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所思》夕楚隐者

12、拾贰：杨柳岸

　　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柳永《雨霖铃》
　　蓝衣公子转进一家店面颇大的布庄，便递给那布庄老板一封信：“把此信交给你们阁主，说故人拜访即可。”
　　约莫二十余岁的老板满脸堆笑只拱手道：“这位客人您是说什么呢？什么阁主的？好是江湖气。”
　　蓝衣公子也笑，笑里却不掩迫人气势：“‘影阁’金陵分堂副堂主，你的右上臂应当有六羽黑凤纹身，我没说错吧？”
　　老板再定睛一看，蓝衣公子笑得真是温润如玉，不觉背下冷汗：“公子适才多有得罪，请您放心，在下一定带到。”
　　蓝衣公子这才拱手回礼：“有劳。”也不管不顾地径自离开。
　　还真是谨慎啊，四殿下，连堂口都换了人。

　　“公子，这边请。”娇柔有礼的婢女将蓝衣公子引上“浦上雨”——金陵第一青楼——背侧的一角亭阁。蓝衣公子一眼就看见了那个着白衫的背影。“你下去吧。”婢女恭敬地离开。
　　于是他坐在对方面前：“别来无恙啊。”
　　“六年。”是他熟悉的冷凝嗓音。
　　“呵，都六年了，好像彼时你奉诏出塞的场景还在眼前呢，”说着他替对方斟了一杯酒，有些调侃又似乎半真半假地问道，“你说我是不是老了？不然怎么会总是回忆起过去的事呢？”
　　良久之后，他听见：“我也是。”他没有错失那双黑眸中一闪而过的柔和。
　　这算什么？他几乎想要扯起对方的衣领大声质问。然而他终究不动。“喝酒吧。”一杯复一杯，不如大醉。
　　“怎么会到金陵来？”而后仿佛忆及双方身份似的刻意道，“若是不方便… …”
　　“父皇南巡，替他探路罢了。”说着一饮而尽，“怎么回事？”他感到对方强硬地拨开他掩住右肋的手、撩开衣衫，抚上那处久远的伤痕，“是谁？”
　　他稍稍抬了抬眼，道：“不相干的人。”熟悉的有些冰凉的手指缓缓游移在伤痕的边缘，有些醉意的朦胧间，他好像听到了谁的叹息。他记得他将手环上了那个人的肩膀，而后敏|感的伤痕处是一片温热|湿滑的触感… …
　　再次醒来时是在一个装潢颇为素雅大气的房间，他转过头便看见那个人俊美的侧脸。腰际的手紧了紧，他注视着，直至望进那双深如子夜的眼眸。他笑：“我们，该好好谈一谈了吧？”
　　男人不置可否地松开手臂，毫不避讳地起身着衣，颀长的身躯在光线映照下，生出几分他不曾留心过的——气势。
　　他系好腰带，走到男人站立的窗边。清秋之风吹彻，顿有几分凉薄萦绕周身。
　　他问：“你要什么？”
　　——“时间。”
　　他问：“你要我做什么？”
　　——“等待。”
　　他笑：“我凭什么等你？”
　　——“我希望是你。”
　　他笑：“五年。五年之后我来寻一个答案。”
　　今宵酒醒，此去经年。
　　（完）2011/7/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