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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针锋相对(7)谜题 ...

  •   柳应时将乔祈言送到陆无为处便往自己的住处走,远远的便闻到一阵药香,再走近几步立刻觉得头晕眼花胸口烦闷,不由脱口怒道:“公输椴!”
      公输椴答应一声,一溜小跑着排雾而出,双手奉上香叶一片,表情谄媚:“含到嘴里就成了,老东西不肯教我,我只好自己摸索着来,放心,味道再过半个时辰就散了。”
      柳应时不由莞尔:“东西没到手之前还叫陆先生,到了手就直接喊老东西了。”
      公输椴自觉失言,嘿嘿一乐,支吾几句后问他:“小乔呢?”
      “吵着要见她的小恩公,左右现在没什么危险,我就送她去陆先生那了。”
      公输椴点点头,丹凤眼转了几转,笑着试探道:“小乔这孩子聪明机灵,品性也十分不错,欠的不过是磨练罢了。然而经验教训这东西,不是多训斥几句就能领悟的,非得天长日久、慢慢积累才成,走不了捷径……”
      柳应时看他一眼,笑道:“你是嫌我对她太严苛了么?”
      公输椴笑着耸耸肩:“毕竟是个女孩子,又才那么点大,我知道你是因为看重她才不假颜色,但压得狠了,她又怎么可能不对你心存芥蒂?你想想你刚把她救回来时她看你的眼神,软软的仿佛能滴出水来,再看她现在看你那眼神,跟看仇人差不了多少了!——多大的女孩子都是女孩子,女孩子都是要哄的。”
      他自觉十分语重心长,柳应时听了却是一笑:“她之前看我好,不过是雏鸟情结,把我当成她父母了。这种心思本来就不应该,她越早醒越好。”
      公输椴嗤之以鼻:“别搞得像你不在乎似的,你看你照顾她时那个死样子,享受得都快翻白眼了!”
      柳应时颇无语地看他一眼。
      公输椴早已对好友的杀人目光免疫,他轻哼:“你怕什么?她跟你亲近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她那么聪明,一下就能知道你是不是真心对她。你真心待她,她就会真心待你,看看她对她的小恩公怎么样就知道了!有时候我真觉得你钻牛角尖了,你这么苦行僧似的对自己有什么用?你跟她再怎么亲密你的家人也不会觉得你背叛了他们……”
      “公输椴!”柳应时突然喝止住他,公输椴也觉得自己越界了,忙住口不言。
      柳应时闭了闭眼睛,缓缓道:“也许是我过激了,没错,在她身上,我依稀能看到我自己的影子。所以看到她软弱,便忍不住想要鞭策她,驱赶她快跑。你也看得出来,她是一块美玉。玉不琢,不成器。”
      公输椴挑眉看他一眼,沉默半晌才微微松口,转而问他:“你当初为何起意救她?”听说当时乔祈言倒伏路边,跟普通流民没什么两样,他怎么能一眼看出这丫头与众不同?
      柳应时叹了口气:“也是天意。”他将一个物件抛给公输椴,公输椴伸手接了,却是乔祈言随身带的木坠,当时柳应时拿走之后便再没还给她。
      “这挂件的奥妙你也领教过。我父亲那里也有一个相似的,只不过那一枚是以铜片镂刻,镶以金丝,父亲说那是废太子赏赐给他的。别看这挂件不起眼,当年也曾在贵族子弟中风靡一时,然而能够拆装自如的也只有区区数人而已。后来废太子薨了,父亲便将那坠子也跟着烧了。”
      公输椴愣了愣,问他:“你怀疑小乔的爹娘与当年废太子案有关?”
      柳应时点点头:“当年太子身边不乏饱学之士,废太子案牵连众多,其中出现一两条漏网之鱼并非不可能。——既然我都能活下来,又有谁不能活呢?”
      “当年我侥幸逃生,日日煎熬苟且偷生,不过是心存一丝奢望,希望能够有朝一日,得报满门血仇。后来我遇到了你,现在又遇到了小乔,我想,上天总还算待我秦家不薄,要借我手,颠覆贺桓。”
      公输椴惊得转过身来看着他,喜道:“你决定了?”
      柳应时轻轻嗯了一声,面沉如水:“希望我不会让令尊失望。不管结果如何,我会全力以赴。”
      公输椴一时感慨,又低头把玩那木坠半晌,忍不住再道:“也许是上天要你们在西北军营碰上,也许……也许她会成为对你来说举足轻重的人,你们也许一辈子都会纠缠在一起。你又何必催她长大呢?一夕之间失去全部亲人的痛苦你最明白,她比你那时还要小,她心里的苦,你难道不清楚?她肯依赖你,你又为什么一定要那么坚决地抽身而去?孔子说有教无类,不一定只有棍棒使人成才,鼓励支持同样是贴良药。”
      柳应时垂目不语,若有所思。
      公输椴看他神情,决定再下一剂猛药:“你妹妹若是还在……年龄应该跟小乔差不多吧?女孩子的纯真只有这么几年,欢乐的时光也只有这么短短几年,等年龄一到,她们就会变得越来越悲伤了。”他拍拍老友的肩膀,“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她已经受了这么多的苦,就当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对她好些吧!”
      柳应时一呆,半晌才回神苦笑道:“你不说,我都忘了婉儿已经这么大了……”
      他叹了口气,点点头:“我会尽量收敛。……小乔是好孩子,对她好很容易,大概不好才需要经受心灵的煎熬。”
      公输椴咧嘴一笑,又大力拍他肩膀:“这才对!虽然我说这话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意思,但是我父亲自小就教育我,明知痛苦却依旧向前,才是真正的勇者,最终的胜利永远属于他们!”
      柳应时却明显不愿再说,他挥手扇了扇毒雾,指着空地上的一块焦炭奇道:“这不是华严的书案?”
      公输椴知道他心思,也配合着答应一声:“正是,我寻思着火势不猛,也许铁牌还没烧化,便将它搬来研究。只是刚搬来便被毒烟堵在了外头。”
      此时毒气已散得差不多,两人走到桌边举着火把细看。
      两人此时才见着书案真容,经过火烧之后书案表面的一层木质已经碳化变黑,然而大体的形状仍在,只是边缘一碰便簌簌地往下掉渣。柳应时顺手拉出最上层的抽屉,却见几十块换马牌整齐地排在抽屉中。
      两人不由同时咦了一声,对视一眼,索性将抽屉全部抽出后合力将书案倒置过来,只见桌面底部焦黑一片,除了比明面损毁还严重些,也不过是普通木板罢了,哪有半点机关的影子。
      两人愈发的奇怪,公输椴不由自语:“难道谁在咱们之后还进去过?”
      柳应时蹲下细细查看,突然伸指沾了一点粉末递到公输椴面前:“这是什么?”
      公输椴拈了一点捻了捻,又放在鼻子下闻闻,肯定道:“是锡!华严的房内一立秋便开始烧地龙,咱们还以为他是先天不足特别畏寒,原来却是怕锡制的机关在极冷的条件下化为粉末!”
      两人又去看抽出的大抽屉里,除了铁牌之外果然还有许多灰粉。那是锡器在北方严寒下化成的偃粉,只要一处化粉便会迅速传染所有锡器,因此被称之为锡疫。
      柳应时将火把凑近细看,拣出一块牌子来放到明面上,问他:“怎么会这样?”
      那铁牌仿佛已经历过千年风霜,连最深刻的御马执三个大字都几不可查。公输椴目瞪口呆,柳应时问他:“真是火烧的?”
      “怎么可能,木头都没烧烂呢,牌子是铁的,还收在抽屉里面,怎么能花成这样?”公输椴下意识地反驳,又掂着牌子在桌面上敲敲,皱眉道,“牌面铁质稀松,不像是烧的,倒像是……不对……”
      柳应时站在一边,也不催他。
      公输椴张着嘴呆了半晌,忽而仿佛想起什么似的,捂着嘴冲进房里,翻出本手札来一页页查找,找到一页后反反复复地看了半天,又将抽屉中的铁牌一股脑扔在地上。
      柳应时看他焦急,不由问:“找什么?”
      公输椴不答,只顾低头翻找,又将脑袋埋在抽屉中深深吸气。
      柳应时再次问他:“找什么?”
      “找酸。”
      柳应时一愣,继而也蹲下陪他翻捡,片刻捡起抽屉中放着的鹿皮手套递到他面前问:“是这种酸么?”
      手套用一整块黄褐色的小鹿皮缝制而成,右手虎口处却有一块铜钱大小的污渍,污渍反白,皮质也比其他地方的脆硬许多。
      公输椴兴奋大叫:“对对,就是这个!”见柳应时一脸茫然又细细讲解。
      “酸液能腐蚀金属,所以常被用于销毁证据,但若是用作危急时刻毁掉证据的酸,却需要长期存放在机关内,因此只能用弱酸,且不能直接放在锡器中。弱酸的存放要简单许多,比如刷上一层漆。”
      柳应时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锡的熔点十分低,只需用火烧上片刻便会熔化。我还不知道机关究竟是什么样子,不若假设酸液盛在一个很特殊的容器内,只要锡一开始熔化,酸液便会漏出。而锡与铁牌紧紧靠拢,便成了腐蚀铁牌的引子。”
      “引子?”
      “是,若是直接用弱酸腐蚀铁牌,虽也能行,却慢上许多。然而当锡在铁旁时,酸液溶铁的速度便会加快近一倍,若是高温,则速度又会加倍。我爹虽还没弄清原理,却已经在手札上记录了这一点,同理还有铜能助溶,锌能阻溶等等。”
      柳应时听了沉默不语,负手绕着桌案走了几圈,突然低声道:“依你推断,这知识除了令尊外,大桓内还有多少人能够掌握?”
      公输椴想想:“我估计不到十人,其中怕是有半数都是传自我爹。”
      柳应时听罢眉头拧得更紧:“这桌子的式样不像咱们汉人的东西,倒隐隐有几分胡风……你说,若这桌子当真是胡人送给华严的……”
      他长叹一声,看着公输椴:“胡人,真的是我们想象的那样,刻木结环,不堪教化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针锋相对(7)谜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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