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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可以寂寞，但不可软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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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句名言说得好：“战争在继续，生活也要继续。”李寻欢不在身边，我还是得过好自己的日子，要我学古龙小说里那个林诗音怨恨着怀念着忧郁着矛盾着度过十年分别的日子，我实在做不来，那不是我慕江琳的品格。相信没有哪个男人希望家里有一个时时刻刻需要他守着的女人，再说那也不是现代社会新女性的美德，木棉树知道不？舒婷奶奶教导我们的，不要做攀援的凌霄花，要作为树的形象和他站在一起！
更何况现在我掌管着李园，每天一睁眼就有一大堆府内外的公事和看不完的大摞账目等着我，我终于知道王熙凤得是何等精明干练的人物，才能既不耽误了那大大小小的各种杂事，还能抽出空来盘算着怎么揩油充实自己的体己钱。可能是我的道行还不够？我早就已经忙得连吃饭都快顾不上了，真的。
我如今最怕的就是天亮，天一亮就快到起床的时间了，只要我这边传出已经梳洗用膳完毕的消息，园里的各部门管事就会开始像走马灯一样接踵而至、川流不息。最近哪家有红白喜事应该送礼吊唁，哪处的房屋需要修缮，器物耗损按例添置，各处月钱发放，园内需要报知主子的下人变动，林林总总，不一而足。上午被家务事闹得一个头好几个大，下午到了账房又是一个新局面，各处田庄的收入支出，最近的年景变化，店铺的经营状况，重要人员的任用辞退，进货和出货的监控，事无巨细，包罗万象……我忍，忍无可忍，从头再忍。我相信最初的艰难总会过去的，即使是死过去……
我就不明白了，难道是我特别笨，还是李寻欢特别惊才绝艳？以前他在家的时候我看他整天都是很闲的样子，莫非他有三头六臂能在很短的时间内把这些我一整天都做不完的事处理完？最后解答我疑惑的仍然是账房总管泰叔，他老人家微微苦笑着告诉我：“呃，少爷不太关心这些……”
好吧，做甩手掌柜是吗？就这样李园竟然还没被那些蛀虫掏空吃倒，我真的只能说，蒜你狠……
经过将近半年的明察暗访和精心策划，我最终积攒小宇宙彻底大爆发了一次，重新整顿了李园内部的各级大小管事，量才而用，明确分工，建立管事问责制和晋升激励制度，谁那边出了问题我直接找直属于我的管事算账，每月每季度每年都有考核，合格者予以晋升加薪，不合格者痛快给我腾地方，日常性的事务一律丢给云锦代我处理，我只负责重大事务和突发性事件。至于账房那边一直是泰叔在管，这么多年早已自成体系，我这点偷师来的企业经营管理吓唬吓唬家里人还行，拿出去可就上不了台面了，万一搞倒了生意可不是闹着玩的。而且泰叔是李家一手栽培出来的老伙计，办事稳妥又极忠心，根本用不着我多费心力。
折腾出这一场天翻地覆，终于开始有了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时光，就像此刻，我正和几个月没见今天忽然跑来串门的梅二漫步在繁花如锦、落英缤纷的梅林里，春风拂面，乍暖还凉，冷香四溢，沁人心脾。转眼之间，寒冬过去，又是一年春天，想想自己过得这个既忙乱也落寞的新年，心下不由一哂。这是我穿越到古代的第一个新年，偌大一个李园，年夜饭过后下人们各自在园中游玩的游玩，放烟火的放烟火，那样热闹非凡的其乐融融中，只有我和云锦呆在房里，云锦有些感冒了懒得动弹不愿出去，我则是因为无处可去。
心不在焉地随意而行，梅二叫了我好几声我都没应，最后让我回过神来的是他拍在我肩头的那一巴掌：“哎，想什么呢那么专心，我刚才说的话你听见没有？”
“啊，啊？不好意思你再说一遍吧，呵呵……”我对梅二露出一脸无辜的笑容。
梅二拿我彻底没辙，只好再次重复道：“我问你这么长时间了有没有哪家少爷看着还算顺眼的，总不会没人对你心存求凰之意吧？”
哦，要挖掘八卦啊，那就直说好了，动什么肝火。我停下脚步很有敬业精神的正色答道：“梅二先生，我的回答是，表露求凰之意的，有；看着顺眼的，也有；但是具备进一步发展潜力的，这个真没有。”
“不会吧？！之前我还听说你和刘家二少爷相处得不错呢？”啧啧，看看这眼神，再看看这表情，给个话筒让他拿上就真的可以媲美狗仔队记者了！
“刘家二少爷？知府大人家里那个？”
“就是嘛！”
我冷笑一声，道：“从头到尾我和他也只见了两次面，而且每次都有旁人在场，加起来说过的话不超过二十句，就知道相处得好不好了？再说刘家二少爷长得是还不错，才学也算过得去，但就凭他家的实力，想进李园做倒站门女婿，怕还不够格。”
听了我的话，梅二一副马上要昏倒的表情，抚着胸口道：“倒站门女婿……亏你个女孩子家说得出来……”
“有什么说不出口的，我现在也管着李园名下的生意，在商言商。”我折了一枝梅花把玩着，回头道：“你不用这么皱着眉头，刘家为什么想结这门亲谁看不出来？之前那些人有的盯上了李家和朝廷的关系，有的想要借机染指李园的产业，而他刘家野心最大，两样都想要。这美梦他当然可以做，至于我答不答应却是另外一回事，抛开个人感情不谈，做生意即使不能独赚也要讲究双赢。他刘家一个小小的知府，虽不能算寒门可也没有什么有力的臂助，不过是有意凭借联姻获得李家深厚人脉和巨大财力的帮衬往上爬，希冀有一日能飞黄腾达、光宗耀祖。如意算盘打得是不错，可我有什么好处？难道只是为了得一个官家夫人的名位？给我个诰命我都不稀罕，赔本生意更是不做！”
梅二“啧啧”了两声道：“诗音，我发现你还真是个奸商，以前怎么没觉得你这么精干？你知道现在城里人都说你什么吗？”
我狠狠地瞪着他，梅二忙道：“这可不是我说的，是大家众口相传，人人都说你林小姐别看是个弱智女流，但英明果断，言出必行，巾帼不让须眉……哎哟！”
梅二话还没说完，我手里那枝梅花就敲在了他的脑袋上，他捂着脑门退开两步，朝我嚷道：“你看看你，冤枉你了吗？一点温和柔顺的女孩子样也没有！”
我毫不在意的拍拍手上的尘土，昂然笑道：“我像不像女孩子关你什么事，凡是惹到我的我都先教训了再说，这叫来而不往非礼也。”
原以为梅二挨了这一下肯定会躲得远远的，没成想他反而又凑了上来，神秘兮兮地道：“哎，听你提到这‘来而不往非礼也’我倒是想起来，你和张家三少爷、马家大公子是怎么回事？”
“没怎么回事啊，只是张家三少爷送了一首诗，死活求了管家马上交给我，还在大厅里坐了整整一下午非要见我一面而已。”
“什么诗啊？写得如何？”
“藏头诗，水平吗，跟李寻欢三五岁的时候差不多吧。一首七言绝句，开头藏了‘我爱诗音’四个字。”
“好直白……然后呢？”
“既然人家以文会友，我当然也得附庸风雅一番了，我回赠了一副对联给他，他就走了。”
“问的就是你那副对联，听说张家三公子气到要死，又无处发作，出了门就给撕了，之后谁一提这件事他就跟谁急。告诉我吧，我真的好想知道！”
我看着梅二急切的表情，粲然一笑，道：“就是一副七言对，‘朋友来了有好酒，色狼来了有刀枪’。”
梅二刚想笑，就又被我瞪了一眼，赶紧憋住接着追问道：“那马家大公子呢？”
我轻叹一口气：“跟他就比较惨烈了，我们俩是在马家老太君的寿宴上遇到的，之前其实没有什么交情，但人家特意送了寿帖过来也不好不去。到了那里就被他缠住，说了一大车话，还非要给我讲笑话，我困在那里听了半下午，什么《启颜录》、《事林广记》、《调虐编》他几乎背了全本，坚持到最后也没听到一个新的。”
“这回你又做什么了？”梅二的眼里满是笑意，看起来像一泓弯弯的泉。
我看着自己鞋尖上沾着的梅花瓣，低头道：“最后他非让我也给他讲一个笑话，我心情不好，就讲了一个不怎么好笑的……好啦，你不要这么看着我，我只是问他有没有听过一个傻子说有笨蛋说没有白痴不说话的故事而已。”
梅二果然毫无悬念的笑喷了，用手指着我半天说不出话来，努力了好几次才道：“你……你可真是……幸亏我没喜欢你，你啊，还是留给李寻欢吧！哈哈哈……”
梅二一下子提起李寻欢，我反而不知该说什么，干站在那里又总觉尴尬，只好伸手再去折梅花。不经意间袖子却被梅二牵住，一抬头看到的就是他那双明澈如秋水的眼睛，此刻那对眸子中已没有了刚才欢畅洒脱的笑意，留下的竟是难得一见的郑重与认真：“诗音，你还是想着李寻欢的吧？”
我微微一笑，反问道：“你专门跑来这里就是为了问我这个？”
梅二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小的包裹递给我，道：“当然不是，李寻欢托人带来给你的，我不放心交给下人，就亲自送来了。”
我极力控制住突然激动起来的心情，用似乎隐隐在颤抖的手接过来，小心翼翼打开，只见里面是一条精雅别致的绿松石手链和一件古朴的蒙古族风格银饰，还有一个散发着微微松木清香的手工木雕，看脸庞穿着刻的无疑是林诗音，神情却灵动中带着些许俏皮，倒和我有八分相像。李寻欢果然对雕刻有着不同寻常的执着呢，我轻轻抚上木雕娃娃娇柔秀美、微蕴笑意的面容，感受着那一刀刀刻出来的形神兼备、栩栩如生，心里感动着，幸福着，还带着几分苍凉。林诗音的脸，慕江琳的神情，如今活在世上的这个林诗音，到底是我还是她呢？还是，我们两个根本已经成为了同一个人。
不过，也许这样也好。即使我还是没有和李寻欢在一起，即使李寻欢依然带着他始终没有解开的心结浪迹天涯，总好过小说里的李寻欢只能用尽自己的余生一遍遍的雕刻着诗音的样子，把这个自己爱得铭心刻骨又偏偏放弃了的女子深深地一直隽琢到心底，想要相忘江湖，可是永远不能真正放下。
而现在的他，至少还可以把这个雕像和自己的牵挂千里迢迢的送回来，送回到他和诗音一起长大、相知相恋的地方，也会有人微笑着接过他的思念，愿意等他回来。我是诗音吗？以前不是。现在呢？现在？当我决定代替她去爱李寻欢的那一刻，我就是真正的林诗音了。我想我已经慢慢开始学会不再去纠结自己的身份，我只是很单纯的想，如果有我在这里一直等待，他会不会没有那么寂寞？在未来的某一天，他会不会愿意出现在我面前，告诉我当初毅然决然离开的原因？
“诗音，你自己一个人守着这么大的李园，不寂寞吗？”梅二忽然问我。
“寂寞啊，出来进去都只有我一个人，怎么会不寂寞。”我轻轻牵出一抹笑意，握紧了手中的雕像。
“那，为什么不肯找一个人来陪自己？”
“找来的人不在自己心里，和没有人陪又有什么两样。”
所以，就算寂寞，就算心里会觉得空空的，我也不会随便找一个人来陪我。那样对我不公平，对我找来的那个人也不公平，既然不爱，为什么要在一起？人可以孤单，但不可以因此失去生活的乐趣；可以寂寞，但不可以因此软弱。
寻欢，我已经不是那个需要你时时刻刻关怀守护的林诗音，你，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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