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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第二十二章(3) ...

  •   谢玄病逝的日子,和□□突然病重去世靠得很近。王珣告假回到建康,将兄弟的身后事安顿好,而后再匆匆赶回吴郡。汪夫人特地拜访虞雁,匆匆议过,都觉得王珣外任,三年小满将近,族人大多也还在京,虽然□□身后是孤儿寡母,并不会没有照应。汪夫人更担心给亡夫兄嫂带来麻烦,并不欲膝下儿女似王廞一般,归吴居丧。于是无论王珣还是虞雁,都没有继续提出什么。只是在回到吴郡之后,王珣有意无意地提了一句,说汪夫人虽然小门小户出身,往日里极其依赖□□,在这般细事上,倒有奇妙的坚执,总要分出两家来;孩子还小,难得同堂兄弟作伴,家里处处,又都是小令影子,着实也为难。虞雁没说什么。倒是隔了几日,郡斋之中,荀记室随侍在郡守身侧之时,又听王珣疑惑地自语了几句,才低声猜测道:
      “若夫人只是虞氏疏宗,婢子斗胆,怕小令夫人不会如此。”
      这回换王珣没说什么,只是眉峰微微耸动几下。

      接替□□为中书令的,是原任丹阳尹王恭。纵使谢石往常再迟钝,这时也隐隐然感觉到了不对劲。再收到皇帝命他回尚书台视事的诏书,他答表的措辞也较以往松动多了。——
      皇帝显然觉察到了什么,措辞立即就一次更比一次催逼得紧。
      另一面,谢玄病故,会稽太守出缺。正好父丧期满的谢琰,此时上了一表,请求接任。谢瑶却执意回去京城。刘夫人便不拦着,只道:“庐陵公不回去,南康公未免太寂寞。”
      但若是望蔡公也回去,那寂寞的就该是康乐公了。她没把后半句说出来。

      谢琰明白,桓惜也明白。

      谢瑶回京担任的,是司马道子的侍从教育官,琅琊王友。这当然不是不配庐陵公的浊职,只不过没有实权,不适合谢安的儿子。谢石仍旧闷着生气,气得自己都将病未病,待到诸葛文熊去世,他也病倒,连续几日不言不语。不知道都想了什么,也不知道是不是想透了什么,他在病榻上终于答表同意视事,但不肯回台,说要援用太元初年尚书令王彪之的先例,待在家里,总摄庶务。——
      他的身体,也没法回台了。
      王国宝等人却传出风声,说他是不想跑去宫中见尚书台诸人,又非和皇帝争意气,才要仆射丞郎,甚至顶头上司——录公司马道子——统统不去台城,改去他家而已;又说这仍旧是要挟君王。谢石得知,在病榻上只默默地盯着传话来的亲故,作声不得。他真的不想见昔日僚友?认真起来,该说确实有那么一丝丝不想见到皇帝的居处,也就是……皇宫?可这皇宫,至少太极殿什么的,原本也是王彪之刚刚去世、谢安刚刚独掌大权的时候,委托他谢石重新督造起来的吧。
      被谢安拆毁重修的旧宫,是苏峻之乱以后,在吴朝昭明宫的旧址上,由王彪之的父亲王彬督造起来的。据说陆纳的伯父陆晔,彼时还问过王彬,需不需要当年吴朝描画昭明宫的图。而当年宫前,始终没有双阙。王彬堂兄王导找的理由,也还是十年前那句话:牛首山是天赐的双阙,够用。谢石外舅诸葛恢彼时在旁,就顺势接道:“我作个注:府库已空。”虽然是极艰困的时节,但建国诸贤,依然谈笑从容。眼前废墟,心中依旧是殿阁,纵使满目荒凉,也能坚信假以时日,这荒凉都能变作锦绣。——那时谢石刚刚降生,当然记不得事,都是听父亲和兄长日后说的。兄长谢安在世时曾说,那时就想过,终有一日,还得把这双阙先修起来,才是个宫城样子。
      后来现在的皇帝登基了,桓温也很快不在了,天下暂时无事,王彪之不肯重修台城,谢安死活拗不过,回来也同兄弟子侄说起,猜测大约旧宫是王彬修的,王彪之恋旧,不过舍不得罢了。那时王献之尚在,听说之后,当然绝不会接受谢安这样的解释,争辩过几回,不过谢安也不信,双方终究还是各取一端。反正这新宫也就修起来了,皇帝也住进去了,住得可安稳。
      就算他停了北伐,对谢家需要感念的,至少还有这宫城吧……

      来探访的亲故,总有人私下窃窃猜测谢石的心情。那边皇帝已急切切盘算着要起新殿了。

      皇帝颁诏许可谢石请求之后的某一日,陆纳离开台城之前,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忽然停步,回头望了望宫前双阙,然后静静站了很长一阵。
      不过,他也没有说什么话。

      自然有其他大臣看见陆纳。王恭给王珣的书札里,便提了这一桩。接替□□的那个侍中姓孔,是会稽山阴人,父祖三吴知名的老前辈,与虞雁郡同县异,和谢家也很熟,却算王导故人之子,各下都颇有因缘,于是在给王珣、虞雁夫妇的书札里,也提了这一茬。王珣阅后,却也只摇摇头,笑意微妙,转身讲书札递给虞雁,道:“陆公心情,我倒是能明白,毕竟他心善。我是不能这样宽仁的。”
      虞雁那时候身子渐重,又年少,好奇,心思时不时都系在瞧瞧自己每日有什么新变化上;猝然听王珣这么一说,也还怔了一下,才明白他所指,于是盈盈笑着,将话一岔,说非这样计较的话,我祖上也去过岭南交州的,离东亭侯地头不算太远,和夫君算不算有缘。这下换王珣一怔,继而大笑。
      晚些时候,荀记室领了王弘、王虞来问安。王珣便将这事说了,仍旧那么微妙地笑着,眯眯眼,说僧敬,我考你一考,你父亲是笑什么。王弘见他眯眼,就觉有什么陷阱,坚持不答,只要他说。王珣便道,恐怕陆纳是觉得谢家急起又落,不过匆匆十余年间,想起自家往事,所以生了些怜惜。不过这满朝文武,类似的往事,谁家多多少少都有一点,大多还比谢家如今的际遇更糟糕。只他谢家没经过,有那么点新鲜,有那么点匆促和慌乱,不知如何应招。
      早知自己也难免如此,当初何必那么待人呢。
      “先前怎样苦撑都且不论,陆公一回朝,我就升任秘书监。他可能忘了,我总归该记得。”闲闲说到这里,又是轻轻一眯眼。“两边都记得。”

      十二月,尚书令谢石加卫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追平八年前的谢安。但,还来不及正式拜授,他就在诏书颁下的次日,故去了。更大的热闹,则还在他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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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第二十二章(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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