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不记得》GIVENCHY

30、二十九

　　二十九
　　从办公室出来，刘静思发现外面竟然飘起了细雨，秋风也是一阵凉似一阵的。今天说定了去看贺兰锦的，她开着车正在赶往市中心医院的路上。到了病房门口，竟然听见里面有几个人说话的声音，从门口往里面看进去，才知道贺兰锦的父母正在床边看护，还有燕玲和沈珊瑚。贺妈妈坐在床边，拉着贺兰锦的手，应该是又哭了一场。贺兰锦的父亲则愁眉不展的在病房里来回踱步。一看见贺兰锦的母亲，刘静思突然有点不敢进去了。当年，自己和郭秋云的母亲一起向郭秋云隐瞒真相的时候，她是来找过自己的，……此刻，自己的爱子又因为郭秋云而自杀，对她刘静思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好感，还是别去碰钉子的好。
　　刘静思想着，又往里面看了一眼贺兰锦。他平躺在病床上，脸色惨白，面无表情，对于自己母亲的哭泣和父亲心痛的责备似乎都没有任何反应。刘静思向后退了两步，转身往电梯口走，却听见身后的门开了，回头一看，竟然是沈珊瑚。
　　“你，是来看贺兰锦的？”
　　她追过来，低声问道。
　　“是啊。不过，我看他父母都在里面，就不打扰了。过几天我再来。”
　　“……也好。”
　　沈珊瑚明显停顿了一下，似乎也很清楚刘静思在整件事情之中所扮演的角色。
　　“他怎么样？”
　　“伤口倒是愈合了，身体虽然有点虚弱，但是，更要紧的是……你这边有郭秋云的消息吗？”
　　刘静思无声的摇摇头，沈珊瑚也只有叹气的份儿。
　　“病房里好像有动静？”
　　突然，刘静思听见极其安静的病房里传来一阵杂乱的喧闹，似乎还夹杂着哭声。两人一听，赶紧回到病房。贺兰锦整个身体都趴在床沿上，抖个不停，被子下残缺的身体也显露无疑，左边短短的残肢无助的垂在一边。
　　“好点了吗？”
　　燕玲抱着贺兰锦的动作这么自然，一边拍着贺兰锦的后背，一边把被子围在贺兰锦的腰上，牢牢抱住他的残肢。但是，回应燕玲的只有贺兰锦的呕吐声，持续了好几分钟之后，终于让贺兰锦完全脱力的倒在燕玲的怀里。房间里暂时恢复了平静，只是贺兰锦仍旧别扭的蜷缩在床沿，燕玲用力抱住他的身体，避免他失去平衡跌落到地。沈珊瑚开始打扫地板，贺兰锦的母亲哭着扑在自己丈夫怀里，刘静思呆呆的看着这一切发生在自己眼前。她不知道自己应该立刻转身离开，还是走上前去，像个超级电灯泡一样傻乎乎的嘘寒问暖。贺兰锦始终痛苦的闭着眼睛，又是比对着门口的方向，根本没有发现刘静思的存在。一直到沈珊瑚拖干净了地板，准备去厕所清洗拖把，才走到刘静思身边，把她也拉出了病房。
　　“他怎么会这样？”
　　刘静思压低声音问道。这时房间里的人也都注意到了她的存在，但是谁也没有把注意力转移到她身上的意思，只是贺兰锦的母亲明显是很不满的白了她一眼。
　　“从他醒过来就一直都是这样。一句话也不说，吃什么吐什么。”
　　沈珊瑚摇摇头，回头看了一眼燕玲，又接着道：
　　“燕玲都几天没正经休息了，成天在这儿守着。”
　　虽然是一句感叹，但是刘静思明显觉得沈珊瑚这句话是特意说给自己听的。但是，看贺兰锦的情况，她也挺矛盾。燕玲对贺兰锦的好，明摆在那里。你郭秋云和贺兰锦曾经多好又如何？如今连影儿都不见一个的，怎么也是说不过去的。
　　“郭秋云又消息吗？”
　　两人走得远了一些，沈珊瑚才问道，把刘静思从矛盾的纠结中唤醒过来。
　　“没有。我想这两天请假再去渝溪那边看看有什么线索。”
　　“嗯。报警了吗？”
　　“报了，但是，压根没啥指望。”
　　“是啊。”
　　沈珊瑚一边洗着拖把，一边叹气。刘静思想上前帮忙，也被她谢绝了。两人又回到病房前，刘静思远远的看见贺兰锦已经躺下，闭着眼睛，看不出是不是已经睡了。房间里另外三个人也都沉默的坐着，没人注意走进来的两个人。刘静思悄声的和沈珊瑚告别，一个人下楼来，走到医院门口去打车，等了半天，连个空车的影儿都没有。却不想听见有人喊她，扭头一看，竟然是冯波。
　　“你怎么也在这里？”
　　刘静思迎过去。
　　“我刚才来看兰锦。”
　　“我也是。他看起来情况不太好。”
　　“是啊，我问过医生了，医生觉得还是心理问题。”
　　说着，冯波拉开车门，让刘静思坐了进去。
　　“你吃饭了没？”
　　“没有，我下班就过来了。”
　　“我也没吃。咱们随便吃点，我还有些事儿想问问你。”
　　“成。”
　　冯波开着车，离开医院门口的便道，不过十分钟之后，他又把车停到了一家饭馆的门口。两人坐定点菜，却其实都没有什么胃口。
　　“什么事儿你想问我？”
　　“是这样。我听说郭秋云她之前一直在渝溪工作，所以我想去看看有什么线索。”
　　“我也有这个打算。不如，一起去？”
　　“好啊！我正是想问问你，她之前工作的一些具体情况，你要是能亲自去就更好了。”
　　冯波也颇为兴奋，不过刘静思倒是对去渝溪的寻找不抱什么太大的希望。当下两人便约定了第二天出发的时间，碰面的地点等等，两人吃了饭，冯波又将刘静思送回家，才赶回住处简单收拾了行李。
　　渝溪距离月昌的车程不算很近，冯波开车倒也去过几次，全程高速，两三个小时就可以到达县城中心。在刘静思的指挥下，两人拜访了郭秋云的舅舅家、小姨家、表姐家、两位表弟家以及她工作过的公司，得到的结论全部一样：没有人有郭秋云的消息，也没有人能联络到郭秋云。下午六点，两人垂头丧气的坐在冯波的车里，晚饭也没有胃口吃。
　　“算了，这也是意料之中的。”
　　看见冯波自己比自己还要沮丧，刘静思安慰了冯波一句，后者似乎不为所动，仍旧直直的看着窗外。
　　“我还以为现在科技这么发达，要找一个人还不容易。哪想到原来如果一个人要消失不见这么容易。而我们居然真的就一点办法都没有。”
　　“唉！她是诚心不想让我们找到她。从我看到她留下的那封信开始，我就明白了。……但是，你看贺兰锦那个样子，难道我们就什么都不做吗？”
　　刘静思想起贺兰锦那个惨白的睡脸就不由得心疼起来，旁边的冯波神色却总是有些阴晴不定的样子，没有接话，只是开车离开渝溪镇，拐上了回月昌的高速公路。
　　如果一个人要躲开你的视线，原来是这样容易的一件事。刘静思后来又去医院看了贺兰锦好几次，他始终都是那种虚弱不堪的样子。手腕上的伤口倒是拖拖拉拉的愈合了，但是，始终都吃的很少，脸色白得像一张纸。躺在病床上足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残肢长时间不运动，肌肉也萎缩了不少。
　　出院那天，刘静思也去了，不过，病房里照旧是燕玲和贺兰锦父母的天下，她只在一边远远的看着。冯波告诉她，贺兰锦准备去茶山那边修养，他父亲暂时回来管理公司。目送燕玲推着贺兰锦的轮椅走远了，刘静思想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再看见贺兰锦了，也许再也不会见面了吧，如果郭秋云始终都不肯回来的话。不由得心里也是一阵凄凉的感觉，却突然发现远去的几个人都停住了，贺兰锦转了过来，自己摇着轮椅，朝自己而来。靠的近了，更能看清楚他极其糟糕的脸色，不过十来米的距离，到刘静思面前的时候，他竟然有点气喘吁吁的样子。
　　“兰锦，我一直在找……”
　　“不用找了。”
　　贺兰锦显然是想抢在刘静思之前开口，却也没想到刘静思这么急切，他更是急急地打断了刘静思的话。
　　“什么？”
　　当然不仅是刘静思，所有人都觉得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我说，不用找了。”
　　贺兰锦说完，转动轮椅就准备离开，略顿了顿，又对刘静思说道：
　　“你有空也来茶山玩。”
　　你可以说这是一个邀请，但是，说出这句话的人却又是这样的冷若冰霜，很快就只留给刘静思一个背影。
　　这个背影，始终都留在刘静思的脑海里。燕玲继续推着贺兰锦的轮椅，他的父母更是跟在贺兰锦的身边，小朱已经帮忙按住了电梯门，冯波也和自己说着再见……刘静思有点恍惚的看着面前的走道里已经空无一人，医生护士们忙碌穿梭的身影如同已经褪去色彩的舞台背景，情节已经结束，角色已经退场，灯光熄灭，她这个无能为力的观众却还呆呆的站在这里看着空荡荡的舞台。

　　本故事的上部完结，下部即将开始。
谢谢观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