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怨•剑缘》苏轻箬

4、莫邪

　　我在鸾的墓前守了三天三夜，手中的剑显得无比沉重，几乎举不起。它的光彩已经足以照耀古今，原来我一直视它为骄傲，现下却有些痛恨它，它害死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夺走我所有的幸福，如今我的生命还有什么意义？我该何去何从？就算活着这一生还会快乐吗？
　　我已经浑身无力，想就这样死去算了，可不知什么时候，一个人走到我面前，黑色的人，我以为死神要把我带走了，然而事实证明，他不是神，他不过是个人——黑衣人。
　　他说：年轻人，为何一心求死？
　　我看都没看他，现在我并无说话的心情。
　　他又问：为何不回家看看你娘？
　　我一惊，听他的口气，似是知道我是谁。我问：你是谁？怎么知道我娘？
　　他说：孩子，你真不该一去这么久，音信全无，你娘放心不下，赶来郢都找你，没想到……
　　我不敢听更不敢问，怕自己会承受不了，可这黑衣人仿佛生怕我的痛苦不够深，硬是说了下去：你娘被楚王杀死了。
　　我的心像被绞了一下，可脸上已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心底的愤怒再次被唤起，我挣扎着站起来，有些摇摇欲坠，我告诉自己不能倒下，拖着那柄剑，跌跌撞撞的向郢都走去，反正左右都是一死，我要用楚王的头来祭爹娘还有蜻，至于鸾，只有到地下再给她赔不是了。
　　那个黑衣人叫住我：年轻人，你这个样子怎么报仇，如果你有点头脑，便该知道蛮干并非上策。
　　我听出他话里有话，就问：你说怎么办？
　　他说：我自是有办法，只是不知你肯不肯。
　　肯！我脱口而出，到了现在，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他说：好，不愧为干将之子，我答应你，一定杀了楚王，不过你必须将你的头给我。
　　我不知道他是谁，为什么对我的身世了如指掌，但我知道除了信任他，再没有别的方法，我说：好，不过，我想见见爹和娘。不知为什么，我觉得这人一定和爹娘有某些渊源。
　　他果然带我来到爹娘的墓地，他把他们葬在了一起。我说：叔叔，临死前，你能不能告诉我，楚王到底怎么害死我爹娘的？
　　他想了想说：那是二十年前，楚王得到一块世间罕有的精铁，命干将在三个月之内铸成两柄宝剑，怎料干将一铸便是三载，他自知难逃一死，便带了一柄雌剑献给楚王，而把雄剑留在家里。楚王等了三年，早已不耐烦，见到雌剑更是失望，因为它毫无生气。
　　原来爹铸的剑都是这样，我想，然后呢？
　　他说：楚王让侍卫把干将拉出去斩了，干将却说一定要死在自己的剑下，他拔剑自刎，雌剑饮了雄性的鲜血，自此有了剑魂，然而它的剑气太强，至今无人可近。
　　我这才明白，为什么我的剑在丰城大牢第一次杀人时毫无变化，原来它是柄雄剑，必须饮异性的血才能得到灵魂。
　　他接着说：你娘上个月来到郢都，见到你的画像，知道你尚未遇难，但处境十分危险，于是她带着干将留给她的另一柄工布剑混进宫中，准备刺杀楚王，结果还是功亏一篑。
　　你是说工布剑？我惊呼，那不正是蜻要我找的。
　　他说：是，我已将它葬在你爹娘的坟冢里。
　　他说完了，我也再无任何牵挂，我说：不打算告诉我你的来历吗？
　　他说：不。
　　我没有追问，将心一横，一剑切下项上的头颅，动作潇洒利落，这还是蜻教我的剑法，我的眼里终于流出两行泪，兴奋的泪，因为我终于能见到蜻和鸾了。我把头颅摘下来，递到黑衣人叔叔的手里，强忍着不让自己的血喷出来，我还要听他说最后一句话。
　　他说：孩子，你放心，我一定替你报仇。
　　我安心了，身子一下仆倒在地，不过我有种奇特的感觉，我的大脑还可以思想，是不是因为我的灵魂还没有死？
　　真的，我分明听见黑衣人叔叔仰天大笑道：干将，当年你说会好好替我照顾莫邪，却为一柄毫无用处的宝剑害得她守寡终身，现在我终于逼死你的儿子，总算出了这口恶气。莫邪死了，我独自在这世上亦了无生趣，你儿子总算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孩子，不管怎样，我定会替你们全家报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