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朝唐姬》宁郁

19、第七章 驱逐（2）

　　一天之间尚仪局死了三人，整个端午节都弥漫了一种紧张与不安的意味。我被掌嘴二十，双颊高高耸起，火辣辣地疼，牙齿也有几个松动，连话都说不出了。
　　绮霜帮我弄来了冰块，小心翼翼地替我敷脸。“你该感谢我，我饶是求了好半天，才帮你求来这些冰块呢！”绮霜嬉皮笑脸向我“邀功请赏”。
　　我嗔她一眼，疼痛也消退不少，说话渐渐利索：“知道知道，只要是你想要的，没有一个是要不来的！”
　　“那是当然，不过，”绮霜拍着胸脯心有余悸：“你不知道，方才我差点吓死了，以为你也会被杖死呢。”
　　我叹着气：“幸好我临时腹痛，不然还真是见不到你了。”
　　瞿司乐不知何时走到我们旁边，对绮霜说道：“你现在没有事情忙么？怎么还有闲工夫在这儿聊天？”
　　绮霜吓得不轻，立即听话地离开了。
　　瞿司乐在我身旁坐下来，漠然地看着我红肿的脸，淡淡地问：“疼么？”
　　我一怔，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我原以为她会训斥我一通，赶紧回道：“不大疼了，谢瞿司乐关心。”
　　“你入掖庭宫快有半年了吧？”瞿司乐闲闲地拨弄着手腕上的五彩丝绳，“入宫这么久居然还会捅出这么大的娄子。”
　　我慌忙跪下来：“愿听瞿司乐责罚！”
　　“有什么责罚不责罚的呢？”瞿司乐说话的口吻不带任何感情，让我莫名的心惊，“顾尚仪都开口了，我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怕这点点惩罚，会引起下头宫婢们的不满呢。”
　　我将头重重地磕在地上：“一切凭瞿司乐处置，纤雩不会有任何怨言。”
　　“听说你带了个箜篌进宫？看来你箜篌技艺不错呢。”
　　不知为何瞿司乐突然转了个话题，我也只能如实回答：“不过是闲暇时玩玩儿罢了，难登大雅之堂。”
　　“登不登又如何？现在东宫里缺少舞姬伶人，不如你去充个数吧。”
　　瞿司乐的话像一道雪亮的闪电在我头顶炸开，脑海里空白一片，四肢百骸顿时没有了知觉，当我回过神时已被几个宫婢七手八脚地抬出尚仪局，连同我的包袱一起扔了出来。
　　瞿司乐望一望阴沉沉的天空，语气里似乎很是关怀：“似乎要下雨了呢，你快点到东宫去吧，免得被雨淋湿了可不好。”
　　“瞿司乐！不要啊——”我哭喊着扑上去想扯住瞿司乐的裙子告饶，尚仪局的大门“嘭”的在我面前无情的关上。“瞿司乐！瞿司乐！你骂我打我都可以，就是不要赶我走啊——”我重重地捶着大门，即使双手麻木，声音嘶哑，我也不愿停下。
　　夜雨霏霏，冷风泠泠。
　　雨丝飞在我红肿的双颊上，变成一根根锋利的针，狠命地扎着我的脸。我将包袱里所有的衣服都穿上，也抵挡不了这渗人的寒意。粘湿的背紧靠在司乐司的漆红门上，想索取一点温暖。仰头看了看青绿的门环，寒意徒然升上了心底。
　　为什么，我不是已经受到处罚被掌嘴了么，瞿司乐为什么还要将我赶到东宫？大不了再让我去浣衣房捣衣或者看守太仓，可为什么要将我赶出掖庭宫？我与她都是从周家出来的，她怎么可以这么不讲情面，毫不留情？
　　为什么？
　　“纤雩？纤雩？”一丝细如蚊鸣的声音迫入耳中。
　　“绮霜？”我错愕回头，看见身后的门轻轻地露出了一条小缝，一只白皙细腻的小手伸了出来。
　　绮霜柔声问道：“纤雩，你还好吧？”
　　我抓住了这只温暖的小手，一股暖意顺着相触的肌肤抵到我的心头，可我依旧惶惶不安：“你怎么出来了？”
　　“我怕你出事。”
　　我们紧紧地攥着对方的手，沉默不语，我知道她不能放我进去。尚仪局的大门年老失修，但凡再打开一点点，就会发出巨大且尖锐的声响，不但会吵醒看门子的李嬷嬷，甚至会惊动尚仪局里的所有人。她能帮我的，就只有手中这丁点儿温暖，于我已是心满意足。
　　“啊呀！不得了啦！你在这里做什么？”李嬷嬷的大嗓门着实把我和绮霜都吓了一跳。李嬷嬷把门打开，拎着我湿漉漉的衣服，一边喊着：“不得了啦！不得了啦！”一边把我拽进了司乐司的大门。
　　绮霜将她的外衣脱下裹着我，吃惊道：“天啊，你都湿成什么样了！”
　　我不知道是被冻的，还是被吓的，牙齿不住地打颤：“真的不要紧的。”
　　李嬷嬷的喊声惊醒了不少人。瞿司乐和几个女史都打着伞出来了，不满地问道：“李嬷嬷，发生什么事了？”
　　“瞿司乐您来啦！不得了啦！不得了啦！你瞅瞅！这像话吗？”她用手指了指我们两个。
　　瞿司乐皱着眉，她对立于她身旁的女史妙桢说道：“你把绮霜抱回去，别让她受凉了。李嬷嬷，今晚纤雩先住你那里。这事明日我再处理。”
　　“啊呀！司乐，这么简单……”
　　“我说了！明日我再处理！”瞿司乐提高了声音。
　　“哦。”李嬷嬷瞪了我一眼，将我拽进来门旁的小屋。进门前我扭头看了瞿司乐一眼，她的眼神意味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