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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7、14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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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托说到做到,他承诺了不再主动干预妹妹的人生,就不会再跳出来指手画脚。所以,在那个细雨蒙蒙的早晨,当他看到乔托在雨中再次向昌子下跪求婚时,也只是默默地拉上纸门。
对这样的结局他早已有了觉悟。
就在昌子向他提出独立人生的时候。
「不过,为什么呢?明明不是讨厌那个人的吗?」事后,维托这么问道。
「阿哥以前教过我,不能片面的看待一个人。」昌子一边裁衣,一边回答说:「在阿哥身上,我看到了乔托先生作为首领的一面,也看到了他作为朋友的一面。接下来,我想用的眼睛去观察、去发掘他作为爱人、丈夫等更多的一面。不过在那之前,我会继续保留现在的看法。」
「这样值得吗?」维托忧心忡忡地问:「用自己的半生来赌对方的人品?」
昌子放下剪刀,伸手轻柔地拂过他的眉峰,说:「不用为我担心,阿哥,这是我自己选的路,我无怨无悔。」
「万一你赌输了呢?要知道他可是意大利人!他们的节操就和法国人一样糟糕!」
昌子笑而不语,重新执起剪刀麻利地裁剪着。
泽田昌子是泽田弥九的亲妹妹,骨子里就凝结着泽田家特有的固执和执着。
什么是固执?固执就是坚守此道。
什么是执着?执着就是沿着此道不回头地走下去。
维托蹲在父母的墓前,合掌默祷。
「爹,娘,弥九做的到底对不对?」
冰冷的墓碑没有回答。
维托惊恐地发现,父母的面容在他的记忆中竟然渐渐模糊!时间就像条无情的河流,将记忆中那些棱角分明的事物冲刷得如同河床里的卵石那样圆润和渺小。直到有一天,回溯过去时才发现,那些本以为终身难忘的事,如今却变得遥远且朦胧。
或许,在将来他会彻底忘记双亲的容颜,只有在噩梦中才会记起那清冷的血腥之夜。
从寺庙里出来后,维托提上一壶酒去了教堂。
教堂就建在并盛山脚下,当初是为了方便逃亡,倘若有官府来查办缉拿教徒,只需往山中一躲即可。为此,托尼神父还曾颇为得意地向他炫耀,称自己的野外生存能力和反侦察能力已炉火纯青。
如今禁令解除,老神父再也用不着东躲西藏。
小小的教堂平静如常,看不出有任何的喜庆的装饰。教堂里只有神父和乔托,办事十分可靠令人万分放心的G却不在,据说是到镇上办事去了。
托尼神父受了风寒,躺在床上挺尸中,可一看到维托手中的酒立刻两眼放光,生龙活虎地爬起来讨酒喝。被维托强硬拒绝后,又软倒在床哼哼唧唧,控诉他的不孝顺和不道德。
“您老还是悠着点吧!我不是来找你喝酒的,而是来找他!”
被指着的人虽然脸带微笑,可面色隐隐泛白,“那个……大哥……我已经知道你酒量很好了……”
「收声!」维托一推眼镜,气场全开!颇有当年手握财政大权,威震彭格列的气势!
于是,一个继续挺尸,另一个乖乖跟着走。
维托头也不回地顺着阶梯往山上走,一直来到并盛神社。只有祭祀活动时神社才会热闹一些,平时一直都是门可罗雀。维托坐在神社的台阶上,斟了两盏酒,自顾自饮起来。乔托犹豫了一下,坐到一旁缓慢地抿着清酒。
两人谁也没说话,只有不时响起的倒酒声。
维托一盏接一盏地喝着,不一会的工夫,一壶酒就去了三分之二。乔托担忧地看着他,这般豪饮对身体可不好,但是他也隐隐猜到,让维托这么失态的原因正是自己。
“维托,别这么喝了,昌子会担心的。”
乔托出声规劝,但正是这句话却点燃了炸药桶。
维托忽然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掼倒在地!
印象中一向息事宁人、容忍退让的维托竟然也会做出如此激烈的肢体动作!——吃惊之余,乔托甚至忘了反击。
“你给我听着!乔托·彭格列——”不知是由于酒精亦或是激动,维托的面孔涨得通红,扭曲成狰狞,“你若敢让我的妹妹流一滴眼泪,我就让你下辈子只能哀嚎!”
乔托平静了下来。尽管这证实了他的猜想,但他一点也没有猜中后的喜悦。夺走他人至爱的愧疚,和沉重的使命责任感充盈全身。他再次感受到了责任的分量!——在放弃彭格列家族的责任之后。
乔托躺着,凝视那张近在咫尺的面孔,宛若地狱里的恶鬼,愤怒得像是在哭泣。他伸手宣誓:“以圣父、圣子、圣灵之名,以彭格列之名,我向你发誓!”
面颊上的肌肉跳动了好一会儿,维托才慢慢松开手,他坐回原位,重新端起杯子,但只是凑在唇边,没有像先前般鲸吞牛饮。
“你真是个混蛋啊,乔托!”他眼眶通红,用力眨了几下眼,才继续说:“早知有今日,当年就该照你的心脏也扎上一刀了!”
乔托没有吭声,他很清楚,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保持安静。之后维托也没有再出声,他沉默地喝着酒。
不知是由于这酒的后劲特别足,还是因为心情不好。维托罕见地喝醉了!
乔托也曾见过别人喝醉的模样,尽管他先醉倒的几率更多些,但不妨碍他观察其他人的醉酒行径。
倒头就睡无疑是酒品最好的,胡言乱语也不在少数,还有其他酒品更差的,黄汤下肚就打人的也不是没有。但乔托还是第一次看到眼前的场景——
维托在哭泣!
那个在异乡受尽歧视和欺辱也没有叫屈;被高强度工作逼迫到晕厥也没有叫苦;面对近乎惨无人道的康复疗程更没有叫痛的维托·斯卡莱塔竟然在哭泣!
乔托彻底懵住了。这种情况就如同看见G或是阿劳迪掉眼泪一般,令人惊讶且惊悚!他手足无措四肢僵硬地愣在那里,引以为豪的随机应变就像缺了齿轮的转轴一样,突然就卡了壳,只能呆滞地看着维托安静地哭泣。
看着他把身躯佝偻成团,看着他将脑袋深埋在双股间,看着他双手捂住脸,泪水依旧止不住地从指缝间滑落。
撕心裂肺,却寂静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