸。
　　“下午会有一个叫张琳的人来找我，跟他说我明天才能见他。”
　　“是。”
　　“以后像他们一样叫我兰锦。”
　　贺兰锦说完压根没停留，径直出了公司的大门，但是郭秋云看着贺兰锦的背影怎么看怎么奇怪。……他走的那么慢，好像比所有的人都要慢一点……
　　啊！我明白了，他右腿有点瘸！……呼，幸亏没有喊出来！
　　郭秋云赶紧坐下，把脸藏在显示器后面，一直到听见电梯门开的声音才小心翼翼的露出头来，却正好看见沈珊瑚站在面前。
　　“沈姐，珊瑚……”
　　“兰锦身体不舒服先回去了，他交代你的事情被忘了。”
　　“保证完成任务！”
　　郭秋云嘻嘻哈哈的给沈珊瑚敬了个礼，又重新目送沈珊瑚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身体不舒服？……他的腿怎么了？应该只是我眼花吧……搞不好人家是去泡妞了呢……
　　这样一想，刚才那一丝没来由的心疼也没了踪影，郭秋云拿起手机，看见刘静思发过来的私信：
　　「可能因为你是新人吧，所以多关注你。」
　　「当老板就是爽呀。现在人家就下班了，只是刚才惊醒我的美梦。」
　　郭秋云放下手机，却突然想拍一张贺兰锦的背影，纤瘦落寞的腰身，慢慢走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写字楼里那一成不变的沉闷光线。……多么文艺的画面。
　　但是，偷拍老板？实在不是什么靠谱的行为。郭秋云想起倩倩中午说过的话，他以前不是这样。不是这样，那是什么样？
　　“嘿，发啥呆呢？”
　　倩倩用力一拍郭秋云的肩膀，随即递过来一大张纸。
　　“这张表格你录入一下。下班前要交给沈姐哦。”
　　“好。”
　　郭秋云爽快的接了过来，开始埋头工作。大约过了一个小时，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从大门口走了进来。
　　“您好！请问您有什么事？”
　　“我找兰锦。”
　　男人似乎并没有跟郭秋云多说的意思，绕过前台就准备直奔贺兰锦的办公室，郭秋云赶紧跟了过去，拦在男人面前。
　　“哦，贺总他现在并没有在公司。请问，您是张琳，张总吗？”
　　“我跟他约好了。”
　　男人点点头，算是没否认自己的身份，但是显然他对兰锦茶业轻车熟路，根本没把这个新来的前台放在眼里。
　　“张先生，请留步。刚才贺总出去的时候特别交代，说请你明天再过来。”
　　郭秋云拦住这位张琳，却显然让他有些恼火。
　　“明天？我明天没有时间。你现在给他打电话。”
　　“这个……贺总他……”
　　郭秋云一时不知道是否该把贺兰锦身体不适的真实情况告诉他，正支支吾吾之间，却从大门口传来一个爽朗的声音。
　　“张总，张总！好久不见！”
　　张琳和郭秋云都是一愣，抬头一看，原来是销售部的冯波刚从外面回来，热情洋溢的跟张琳打着招呼。
　　“小冯？”
　　似乎看见熟人，张琳也笑起来，迎了过去，把郭秋云丢在一边。
　　“张总最近都不来了，又开发什么新产品去了？上次那个壶，我们贺总喜欢得不得了。”
　　“哎，他怎么不在呢？都约好了的事情。”
　　“他那个身体，你是知道的。”
　　冯波说着，一只手拍了拍自己的右腿，似乎张琳就明白了什么也不再追问贺兰锦的去处，两人勾肩搭背的走进会客室。冯波偷偷回头看看郭秋云，示意她不用担心，自己会把这件事应付好。之后又大声说，
　　“秋云，把小庆喊过来。张总最爱喝她泡的茶了。”
　　“是。”
　　郭秋云推开行政部的门，把小庆喊了出来，交代一番之后，重新回到前台。
　　呼，什么人呀！跟贺兰锦很熟了不起？了不起咩？
　　噼里啪啦的打字声中，郭秋云把这位胖乎乎的张琳来来回回骂了个外焦里嫩，一直到完成沈珊瑚交代的工作才觉得有些解恨。
　　下班时间到了，同事们陆陆续续的离开办公室，郭秋云才感觉到疲惫来袭。虽然没有什么特别费脑子的工作，但是精神的紧张也让她颇感不适。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却听见一个脚步声停顿在自己身边，睁开眼睛一看，是冯波。
　　“冯总，你还没下班？”
　　郭秋云已经了解到这个冯波是分管销售的副总。公司并不大，管理层也就相对比较简单，让人和人的关系也显得近了很多。
　　“别这么喊我，太别扭了。”
　　冯波穿着休闲西装，亚麻色质地轻薄，两只手插在裤袋里，一双锃亮的皮鞋来回轻轻踱着步。明亮的眼睛里面看起来那么坦诚谦逊，完全没有任何傲慢的神色。郭秋云礼貌的笑笑，开始收拾自己的手袋。
　　“今天谢谢你帮我解了围。”
　　“不客气，应该的。张总是做茶具的，他个人做紫砂壶也是一绝。”
　　“原来如此。”
　　“走吧。一起下楼。”
　　“好。”
　　郭秋云和冯波一起下楼，电梯里这么小的空间，两个接近陌生的同事，有够尴尬。
　　“再见！冯波。”
　　“我送你？”
　　冯波完全没有要下电梯的意思，显然他的车停在地下车库。
　　“不用。我约了朋友。”
　　郭秋云赶紧下了电梯，转身和冯波挥手告别。
　　“哦。那再见！”
　　冯波对郭秋云相当敷衍的拒绝也没有什么不满，微笑着和她告别，电梯门缓缓闭合。郭秋云一边往外走，一边给刘静思打电话。
　　“下班没？出来吃饭了。”
　　“哪里？”
　　“要不我现在去买菜？”
　　郭秋云想了想，觉得也想不出有什么特别好吃的馆子。转弯，径直往地铁站走去。半个多小时之后，郭秋云拎着大包小包的菜往家走。刘静思已经到了，香喷喷的米饭煮在锅里。
　　“你看，我买了多少好吃的呀！”
　　“……”
　　刘静思看着郭秋云把袖子一挽，开始动作麻利的摘菜，顿时有一种恍惚的感觉，那个曾经只会娇滴滴的靠在他怀里撒娇的女孩到哪里去了？她和她真的是一个人吗？
　　“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以前，……”
　　“我妈教我的呀。”
　　郭秋云笑眯眯的回答，灿烂的笑容，露出洁白的牙齿，眼角细碎的纹路让人觉得温暖可靠。手机铃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我去接个电话。”
　　拿起手机一看，上面出现了两个字母LJ，刘静思走到阳台上，轻轻拉上门。
　　“喂？”
　　“静思，我是兰锦。”
　　“你最近好吗？”
　　“有事情要问你。”
　　“问我？你说吧。”
　　“辛欣是不是回来了？”
　　“辛欣？”
　　“你跟她有联系吗？”
　　“我……没有。没有联系。”
　　抬起头，斜阳如血，一点点沉沦在重叠高楼的剪影之中。刘静思呆呆看着远方，无限的回忆在她的目光中浮现又消失，她似乎已经忘记了电话那边的另一个人，那个因为刘静思的回答而陷入深深失望的人。
　　“哦。那打扰你了。”
　　“没关系。……再见！”
　　“再见！”
　　电话里只剩下忙音，刘静思却没有动。一直到郭秋云的声音突然响起，刘静思一回头，看见那张混杂着熟悉和陌生两种情绪的面孔。
　　“嘿！发什么呆呢？快来帮我洗菜。”
　　“哦。……好。”
　　把手机往口袋里一装，刘静思收敛心神，走进厨房。
　　“跟谁打电话呢？追求者？”
　　“哪有？”
　　“脸都红了！”
　　“不是啦。同事而已。”
　　刘静思和秋云并肩站在水池边，一会儿就疯闹起来，把水喷溅的到处都是。
　　“今天你说你得罪了你们老板？”
　　“是呀。他那名字多奇怪，贺兰锦，我以为他姓贺兰呢。哪会想到他就姓贺而已。”
　　郭秋云不满的抱怨着，却没有注意到刘静思眼神中的黯然。贺兰锦，这个名字对她来说已经是全然陌生。她说起他真的就像是说起一个彻头彻尾的陌生人啊。原来，忘记了就是忘记了，如同从来没有存在过的记忆。
　　“那后来呢？”
　　“他也没有说什么。不过下午就因为身体不舒服回家去了。”
　　“身体不舒服？”
　　刘静思想起刚才自己接到的电话，贺兰锦的声音也似乎没有什么特别。
　　“是呀。就说身体不舒服。老板就是爽，说闪就闪了。”
　　“……人家是老板呗。”
　　随意应付了一句，刘静思便不再开口。
　　吃完晚饭，郭秋云上了一会儿网，便洗澡上床，哪里知道到凌晨时分突然醒来，燥热不堪，迟迟无法再次入睡。强迫自己躺在床上，她也只觉得脑子里嗡嗡做响，那些被丢失的记忆似乎一股脑的涌了进来，却始终无法识别辨认，让她的脑子成了一个乱七八糟的广场。
　　独自来到阳台，郭秋云给自己倒了一大杯冰可乐。甜腻的液体裹挟着刺激的气体冲进身体带来快感，她深爱着的快感。城市似乎已经睡去，四周的几栋高楼里已经看不见什么灯光还亮着，一直延伸到远处的黄色路灯勾勒出四通八达的道路轮廓。郭秋云背靠着阳台的栏杆，把整个城市都抛在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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