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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栩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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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栩晏
——青门引——
“妹妹,我十年后来接你……”那一年,他八岁,她六岁。他把她送到了枫谷红叶山居。他求山居的主人做他妹妹的师父,教他妹妹一切该学会的。山居的主人答应了,因为他的父亲,是山居主人于滔滔宦海中唯一认同的两袖清风人。妹妹哭了,嚷着要哥哥。山居主人将宽大的袖袍一挥,掩住了她的视线。于是,哥哥从她的身边,离去了。空余漫谷枫叶,染尽了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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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后,落枫如火时候。白须老人坐在宴山亭上抚琴。
她打断了老人,说,师父,哥哥怎么还没来呢?十年了,他怎么还不来。
老人只说了句,天意。后来老人给了她一张地图,地图是许多年前的了,上面已经满是灰尘。老人轻轻试净了它,交到她手里,说,回你来处。她看了看地图,似乎明白了地图上一些晦涩的标志。她把它放在烛焰上,付之一炬。
离开红叶山居的时,她说,师父,如果他来接我了,就说我在家等他。老人颔首。
她离开枫谷了,十年她都未曾离开过的地方。她走的那条路,是他当年走的。
——清平乐——
吱呀——当铺的门被一只小手推开了。屋子晦暗,有一股酸腐气。
请问,有人在么?女孩子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轻声询问道。
角落处传来一阵咳嗽声,而后苍老而生涩的声音问,姑娘要当什么东西?
女孩子在柜面上吹了一层灰,将包袱放上,掏了半晌,咦了一声。老人问,怎么,东西找不到了?女孩子皱眉,说,倘若我当掉了我戴了十几年的东西,他们会不会责怪我?老人蹭着步子走到柜前,说了句,姑娘莫不是要当掉长命百岁锁吧?姑娘当真没银子使了,前走就有钱庄,赊帐去,或是去易府,易老爷是个乐善好施的。女孩子愣了一下,果然取了长命百岁锁下来。她问,老板,这锁儿,值得几钱?老人接过锁,摇头叹气,这老板不是我。女孩子说,那这锁儿可当得?老人将锁拿到阳光下,仔细看了起来:正面是凤舞九天图,背面刻着“青山碧,暮云低”六字。锁儿不大,不是金,不是银,却是紫铜的。老人手颤了一下,仔细打量起小姑娘,问,你可是初来此地?女孩子道,我生于此。老人又问,你可知这栩晏坊中,最忌讳的是哪个字?女孩子黯然,向门外看去。对面是家酒肆,能听见酒肆里划拳吆喝声,也有喝多了酒破口大骂的,店伙计忙得热火朝天,酒肆热闹,而当铺却冷清犹如死寂。苏。她说了一个字。老人问她,怎么是苏呢。她冷笑,莫非你欺我年幼?这栩晏坊我有十年没回了,可是现在易府宅,却是当年苏航苏大人的家。老人低叹道,莫言清风盈双袖……不若浮云溢湘楼——女孩子接了这么一句。
老人从柜子后绕出来了,阳光照着他苍老的脸,右颊上一块疤,是刀疤。女孩子见了那刀疤,哇地哭出声来,爷爷,爷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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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过往栩晏的人,难免都要在当铺前多瞧上几眼。昏暗破旧的当铺已被打扫得明敞,而且余佬儿身边还多了一个小姑娘帮他打点。总有人会来此相询,这坊里头何时又多出个姑娘来。余佬儿就说,是我孙女儿。众人禁不住笑骂嘲讽,没见你余佬儿有什么亲人,怎么平白就有个孙女儿?余佬儿一笑置之。人们问这姑娘叫什么,女孩子就说,在栩晏坊中,就得有咱这儿的规矩,我叫什么,你们瞧着赏一个吧。对面酒肆里有不少酒客探出头来看热闹,女孩子拍了拍裙子上的灰,说,不就是个名儿嘛,有什么大不了。余佬儿在铺子里唤女孩子帮忙,女孩子应了一声就跑进屋了。对面酒肆里走出个明艳的女子,着了一身水蓝色的衫子,踏向铺子来。那酒肆里出来的女子,就是栩晏里头号大美人而,这间酒肆的主儿,玉老板娘。玉老板娘并不大,顶就十七八岁。她闺名玉字,坊里人都敬称她一声玉老板娘。这酒肆是她家家产,她接手不过一年,生意便出奇的红火。
玉老板娘进了当铺,笑盈盈的说,余佬儿,我也来看看你的孙女儿。余佬儿说玉老板娘也打趣我来了。玉老板娘笑着打量着那个女孩子,女孩子回过头——四目相对。女孩子低下头,笑说玉姐的酒肆真是好生意呢。玉老板娘甩着手里的绢子扇风,也笑说,可不是嘛,这一天天的,真叫个忙,妹妹赶明儿闲了就去我那,咱们姐俩也好说几句话。女孩子一笑,允了。玉老板娘说,这丫头真似个小家碧玉,以后在这坊子里头,就叫她碧玉吧。众人说怎也叫玉呢,岂不是犯了玉老板娘的名讳?玉老板娘冷笑一声,说这栩晏坊什么时候还有这等文规矩了。女孩子笑说那就将来有了好名儿,大家再叫上。玉老板娘忙说妹妹你甭听他们信口胡说,玉姐姐我在咱坊子里头说话还是有些分量的,玉姐给你打保票,没人再敢说什么。女孩子笑道,那就劳烦玉姐姐了。巷子里众人也就把“碧玉”的名字默许了,玉老板娘美滋滋的笑了一下,说妹子我回去忙生意了,闲了就找我去。女孩子也允了。
没待玉老板娘出了这家当铺的门槛,便有位公子进来。玉老板娘招呼一声,这不是易殊少爷么,也来看热闹?易殊忙说没有啊,刚刚路过听说栩晏来了位姑娘,名字和玉老板娘冲了名讳呢。女孩子看了易殊一眼,说易少爷是个读书人吧,那就烦易少爷给我赐个名儿。易殊一笑,说依我看,将玉字去掉便好。玉老板娘道那要怎么叫她。易殊道唤她碧姑娘就好了,像你玉老板娘四个字不也这么叫过来了么。玉老板娘笑了笑也就不说什么了。易殊问道碧姑娘意下如何?女孩子凝视易殊良久,方说了个“好”字。
于是,碧姑娘的名字,半个时辰之内传遍恤晏坊。碧姑娘这名字来于玉老板娘与易殊二少爷,也是难得的荣誉了。也许是沾染了这二人的缘故,坊子里的人都对她客气三分。于是阿碧一名,就成了坊子中的一部分。
——武陵春——
烛焰忽明忽暗的跳着,玉老板娘摆弄着手中的玉步摇,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发呆。娥眉描黛,明眸盈水,冰肌如雪,口如樱桃,真是好一个美人。玉老板娘呆了许久,冷笑一声,收了收神,吹灭了蜡烛,出了屋子向酒窖走去。
夜渐深,穹中悬着轮残钩,懒洋洋地放在黯云上头。玉老板娘身上多了件金丝披肩,披肩在月色照晃下泛着一闪一闪的光亮。酒窖的门是开着的,玉老板娘抿嘴一笑,进去了。
通往酒窖的楼梯是木制的,每走一步,都会有吱嘎的声音。酒气氤氲,芳香四溢。酒窖里竟是别有洞天。石桌一,石椅四,灯蜡十几,酒坛上百。玉老板娘拿了壁架上的灯,轻声笑了一下,说你个酒虫又来偷酒吃了。里面传来一个很好听的男声,还不是你允了么。玉老板娘走到男子面前,嗔道,你怎的不上灯,黑瞎瞎的,喝闷酒?玉老板娘点亮了灯,向男子照去。很俊的脸,只是现下有些泛红。男子抬眼看她,她笑,好家伙,你喝了这么多,我这小酒肆早晚有一天得被你喝垮了。男子爽朗的笑了几声,说阿美,我现在只剩你这酒总知己了。玉老板娘叹了口气,径自捧了个酒坛子,与男子对坐。她说,消愁喝不得杜康啊。男子挑眉。为何?不是说么,何以解忧,唯有杜康。玉老板娘低声说道,易桑,来尝尝它。
酒坛开封,清香流泻。易桑一怔。玉老板娘说,易大公子到是有口福,来品此酒。易桑一笑,道,怎么没闻过?玉老板娘只说了句,猜。
酒入口,清。入愁肠,涌出来的,是泪。易桑苦笑了声,问说这酒还真是奇怪啊,阿美,哪弄来制酒就方子?玉老板娘也斟了一杯,饮了,说,我酿的酒。易桑眼中一亮,说你还真厉害,这酒把我的眼泪都惹出来了。玉老板娘用绢子试了试眼角,说易大哥能喝出什么来么?易桑愣了半晌,长叹一声:相思。
玉老板娘说,这酒,我要喝三年,三年过了,就永绝了它。易桑惊诧,笑问还有什么深意么?玉老板娘笑而不答。易桑又问,酒名是?玉老板娘说,武陵春。
易桑整顿衣裳,说阿美,你听我劝,这酒少喝为妙罢。玉老板娘凄然一笑。易桑将坛里剩下的杜康酒倒入自己的酒葫芦里,一步步撞了出去。玉老板娘看着易桑离去,泪眼模糊。只听易桑饮酒高歌:物是人非世事休,欲语泪先流……玉老板娘挥手将石桌上的酒坛打碎到地上,惟独抱住那坛武陵春,大哭。
——花犯——
清晨的栩晏坊是最宁静的时候,夜里笙歌此刻都歇了,铺子里的老板也多没起来干活计。道旁卖饼子早点豆浆的刚刚开始搭铺。栩晏坊的纵横十几条街偶尔传来几声犬吠。朝阳也升起来了,防子里的人们才懒洋洋地起来。也许这种庸懒,才是栩晏坊的不同之处吧。
笃笃笃。有仆童的敲门声:杜郎中,出诊么?等了好一阵子,也不见有动静。仆童急得手足无措,开始砸起门来:咚咚,咚咚咚!
吵死了!里面传来清脆的女声,满是训斥。仆童一喜,忙道杜郎中,烦您出诊去。又过了一阵子,门才开了。一个与阿碧年纪差不多的女孩开了门,生得很标致,在坊里,怕是她可称第二美人了吧。仆童问,杜郎中,今日可出诊去?那姓杜的郎中向东方望去,说怎么一大清早就要我出诊。仆童听见这话,乐了,说行医济世么,还怕早不早的。杜郎中瞪了那仆童一眼,说这天太早,我睡不醒脑子不清楚怕误诊。说完了杜郎中打个哈欠进屋去了。仆童忙跟住劝道杜郎中求您快跟我出诊去吧。杜郎中停步,回头盯看那仆童,眼神怪怪的,仆童吓得一身冷汗。忽杜郎中开口问道,你邀我快出诊,那就算是急诊喽?仆童一听,忙点头如捣蒜。杜郎中嘿嘿地笑了一声,说,那好吧,这钱咱们就翻两番,何如?仆童愣在那里,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杜郎中叹了口气,说不愿加钱就算了,东南街还有家济世堂,去那里找郎中好了。仆童十分为难,吱吱唔唔的,说,可是栩晏谁不知道杜郎中您这药最齐全了……杜郎中冷冷问了声,这钱,加是不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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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郎中,闺名若。年且十六,在玉老板娘接手酒肆后第三个月,孤身一人,驾一辆马车来到栩晏坊龙门驿站,马车上装的满是药材。租了个店铺开起药铺子来。杜若卖的药品种全,药效好,只是价格贵了些。不过坊子里的人也不去计较那些钱了,所以杜若的生意一直很好。杜若在栩晏坊里贴过告示,谁能帮她找到陶公花,她便将药铺赏了他。可这陶公花究竟是什么,谁都不知道。杜若说,有缘人自当来献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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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母屏风后,杜若用上好的丝绢拭净了手上的水。绕出屏风,迎来的却是易家二位公子,易桑,易殊。易殊忍不住询问伤者病势,杜若慢条斯理的说,栩晏坊里下手这么重的,定是东北街的斧帮。易殊急道杜郎中,我们是把他从东北街抬回来的,自然知道他是在东北街被人暗害的,我是问你他伤的重不重。杜若斜眼看了易殊半晌,笑了,说其实呢,不重,肋骨折了两根左肩脱臼刀伤七处棒打无数,不过这小命倒是无恙,用冰蚕蛹老人参牛黄金银花和胡萝卜算是能钓住了。易桑奇道,怎么还有胡萝卜?杜若说,我顺便看了,他眼睛不好。易桑笑道那真是劳烦杜郎中了。杜若向屏风处又望了一眼,说怎么没在坊里见过他,什么时候来这儿的?易殊说,昨晚。杜若又问,叫什么?易桑摇了摇头。杜若笑说易家的人就是胆子大,不明不白的人都敢往府里留。说完了又绕到病人身前,掏出一包银针在他几处穴道上灸了几下,病人勉强睁开眼,杜若便问,你叫什么?病人低声说,司徒……杜若没听清,于是问叫司徒什么,病人也没有力气说话,杜若哼了一声说就叫死兔子好了,无怪乎让你吃胡萝卜。病人不明所以,又被杜若在身上狠狠的拍了一记,睡吧!杜若说。
——月下笛——
秋风萧瑟。秋虽寂寥风也冷清,但栩晏坊东北巷却是热闹至极,尤其会逢日沉月升,东北街巷就开始歌舞升平,闹尽连宵。于是栩晏的人赐了个名字给东北巷,叫花柳巷。东北街一路,赌场、教坊、青楼、戏班之流,无所不有。
此刻正是明月清风,戏场把台子搭到巷子里来了,这咿咿呀呀的唱戏声儿传出得老远。一个布衣书生摇摇摆摆地向戏台下走去,手里还握着本书。书生年纪不大,倒是颇与众不同,没有拿着扇子,没有绾上方巾,但一看,就知道他是个书生。
书生在戏台子前寻了个位子坐了。细听之下,正演一出水漫金山,不由得摇头笑笑。书生身旁坐着一位年轻公子,华服锦衣,玉冠丝绦。书生开口问说,七爷,唱白娘娘的是水?那个被唤作七爷的年轻公子笑说,新从外头买的,叫芯儿。书生喝到口的茶喷了出来,问道,怎地叫芯儿?七爷问,叫芯儿又怎么了。书生索兴抹了抹嘴,说,七爷不知道易大公子的红颜知己,就唤作芯儿么?七爷呷了口茶,微微一笑,说那可巧了。书生认同了一声便百般无聊地看下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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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七爷,便是这戏班子的主儿。戏班子无名,但却是栩晏坊里唯一的戏班子。班主七爷,很神秘的人物。戏班子在栩晏有几十年了,这七爷,是两年前接手的。没有人知道七爷的来历,只是在两年前,班主郭大方离开栩晏,七爷就顶上了。七爷人不错,在坊子里口碑很好。人也长得一表人才。与其交好的人,便是那个书生。
书生么,在栩晏提起来是很有名儿的。年纪青青,就冠名栩晏第一才子。曾经有人说这书呆子将来会造福栩晏坊的。书生呢,是土生土长的栩晏人,这坊子里的人没有不认得他的。书生家住在西南街张家大院儿,书生的名字,叫张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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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爷带了书生到了金明池。金明池是栩晏坊里一口井的名字。至于为何取名为金明池,那就没谁知道了。有了这栩晏坊,也就有了这井,金明池。
月至中天,书生张尘有些倦意。七爷说,书生,你不是想听《紫云回》么。张尘一乐,说莫非七爷你弄到曲谱了?七爷一甩衣襟,坐在金明池上,从腰间取下一支玉笛,悠悠地吹奏起来。金明池四周很是安静,地上稀疏的落叶在夜风吹卷下起舞。笛声就此显得悠扬了。帝宫神曲,《紫云回》。七爷吹的很深沉,张尘也听的很认真。曲子吹罢,一缕清风过,几片叶子零落到井水里。七爷睁开眼,笑问,书生,这一曲,如何?张尘呆立半晌,爽朗笑了几声说,好曲子,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呐。七爷也笑了,说书生,天晚了。张尘点了点头,说七爷,我看我得回去了,明日一早还得读书呢。七爷拍了拍张尘,说我陪你走一段路吧。
二人在空空的巷子里走着,没有什么言语。或许呢,是尽在不言中吧。远处,还隐隐传来教坊丝管声,赌场吆喝声。到了张家大院门口,七爷笑说,书生,回去吧。张尘一笑报之,转身回去。走了两步,又回头问七爷,可知道余佬儿店铺里的碧姑娘?七爷道,听过,怎么?张尘说,七爷你不是要当掉你的五花玉龙壶么?七爷笑说,改天我去看看。张尘笑说,七爷啊,还是小弟先去走一遭看看吧。七爷也就允了。摆摆手说书生你快回去吧。
月,沉。七爷又摸出笛子,轻轻吹了起来。
“万里孤云,清游渐远,故人何处?寒窗梦里,犹记经行旧时路。连昌约略无多柳,第一是难听夜雨。漫惊回首凄悄,相看烛影,拥衾谁语……”西南街巷的某家深处,穿来女子和着笛音的凄婉之歌。
——卜算子——
栩晏坊中市并不繁华,但中市中,有一位姑娘是很特别的。她穿着奇怪的服饰,发色微黄,而且头发卷卷。丹凤眼。不像是中土人。但她在栩晏坊呆了有四年吧。栩晏里的人对她的好奇是最大的,因为她是个卜卦人。问她姓何名甚,她就说,岳夙芸。像是个中土的名字。由她占的卦,向来准极。加之有几分姿色,坊子里的人就唤她一声芸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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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尘一早与易家二位公子晨读回来,路经中市,从岳夙芸身边经过。
忽然,芸仙子说,张公子,来算一卦吧。张尘停步,笑看岳夙芸。问,芸仙子只能么想让我这个穷书生算卦了,莫不是近来生意不好?芸仙子抄过卦签,说,张公子,算这卦,我不要你钱。若是准了,你便听我劝,占一下今天的。张尘来了兴致,说那好,你且说昨夜我遇到了什么事。芸仙子说,张公子赐个字吧。张尘提笔写了个“明”字。芸仙子边笑边解,张公子好是厉害,别人卜未来,你到是占从前。昨夜月明,金明池,月下闻月宫难闻之曲。红日出,紫云来,是一曲《紫云回》吧。芸仙子笑看张尘。张尘手中书差点跌到地上。芸仙子问,何如?张尘似笑非笑,说,那便烦芸仙子占上一卦。
卦终。张尘急问结果,岳夙芸些了个“回”字。张尘不解,岳夙芸用手碰了碰她玉石制的耳坠子,说,该回来的,都回来了,不该回来的,也都回来了,一圈圈的,若非纠缠无解,便是万劫不复。张尘怔了一下,问,都回来了?岳夙芸说,从今晨开始,这栩晏坊,怕是要有一场变更了。时间嘛,可长可短。张尘奇怪的看了岳夙芸一眼,笑问,芸仙子当真能窥破天机?岳夙芸笑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张尘曾在什么地方拜师学艺。张尘说芸仙子好生厉害,我可是从未离开栩晏坊啊。岳夙芸轻笑一声,解下手腕的茜罗纱,在张尘面前晃了晃。那绢子上,绣了一片火红的枫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