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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少年朦胧的感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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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天刚微亮时雁门关外的战鼓又重新擂起。沙吟眼睛外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蹲在帐门前无奈的抬头望天。这一夜她几乎没怎么睡,伤口整夜的疼痛和隔壁伤兵们不停歇的哀吟,让她根本不能合眼,所以一大清早在听到第一声战鼓后,她便起身蹲在了这儿。
经过昨天对战情的分析,她心里算着这个仗大概怎么也得打个七八天才能有结果,也就是说她还必须在这再呆上一段日子。虽然也不是说不能绕路回云山,但那就必须得从雁门先转向马邑,然后再绕过上郡才能兜回去,这样一来要用的时间更长,所以不合适还不如在这里等。但,但,沙吟长叹一声,这样无聊又吵杂的日子让她怎么过啊?
从地上捡起一颗石子抛上空中接住,再抛上去再接住,沙吟机械的重复着这一无聊的动作,告诉自己什么都不要想,要忍耐,尽量的忍耐!
可是很快一个充满着兴奋的洪亮声音便扰乱了她刚刚安定下来的心,“干什么呢,小子,起的这样早。”话音一落,瘦高的身形便已立在了她的身前。
沙吟看着停在眼前的那双缎面靴子,十分厌烦的且很不情愿的对着它打了招呼:“你也起的很早啊,三公子。”
李敢呵呵的笑了笑,声音中带上些不好意思,“昨日听了你讲的那些东西我有些兴奋,这一夜都没睡着,所以一大早便起来找你了。”见沙吟低着头始终不看他,便也蹲下身子凑近了她说道:“你可也是因想着那些战情才睡不着起的这样早的?说实话我昨夜便想来找你了,和你再探讨些其中的细节,可总怕你已经睡了这才忍到了今早,若早知道是这样我便早来了,也省得白白在榻上翻腾了一夜。”
沙吟终于瞥了他一眼,“我没有三公子那么好命,有安静的帐篷睡还睡不着,三公子千万不要拿自己和我比,还是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
“怎么,是肩上的伤一直在痛睡不着么?”李敢这时看到了沙吟眼上的两块黑晕,不由得皱起眉问道:“没有找军医看过么?”
沙吟继续抛石子,心不在焉的答道:“看过了。可是三公子听不到这四处的哀嚎声么?”
李敢这才想起这里是医帐区,伤兵们定是会整夜的叫个不停。挠着头笑了笑,“我光顾着和你说话就没怎么在意这些声音,我说你怎么会……呵呵,不是伤处有什么事就好。”说着想起要问沙吟的事,又道:“对了,小子,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
沙吟看着又向自己凑近了些的一张脸,翻了翻眼睛,站起来,“三公子是贵人,就不必知道我们这小老百姓的名字了。”说完看向远处,“三公子,是早饭的时间了,你要是没事,也回去用早膳吧。”说完,便向帐内去拿碗箸。
李敢抬眼,看着两个伙头兵正抬着个大桶从远处过来送饭,也站起来就跟着沙吟一同向她帐里走,“你这里可有多余的碗箸?我与你一同吃就是。”
沙吟厌烦的用肩将他顶住,“没有,你老人家还是回自己帐里去吃吧。”
李敢也不与她争辩,好脾气的挑挑眉,转了个身道:“那也没事,想来他们那里应该有多余的,我去向他们要一副就是。”
于是沙吟目瞪口呆的看着李敢大摇大摆的走过去,然后两个抬饭的小伙头兵不仅点头哈腰的给他找了碗箸,而且还殷勤的将饭盛好递到了他的手上。为此不禁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片刻之后,仍是沙吟的帐门前,沙吟蹲在门口,右手一碗黏稠的豆糊,左手两个咸饼,开始早饭。李敢学了她的样,也是一同蹲着唏里呼噜的开吃。
沙吟睡的不好味口不足,只慢慢的一点一点吸着豆糊,没想到李敢却是像饿了极久的吃的极香,先三口两口的干掉一个咸饼,再一口气喝下半碗豆糊,第二个大饼便又塞入了口中。沙吟惊的眉头直抽,忍不住的问道:“三公子,你是很久没吃过饭了么?还是说,还是说你吃惯了美味珍馔,这偶而改了伙食反到对了胃口?”
李敢含着一口饭,口齿不清的道:“哪个跟你讲的我天天吃什么美味珍馔的?这伙食饭我都吃了差不多三个多月了。我爹定下的军规,入营便须与士同餐,我只是……只是这些东西没得什么油水,所以老是,老是觉得吃不饱。”
沙吟听罢,不觉对李敢的印像稍微好了一点儿,能连吃这样的饭食三个月,像他这个的富家子弟到也不简单了。同时觉得李广也似乎有了一点可取之处,至少他不过分的溺爱孩子。
李敢此时已又吃完了一个大饼,豆糊也喝的差不多了,开始用舌头舔碗,“还有,你别老是三公子,三公子的叫我,我姓李名敢,你叫我李敢就行。”
说着抽空瞅了沙吟一眼,“还有,你到底叫什么名字?你要是再不说那我以后可就叫你小弟了,怎么说叫你小子小子的也不好。当然,你要是愿意叫我一声大哥也可以,反正你看起来左右也超不过十岁,而我今年已有十四了,你叫我一声大哥也不亏。”说罢自己嘿嘿的就乐了起来,“以后我拿你当亲弟弟就是。”
沙吟一口豆糊呛在喉咙里差点没咳死,瞪着李敢直倒气,心中怒骂道:“臭小子,敢大言不惭说什么大哥?我是你阿姨还差不多!
李敢没注意沙吟的表情,仍在舔碗,看到她的饼一直未曾动,又说道:“这饼你不吃么?我说,这挑食可不好毛病,怪不得你这样瘦。不过,你要是真不吃那就给我吃吧,省得浪费。”说完竟真的伸手拿过去一个,一口就咬下了半个。
终于,一支细箸擦着李敢的鬓发就飞了过去,然后钉在他身后的帐柱上。李敢鬓发飞翘起来一束,他伸手摸了摸,有冷汗流下,瞪着眼睛颤声问道:“不就是吃了你一个饼么,你不愿就直说好了,何故突然动手?”
沙吟露出两排白森森的牙齿,“不好意思,竟然失手了。不过下次你再想做别人的大哥,或是不经人同意就拿别人的东西,我就会射的很准了。”
李敢看着沙吟,又再看了看手中剩下的半个饼,仿佛是在考虑要不要继续吃下去,片刻之后竟是壮士就义般的一口全部塞入嘴中,然后起身去将帐柱上那支入木半寸多深的箸拔下,这才向沙吟恨恨的说道:“小子,你可真够狠的!这一箸幸亏是没钉在我的身上,否则那可真就……”而后话题一转,“不过,你这身手真是不错,哪里学来的?昨天接我的那一掌也是凌厉的紧,有那些兵法谋略想必都是经过高人指点过的吧,真是令人惊叹啊,全然不像你这个年纪应该会懂的。噢,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沙吟强忍着一巴掌把他拍飞的欲望,垂下眼帘,默默的叹道:“这又碰到一个话痨么?怎么会和秦离一个样,絮絮叨叨的能一个人一直的说个不停呢?”半天不堪其扰,终于飞快的道:“好了,三公子,我的名字叫沙吟,身手和兵法都是认识的一位先生教的,你吃完也问完了现在可以走了吧。”
李敢却正在兴头上,将箸递回到沙吟的手上,继续的道:“真的?那位先生竟有如此厉害!那有机会你可能带我去拜见拜见他?我也很想向他请教一二。”说完又喜滋滋的,“噢,原来你叫沙吟。是哪个沙,又是哪个吟?”
沙吟再也不能忍受,收起碗箸向自己的帐内走去,决定再也不理这只根本不懂得看脸色的嗡嗡的苍蝇。可人刚踏进帐门就听隔壁的医帐中突然传来一声脆响,紧接着便有人大叫道:“快快,按住他的幽门将血住……怎么?你居然不识得穴位么?”声音急促,似乎出了什么紧急之事。
沙吟有一瞬间的犹豫,但很快还是扔下碗箸,转身向隔壁帐篷跑去。跑进隔壁的医帐,沙吟就看到一个被剖开了腹部的伤员伤口处正大量的出血,而站在他身边的医兵被吓的手足无措整个人都呆在那里。至于管帐的医官手上处理着另一个病患只能大叫却抽不出身来。
情况紧急,沙吟想也没想冲上前去挤开那名医兵,手脚利落的点穴,止血,上药,包扎一气呵成。做完,才发现满帐的人都在吃惊的看着她。于是不待周围的人再有反应立刻退出帐篷,出来,她才长长的舒出一口气——身为一个‘小孩子’,她做点好事容易么?好在此时太阳已经升起,沐浴着阳光沙吟觉得心情也并没有太糟,展开臂大大的伸了一个懒腰。
李敢一直跟着沙吟,眼见她又显露了自己不知道的一手,对她的佩服也是越来越深。刚出帐抬首便见到她这犯懒的动作,不禁莞尔一笑。
而阳光下沙吟微微闭目,动作娇憨自然,偏着头碎发被风吹起现出了一种难得一见的美丽暗红色。
李敢这时才发现,原来与他相处了一日的这个小子竟是这般的漂亮,漂亮到很是有些扎眼。不仅皮肤雪白,发色奇异,五官更是精致的没话说,眉目隽秀,鼻头尖翘,下颌小巧而柔和,就连那嘴都有一种不点而朱的艳丽。咚的一声,李敢只觉得自己的心里猛的跳动了一下,浑身不知怎的就出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紧张感。
而这时沙吟享受够了阳光,转过头来看见李敢,眨了眨眼睛半天仿似无奈的对他说道:“那个,医术也是那位先生教的,你不必这样盯着我看了。”
咚咚,李敢的心中又连跳了两下。因为刚刚他又发现,那双在他面前眨啊眨的大眼睛,不仅睫毛极长而且眼尾微微挑起勾勒出一种他从没见过的美丽孤度,那眼瞳又亮又大珠体却不是黑色的,而是一种蓝,极深的蓝!这种颜色他曾在母亲的首饰盒中见到过,那是一颗从番邦来的宝石,也是这样,蓝的像太阳落山后静谧剔透的天空,可是只要在灯下一转,便晶莹璀璨到会闪闪发光,就如同现在眼前的这对眸子,好看漂亮到让人转不开眼睛!
李敢看的痴了,站着一动不动。沙吟皱起眉头奇怪的看了他片刻,突然大叫了一声“喂!”
李敢被惊的后退一步,醒转过来,脸上不由得红晕顿生,急急忙忙的调头就走,“那,那个,我还有事,我先走了。”说罢人就窜了出去,口中还咕咕弄弄低声叨咕着什么。
沙吟不解的咬着唇,不知道他这是中了什么邪。不过片刻还是好心的提醒道:“三公子,你走错方向了,你的营帐应该是在北侧。”
李敢的身形在远处晃了晃,好半晌应道:“知,知道,我知道。”说罢原地的转了几个圈,这才向着准确的方向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