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同行》藏布

162、平阳候曹襄的梦

　　车轮滚滚向皇宫行去，卫长公主坐在车中从未觉得霍府离皇宫竟是这么的远。远的她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量，才忍住泪水不在中途滑落。远的她以为这种煎熬是要到地老天荒！

　　十余年，十余的爱恋、心愿终是一朝成灰！没有人知道她现在的心到底有多痛，也没有人知道她的痛苦有多深。她只想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去释放自己的伤悲，不让人看到她的狼狈她的无助，可这路竟这么长！

　　苦苦的忍着，手指几乎将车撵的栏杆握断，卫长公主知道自己现在已经什么都没有了，爱情、尊严、梦想统统失去，所以她只余下了这最后一点儿的自尊，卑微的体面，因此她不能让众人看到她嚎啕大哭，看到她被拒绝被抛弃后的失态，哪怕这种痛她就快要承受不住。

　　终于，车撵停了，她听到宫人在外向她小声的禀报道：“公主，已到长春殿了，公主可以下车了。”卫长公主长这才深吸一口气，再次的平静了一下自己的神态，然后高高的昂起了头颅挺直了脊背掀开车帘。

　　步下车去，卫长公主平稳的迈开脚步，没有人能看出她的情绪，只觉得她的步速要比平时要快上许多。跃入外殿门来没来的及左拐，突然走的过快的卫长公主与一人撞在一起。

　　宫人小声的惊呼后，高声喝道：“大胆！什么人敢冲撞了公主。”而卫长公主也愤怒的瞪去，但撞她的那人却是既愧疚又惊喜的道：“公，公主，你回来了。”然后才请罪道：“是臣的错。臣未看到公主拐进来，因而不察撞到了公主，请，请公主恕罪。公主，你，你没事吧？”

　　卫长公主看清了那人是曹襄，更是觉得气愤，可是这种时候她不想与他纠缠，也没有力气与任何人纠缠，于是只冷冷的道：“出去，赶快给我离开。”

　　然而曹襄却是小心的道：“公主，我，我今日是来与你送腰刀的。”然后不等卫长公主开口再说什么，又赶快道：“公主，你，你不是说过想要一把番邦的腰刀吗？我，我费了好大劲终于找到了一把合适你用的，不仅做工精美，外饰华丽，而且尺寸正好适合女子使用，便，便急着给你送来了。”说着脸上是隐隐的期待，仿佛能为她找到这把腰刀是天底下最让人欢喜的事。

　　腰刀？卫长公主一颤，忽然想起来了，是的，她是曾想要过一把番邦的腰刀，可是这件事她并不是向曹襄提的，而是霍去病。记得那年霍去病收服了浑邪部和休屠部，在之后的庆功宴上她看到他们的女子有人佩带的腰刀十分漂亮，因此便在事后向霍去病说过，让他找一柄最漂亮最华贵的番邦腰刀来送给她。可是这么久过去了，霍去病从来没有将这事放在心中，而这个曹襄不知从何处晓得了这件事情，竟将东西送到了自己的眼前！

　　看着那把显然是花费了许多心思才找到的华丽番刀，卫长公主不知为何突然想哭，胸口冲撞着莫名的情绪。为什么？为什么这柄刀不是霍去病送来的？为什么，为什么费尽心思讨好她的却是曹襄，这个一直让她讨厌的曹襄？眼前再次闪烁出霍去病冰冷的眼神，卫长公主难受的忍不住捂向了胸口，仿佛那里的裂缝越来越大，再也无法弥补。

　　曹襄一直仔细的观察着卫长公主，当看到她的这个动作，脸一的笑容不禁凝住，疑惑并担忧的出声问道：“公主，你，你这是怎么了？是，是不是身体有何不适？”到这时他才发现卫长公主的情绪仿佛有些不大对。然后沉默片刻，似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现出了不安：“公，公主，你，你可是因为我不曾通报就擅自前来生气了？我，我……你千万不要生气，若是你不喜看到我，我这就走。只是，只是这刀你收下吧，没事时拿出来赏玩也是好的。”

　　曹襄知道卫长公主一向不怎么愿意见到自己，自己刚刚过于兴奋竟忘记了，现下察觉到卫长公主的不对，便以为自己又惹了她不快，当下便想告退。

　　然而曹襄才退开几步，就听到卫长公主突然开口向他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对我这么好？”说着卫长公主挥退了身边所有的宫人，在他们全部离开后再道：“我一直慢待你，不喜你，甚至常常还欺辱你，为什么你依然一直对我这么好？”

　　曹襄愣住了，停下退开的脚步看向卫长公主，随后脸慢慢的红了起来，“我，我，我也不知道。只是，只是怎么会有人对公主不好呢？您是我们大汉最高贵的公主，又是那样的美丽，我想只要见到公主的人都会好好对待公主的。而我，而我更是每次看到公主就想，就想为公主再多做些什么。这样，这样我自己也会觉得心生欢喜。”

　　曹襄回答的结结巴巴，他不知道卫长公主为什么会突然问他这样的问题，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可其实卫长公主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问这些，只是在她的心里忽然想要找到一些支撑，能够帮她对抗住那些霍去病给予的羞辱和自卑。

　　于是卫长公主又问道：“你可是喜欢我？因为喜欢我所以才这样的讨好我？”

　　顿时曹襄的脸更红，有着被人说中心事的羞窘，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样的问题，只能偷眼向卫长公主看去。然而抬头他看到的却是一张苍白的脸，还有一双迫切的眸子。那眸子黑暗空荡直直的向他望来，仿佛他的回答才会给那片黑暗带来一丝光亮。

　　曹襄的羞窘淡去了，一抹心疼袭了上来，冲口而出道：“是，我是喜欢公主殿下，一直，一直都喜欢着。但我做这些并不是为了讨好你，我只是，我只是想看着公主开心，只要公主你能高兴，那，那我也便是高兴的。”

　　眼前的人似乎微微松了一口气，一直绷紧的肩膀稍稍下陷，然后许久之后再开口道：“那，你的心中是否只喜欢我？无论现在还是将来都不会再有他人？”

　　曹襄又怔了一下，之后突然慌张了起来，上前一步似乎想要接近卫长公主，可半晌举起了手却又碍于身份放了下去，只是慌乱的道：“公，公主你别哭啊。可是，可是我刚刚说错了什么？要是，要是你尽管拿我出气好了，只是，只是不要哭了。我，我……”

　　曹襄急的似乎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而卫长公主则是茫然的摸向了自己的脸，放下手才发现自己的指尖竟是一片水光，原来她不知何时竟是泪流满面了。看着自己的手指卫长公主缓慢的摇了摇头，“不，我没有哭。我再也不会为他流泪了。这，只是我的恨。”

　　这些话卫长公主说的很低，曹襄不敢靠近也没有听清，只看到卫长公主低着头似乎喃喃低语着什么，心中全是忐忑。他害怕是自己说错了话才让卫长公主如此，那他，那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好在，卫长公主似乎很快就恢复了过来，抹去泪痕重新抬起头来向他说道：“你还没有回答我，你是否只喜欢我一个人？还有——”突然卫长公主又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有机会能娶我，那你能否做到哪怕父皇不允，哪怕我心中已有他人，你也依然非我不娶？”

　　这回曹襄彻底懵掉了，如果前一个问题他还可以回答‘是’的话，那么后一个问题他则无法回答也不敢回答。皇上都不许，他又怎能非公主不娶？可这样的答案他不敢说，也知道自己不能说。他不明白今天为何卫长公主会问出这样一个比一个奇怪，一个比一个让人难以回答的问题。但他隐隐觉得，他的每一个答案有可能都会关系到他的未来。

　　于是曹襄反复的思量着，斟酌着，衡定着，最终就在卫长公主等到不耐烦时，他终于犹犹豫豫的吐出一个字来：“是。”

　　之后曹襄看到卫长公主一步步的向自己走来，那脸上的神情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燃烧跳跃，一双眼睛却是闪着寒光。然后还没等曹襄反应过来，卫长公主却是已经扑入了他的怀中。

　　曹襄顿时浑身僵直，脑中空白一片。他不敢相信卫长公主竟然，竟然主动对他投怀送抱了，他想过自己说出那个答案有可能会让她感动，可，可这样的结果却让他有种抽离真实的感觉。

　　曹襄不敢乱动，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就听耳边一个清冷的声音淡淡的传来：“曹襄，你想成为驸马是吧。我可以答应你。只要你帮我完成一件事情，那么我会亲自去向父皇说，让他将我许配给你，然后你就可以成为这天下最尊贵的驸马。”怀中的人说着伸手环住了曹襄的腰，可曹襄却没有感受到她半点的感情，仿佛那人与他说的只是一个交易，一个对他的忠诚表示肯定的交易。

　　曹襄觉得自己好像陷进了一个梦里，他似乎得到了心中想要，可这一切却并不让人欢喜激动，有的只是茫然，还有无限的不安。然而这样的诱惑他还是拒绝不了，就仿佛许多年的心愿终于窥到了一丝希望让他无法放手，也不甘放弃。所以许久之后，曹襄闭上了眼睛，颤抖着手也一点一点的环上怀中的身体，然后咬牙应道：“好。”

　　怀中的人似乎满意的抓紧了他，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又问道：“公主，你希望我为你做什么？”

　　清冷的声音再次传来：“很简单，我只需要你替我杀一个人！”

　　仿佛有风吹透了曹襄的身体，让他忍不住的就是一颤，“谁？公主想让我杀了谁？”曹襄问道。

　　带着寒意的笑轻轻响起，一个人名儿低低滑入了曹襄的耳朵，曹襄再是一颤，抿起了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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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时间进入了六月，汉武帝的心情也似乎随着天气的变热逐渐变的更好起来。

　　就是在这一月，霍去病的病终于完全康复，又恢复了上朝，这让一直忧心他身体的汉武帝终是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头。

　　也是在这一月，朝中又传出了关内候李敢常常携未婚妻子一同出门大肆采购大婚用品的传闻，让很多朝臣都笑言为‘极宠之能，急欲娶之。’。汉武帝听罢，为贺李敢既将新婚，撤消了他的丁忧，又重新恢复了他的职务。

　　还是在这一月，卫长公主也一反之前消极低沉，不再闷在自己的宫中，似乎又恢复了往常的活力常常出宫游玩。只是细心的人可以发现，每每此时平阳候曹襄常常会陪在她的身边，为此有不少朝臣私下里猜测：这未来驸马的人选恐有变化。只是在汉武帝的眼里这却是卫长公主刺激霍去病的一种小把戏罢了。

　　但不论如何，这个六月是让汉武帝身心愉快的。于是待到进入七月，天气变的愈加炎热时，汉武帝突然极有兴致的决定要去甘泉苑的皇家林场狩猎避暑，并且下了一道恩旨，各位随行臣子可携亲眷一同前往。于是这一次的甘泉宫行猎变的尤为队伍庞大也热闹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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