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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缘起 ...

  •   主院侧房的小屋也生了白炉子,这点是别的院子都羡慕的。所以说起来,伺候王爷的人们都比别人得意些。快要过年了,各房都有赏赐下来,奴才们只要笑得多,手勤快嘴甜,总能小小发上一笔。

      “清湘,这是你该得的。”管着她的玫瑰姑娘走进她的住处。

      “两吊钱,一吊是年赏,一吊是夫人赏的。一身丝棉袍一身春天的夹袍,这是你年下该得的。这匹素色实地子纱可真是你的福气了,王爷特意吩咐给你的。还有糕点糖果,也是你的。还不快给王爷夫人谢恩?”玫瑰笑着说,“别整日里冷着一张脸,大过年的,也该高兴才是。”

      清湘冲玫瑰笑了一笑,接过东西福了福,“那谢谢玫瑰姐姐了。也不是不高兴我。。。。。”

      玫瑰接过话茬,“就知道你还在想你爹娘,这也平常,不过别带到脸上来。对了,明儿给你一天的假,想要买什么东西,叫这里的小厮替你出去买,我们做丫头的也且乐一乐。”

      清湘若有所思地展开那匹素纱,手在上面抚过,“好厚实的纱。娘亲的生日,也快到了吧?”
      玫瑰到底略大几岁,看着这小女孩儿发傻,在炕边坐了搂住她,“你在这里,是苦命,也是福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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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年,清湘就开了工。各色的丝线分成六十四股就花了她一天的力气,将纱套上绷子——买上合用的绷子,还真害小厮跑了一圈——用玫瑰的眉笔画好样子,清湘忙起来了。

      “清湘这是绣什么?”玫瑰好奇地问。

      “没有大架子,我也没花样子,胡乱绣个小尺幅给我娘吧。过了正月是我娘的生日。”

      “你还能绣大幅的绣品?”

      清湘摇摇头,“我娘可以,我不行,大的太费工。针法都已经教得差不多了,可惜大尺幅才上手,就出事了。”说完平心静气低了头继续。

      玫瑰探头望望,是一丛兰花。

      清湘加了一句,“我娘最喜欢兰花。”

      说完哎呀一声,“不好,说话分了神,这几个锁眼全没锁上,该重来了。”

      玫瑰一笑,靠了炕桌,继续看她来回穿针。

      一杯清茶氤氲冒着热气,屋子里果真春意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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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月里小丫头是既轮不到出去磕头,也轮不到跟着吃酒的,所以每日里清湘除了打扫,就是绣花。倒也安静。

      但这不代表王府其他的地方或其他人就不热闹。祭祀,入宫,兄弟间设宴相请唱戏,没有一日的消停。

      堪堪忙过正月,贞郡王府却依旧整肃异常。柳姑娘临盆待产,贞王十分看重,别人也不敢松懈。

      过了上元佳节,依旧没有动静,府里的气氛就有些沉闷。

      到了正月十八日,终于发动了,霎那间柳姑娘所住的两间小屋挤满了人。

      生产却十分不顺,羊水早早破了,产妇挣扎了半日,依旧连孩子的头都摸不到。那叫声,柳姑娘拼命压抑着不敢出声尚且如此,听得忙碌的产婆心中都略微有些寒意。

      好不容易挨到未时,贞王终于下朝回府。路上已经有人通禀,贞王是一下马就直朝后院走。

      夫人已经在后院门口守住了。

      “怎么样了?”

      “王爷急不得,柳妹妹正在生产,太医在里面。”夫人侧拦在贞王身侧,“一起过去便是。”

      贞王脸上不复平和与淡然,但并不露焦急之色,看夫人挡在前方遂也放慢脚步,“太医怎么说?”

      “太医没有出来,想来应该还算顺利。王爷不如回书房歇着,等有了喜讯再去不迟。”

      贞王停脚,低头注视。这也是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子,面上也同样的没有一丝波澜。

      他还是抬脚往前走,“我过去看看,就在外面等着。告诉梦泽我回来了即可。”

      夫人微微摇头,只得跟着。于是一大票人也像尾巴一样更在后面,只听见杂乱的脚步声,吱吱嘎嘎的,是雪被践踏的声响。雪下得大,天极阴沉。过了正月十五尚且下雪,就是春雪,颇为不妙的。

      竹梅烟舍本来是安静的两间小屋,穿过月洞门,就躲在修竹和腊梅里。但今天的喧闹实在让人皱眉。隐隐听得见妇人压抑的呻吟,但立刻被稳婆的话语和来回急急奔跑的丫环的脚步声抵消。

      贞王不由得止步了。

      一盆一盆的开水端进去,一盆一盆深红的血水端出来。每个人的面上都是焦急与惶然。

      他皱一皱眉,转头问夫人,“着人进去,问太医到底怎么回事?”
      。。。。。。。。。。。。

      “是难产,王爷。”太医无暇出来,只叫丫头出来传话。夫人也不言语,只向屋里望,手里拿

      一串佛珠转动着。

      “还要多久?”

      “应该快了。”

      “王爷先回书房等着吧,看这里怪冷的。”夫人劝道。

      天早黑了,王爷不回屋,谁也不敢进去,灯笼已经点起来了,映着雪光,十分的温暖。

      贞王垂首看一眼自己的深褐羽纱大氅,已经落了厚厚一层,抬脚去了隔壁的芝兰居,“我再等一等。”

      雪还在静默地下,差不多要停了。人人都一语不发,贞王盘了膝垂首打坐默颂佛经。只能听见稳婆隐隐约约的说话声。

      蜡烛燃掉一支,又是一支。

      大自鸣钟当当敲了十下。一个丫头破门而入,除了贞王,所有的人都抬起头来。

      “柳姑娘生了,但是。。。。。。”

      贞王站起来,看也不看众人一眼,直接推了门出去。

      稳婆看他进来,也不拦他,一人忙着拍打一个瘦弱婴儿的臀部,另一个正和太医忙碌着,太医在扎针。素白的床褥已经血迹斑斑,几乎看不出本来的颜色。说不出的杂乱,空气中弥漫着血腥,暖气,憋闷的气,惨淡的气。

      贞王直接在炕侧坐了,握住产妇的手,柔声唤道:“梦泽。”

      那少妇的面上已无一丝血色,本来双目微阖,深陷的眼睛努力睁开,露出一个极灿烂的笑容,衬了她的面色与昏黄的灯光,不由有些让人畏惧。

      “你放心,我回来了,没事了,孩子也生下来了。”他拍拍她的手,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

      “你要起什么名字?”贞王看她嘴唇颤动几下,轻声问,将耳朵凑近她的唇。
      过了片刻他方才抬起头,目光中竟有了一丝畏惧,闭眼片刻,然后睁开,却仍微笑着说,“那一定的。”

      说罢俯身,将唇贴上她的唇,把她的手握得更紧。

      过了片刻,他直起身来,她的双目已经阖上,尚有极浅的呼吸,嘴角微微含笑。

      贞王问一边垂首侧目的太医,“还有救没有。”

      太医不由都抖了一下,那声音冷得如寒冰。却仍摇了摇头,“回王爷,恐怕回天乏术了。姑娘失血太多,实在是不能。。。。。。”却被贞王下一句问话打断。

      “孩子呢?”

      稳婆把孩子抱过来与他看,贞王就着稳婆的手看了一看,面色青紫,一丝鼻息也无。

      “是个小王爷,可惜了的。”稳婆小声说。

      贞王默坐片刻,一句话没说,起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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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了不过就是死了,生产死人原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何况死去的这个人,本来就是没名没份的一个,拼了命,虽生下个小哥,却没能活,也是白搭。

      “夫人说怎么发落?”

      三天后,也该下葬,贞王在书房里黄花梨交椅上坐了,手里握一个镏金紫铜小手炉,只穿了织锦夹袍——地龙烧得暖暖的,何冷之有——隔了隔扇问话。

      隔扇外正是夫人屋里的如霜姑娘,一躬身答道,“夫人说了,道场也做了,小王爷和姑娘的寿材也都运进来了,今日就入殓。”

      “都葬到何处,都是什么寿材?”

      如霜低了头,“小王爷是皇家血脉,自然要入祖茔,是柏木的。柳姑娘,原是家奴出身,就入下人的墓地,是口杉木。”

      屋里暖融融的,只听见手炉里炭火的噼啪声。

      贞王曼声问道,“是吗?”

      如霜头埋得更低,“夫人就是这么吩咐的。”

      许久不听贞王出声,如霜不由得抬起头来,才惊觉贞王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一只手捂在手炉上,一只手正正轻叩着覆了厚厚织缎的桌面。

      她又埋下头,壮了壮胆子问道,“还请王爷示下,不要耽误了发送。”

      贞王笑了一笑,“你那水红绫裙子很漂亮。”

      如霜微微一颤。

      贞王说罢站起身来,“把柳姑娘的杉木寿材换了松木的,今天就在一处下葬。你这差事办得不好,传完了话,去院子里略跪跪吧。戌时再回夫人那边。”

      如霜已然是跪下了,贞王说完话,就绕着如霜出了书房。屋里自鸣钟敲了十下,离戌时,大概还有四个时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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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月过了,二月二也过了,一切恢复了风平浪静,新的春天毕竟是新的春天,添置春天的新衣,踏青,总之是喜庆的。

      京城春天其实也并不好过,漠北吹来的狂风,带来恼人的沙土,到了夜晚方才略略平息。寒意未散,白炉子撤了,更觉得冷。所谓春寒料峭,就是如此吧。

      今天不过是平常的一个夜晚,但突然的,那夜空响起了笛声,清越又略带一丝忧郁,一下子让王府里的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不过没有过片刻工夫,一顿抡扫帚的声音就响起了,笛声自然也是停了,夹杂着丫头训话的声气。

      时间也还早,并未有人入睡,贞王正埋头写着什么,听见笛声就停了笔,待听到杂声就皱眉,

      “哪个在外面大呼小叫的,问问是怎么回事?”

      过了片刻,一切恢复平静,小厮过来答话,“回王爷,宁安殿一个小洒扫丫头在那儿吹笛子,管事的秋盟姑娘怕她扰了王爷,叫人责罚呢。”

      贞王想了一想,摔了笔,“去把那丫头叫进来。叫她们不要大呼小叫的,成什么体统!”

      进来的正是清湘,应被兜头兜脑抡了几扫帚,衣服上沾了不少灰,其它倒也还好。

      贞王看了她片刻问,“你是不是就是清湘?”

      她点点头,手里仍握着一支竹笛不放。过了一刻才想起来,蹲身行了个礼,也不说话。

      “刚才那首春思,是你吹的?”

      她点头答道,“正是。”眼睛还看着他,躲都不躲。

      贞王一笑摇头,“很难听,你那笛子太差。”

      她咧了咧嘴,也不答话。

      “知道不知道自己犯了规矩?”

      “知道。”

      他眯了眼,“知道犯了规矩,还这么不在乎,还要吹?”

      “今天是我娘的生辰。”她答道,居然还笑了一下。

      他哼了一声,也不发话。过一会儿突然问她,“梅花落会不会?”

      她想了想,“会。”

      “关山月,折杨柳呢?”

      “会。”

      他指了指墙,“试试那支,折杨柳。”

      墙上好漂亮一支碧玉笛。

      清湘走过去垫起脚够了一够,还是没拿到。

      “做什么挂那么高!”

      贞王被她那软糯口音逗得笑出声来,起身自己拿了,把笛子递给她。

      清湘用袖口抹了一抹,看了半天,方才把唇贴上去,才刚吹了几个音,贞王就打断她。

      “你不行。下去吧,叫秋盟也别打了,罚一罚就罢了。”贞王咳嗽一声。
      过了片刻,书房里又响起笛声,这次的声响可要美了许多,却也寂寞悲凉了许多,正是那一首折杨柳。

      清湘顿住脚听了片刻,就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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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摞折子,全包着闪眼的黄色绫面,太监恭恭敬敬呈至御案。皇帝正在阁内踱步,只瞄了一眼。

      跪着一地的人,花白胡子的也有,年轻力壮的也有。年轻力壮的,朝服上多是圆补子,一看就是皇子。花白胡子的,则是仙鹤方补,自然是内阁的阁老们。不过阁老们的待遇略好些,都有垫子,皇子们可就没这么舒服了。

      皇帝走回案前,侧首拈起一支玉如意,把玩片刻,淡淡说道,“都起吧。”走回案后坐了。
      如果谁此时仔细抬头看看,皇帝脸上的疲倦之色,与他依旧相当年轻英俊的外貌总有些不太和谐。皇帝不过刚过不惑之年,但常年的勤于习武,注重养生,看上去总还是三十出头模样,与大皇子郑郡王站在一处,倒像一对兄弟。此刻皇帝面带一丝笑意,脸上的疲惫早已一扫而空。
      抬起头来的众人看到皇帝这样的表情,却更加安静了,可以听见鼎内所燃沉香坠落之声。

      “戏文上的皇帝,可是比朕舒服许多了,有本启奏,无事退朝。”皇帝没头没脑说了一句,下面的臣子不知道是该陪着笑笑,以悦圣心,还是该诚惶诚恐?

      “可惜,每日的奏折,你们看看。还都包上了,朕哪有工夫来看这请安折子?礼多人不怪,所以官员迎来送往,宁可逾制,大肆花销,总是这个道理?朕也觉得有意思,按各地方督抚的岁入,恐怕是请不起几次京里的权贵的。不过也是朕迂腐,俗话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朕这是替他们杞人忧天哪。”

      这么一通下来,大家心中都有些数目了。前几日就在传了,四川总督吴某人的手,太长了一点儿,长得下面叫苦连连,京里负责考绩的官员,虽然已经给哄好了,不知怎么的,还是传到皇帝耳朵里去了。

      这事儿,其实要说处置,也并不难,吴某人的官声,其实在同僚中并不好,脾气不好是一,太阔绰了,有些上司还不如他来的豪奢,不舒服都是有的。但麻烦就在,当初吴某人,是太子极力推荐的。这时候,谁愿意当那出头的椽子?

      太子站在所有兄弟前面,扁着嘴,一副事不关己的神气。

      太子是皇帝的第三个儿子,虽非长子,却是嫡子,孝惠皇后也只留下他这么一个皇子,生产不久后就薨逝了。相貌也是一等一的,甚至比父亲更英俊些,想是继承了母亲凤目的缘故吧。

      皇帝打开一本折子,看了两眼,又放下,继续说道,“学而优则仕,圣贤说是为了治国平天下,朕看未必。朕素日尚算包容。听过盗亦有道否?朕看有些人,远远不及田横一类人物。”语气已变得极是尖酸刻薄,“汲汲营营,穷凶极恶,倒和饕餮仿佛,难不成以为阳间如此钻营,到了阴间,阎王也畏惧他有财有势仍可作威作福?”

      “朕也不必说了,你们的耳朵恐怕也是不短的。四川提督吴济生,贪墨贪得真正叫奇谈,济生,笑话,众生百姓济他才是吧?张森,去把这个折子念一念,你们要是只当笑话听,倒也无妨。”最后一句是笑着说出来的,众人本来肃然站立,听完不由得随着太子一同跪下。

      内阁末席的张森才入阁不过数月,年龄比皇帝还略小些,尚未见皇帝发过如此大的脾气,小心翼翼接过了折子。

      折子是弹劾吴济生的,御史何蒙初所上,详细列举了吴济生的种种敛财之道,加捐加税,克扣救济粮款、挪用修河银两样样占了,受下官的贿赂、孝敬,还是主动索取,明码标价,肥缺竞争,谁给的钱多谁上。

      “嗯,倒像刘瑾刘千岁了。”皇帝一边听,一边冷笑。

      折子念完,皇帝看了一眼太子,直接说,“叫上折子的何蒙初来。笑话好不好笑?”

      太子不抬头,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阁老们去瞟一眼太子,互相之间做着眼色。

      张森把奏折递回去,首辅袁理群带头领了内阁诸人跪了:“内阁有失察之罪,还请皇上责罚。”

      “说这个做什么,你们议一议,吴济生如何处置。”

      众人却都又犯难。

      “你们都怎么看?”皇帝又问众皇子。

      太子跪下磕头,“儿臣所荐不当,竟没想到吴济生会有如此行径,儿臣无地自容,有负父皇信任,恳请父皇责罚。吴济生罪大恶极,请父皇严惩。”

      太子的口气甚是淡漠,皇帝呜了一声,又问,“你们呢?”

      大皇子郑郡王因为前些日子随天子出猎时遇虎受了腿伤,也算大幸,在家修养。

      下面就是比太子小了七八岁的贞郡王季殊。他躬身答道,“儿臣以为,处理吴济生应该从重,倘若对此人宽容,将来就有第二个,第三个吴济生。”

      五皇子承亲王素来不爱多言朝政,只说:“一切由父皇决断。”

      六皇子早已夭亡,接下来的就是七皇子申亲王。“儿臣以为,应由大理寺会审后依例处置,以国法服众。当然仰赖父皇圣裁。”其它的几个皇子年岁都还小,也就这几个参与入朝议事。

      皇帝哼一声,“你们这都是废话!何蒙初怎么还不来?”

      何蒙初已在殿外候了片刻,听到传唤忙进来行了三跪九叩大礼。

      “你是不是去年中了一甲十二名的那个何蒙初?”

      何蒙初磕头称是。他看上去也不过二十出头年纪,相貌很是端正清俊,十足一个少年才俊,难怪这么快就做了御史。

      “这些吴济生贪墨的材料,你是如何得知的?”

      其实京里,十成官有八成,都知道吴济生很能捞,不过他具体什么花样,倒还真不太明白。众人一听这话,倒也颇为好奇,都去望何蒙初。

      “臣本籍四川,去岁回乡,听到许多关于四川总督的议论,臣身为御史,自然要问个究竟。臣有一乡学同窗,在府台衙门做幕僚,随上峰拜见总督,亲眼得见吴济生买卖官爵。至于加税加捐,有榜文公文为证,吴济生自以为四川偏远之地,十分嚣张,也不避人,皇上只需派钦差一查即可。”

      “何蒙初,十三道监查御史,你并不分管川陕,你这是越权。”太子抛出这一句,引来一大片目光。

      “儿臣以为,何蒙初所言虽然不错,但乱了御史的规矩,也不得不罚。”太子立刻回过神来,勉强加了这么一句。

      何蒙初给堵了一堵,顿时磕头答道,“恕臣不敢赞同。臣身为御史,就有权,且有义务上奏。吴济生如此贪墨荼毒百姓官员,难道任他胡作非为,欺瞒皇上?既然犯了都察院的规矩,那还请皇上责罚。”

      贞郡王接着说话,“儿臣以为此事,如果查明吴济生确实犯有上述罪行,不应该仅仅清查吴济生一人,京里负责考绩的官员及相关人员也应处置。吴济生身为一方大吏,如此行事居然一年都未有人上报,他的考绩还是优良,居然是何蒙初违规上奏方才上达天听,吏部、都察院难辞其咎。如此下去吏治败坏,令人堪忧。”

      “依贞郡王的说法,看来是要大开株连之风?”申亲王回道。

      “此事吏部同样有责,如何叫作株连?”

      “那照贞郡王的意思,就是内阁也有责任,因为没有挑选好吏部与都察院的官员?”申亲王笑道。

      首辅袁理群遂又磕首,“臣等确实有失察之过,请皇上责罚,以示警戒!”

      “你们几个给我滚出去,太阳底下跪着醒醒神!”皇帝指着几个皇子说道,又加了一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太子留下。”

      阁内顿时有空了下来,皇帝又下阶转了几圈。

      走到太子身边,他悠悠说道,“这事不怪你。朕原来也看吴济生尚可,没想到四川富饶之地,引出了他的歪心思了。内心藏恶,别人是看不出来的。此事也不与内阁相关。”
      太子和袁理群等人都磕首。

      “何蒙初,朕就特派你为钦差,详细调查吴济生的案子。也不必声张。四川那边,我让四川督军将吴济生看住了,他现在已是停职待勘。你仔细的查,不要遗漏了,也防着他销毁罪证。做好了这个,朕就不治你越权之罪。至于怎么处理吴济生,等你回来再说吧。你先退下吧,旨意下午给你。”

      何蒙初退下后,皇帝复又归座,想了片刻说道,“叫他们几个还进来。春耕的事情,还得一起议。”

      袁理群又问,“臣愚昧,吴济生既然已停职待勘,如今四川通省事务不知由谁负责。臣以为,督军负责军务尚可,地方事务万万不可插手,四川各族聚居,民情复杂,必须有一个得力的人治理方可。这是四川当前第一要务。”

      皇帝点点头,想了片刻,“云南总督陆思官声不错,是个能员,正好他也该调任了,让他暂管云南四川两省事务即可。”

      说话间众位皇子又陆续进来。其实这也不算稀奇,皇帝对这些皇子都颇为严厉,皇子们从小到大都常常被罚,所以几个人也不以为意,依旧站了。

      春耕一事,原是每年的常例,偏偏湖广冬雨绵绵,春耕还未开始,瘟疫已经袭来,这个就十分麻烦。争论了半天,也未定下赈济大员的名单,倒是诸位皇子又挨了一顿训斥。

      如此说说停停,一直过午方散,今天谁都没得彩头,阁老们惶恐而退,皇子们板着脸,随父皇去东六所检查年幼皇子们的功课,并呈上他们自己每日的功课。如此闹到申时方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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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贞王回府后,厨房的菜早已备好,等他坐定,便可以开席。

      皇家风度,向来遵循孔夫子食不厌精的原则,每样菜都只选用最好的食材而绝不顾惜成本。本朝习惯,午餐向来可有可无,但一样要做到最好。比如牛奶鲜鱼唇,算是一道苏帮菜,鱼唇是用中华鳄的唇部及脸部腮部的皮,与鲜奶合烹,汁浓汤白,是难得的名菜。其次一道陈皮兔肉,陈皮是上了年头的陈皮。口蘑炒蛋,珊瑚白菜,看似一般,中间也不知道都花了多少心思。然而要立刻上桌,别无它法,大早起来便做好,文火炖着,等需要时便呈上,味道也就平淡了许多。

      按理说,从寅时到此刻滴米未进,应该饿得很了,然而贞王看着桌上的菜,却不知道在发什么傻,迟迟不动筷子。

      不过也没人劝菜,秋盟只一边站了静静伺候着。

      贞郡王片刻后回过神来,闲闲挟几筷子蔬菜,不过红稻香米饭多吃了一碗,多喝了半碗汤而已。秋盟觉得有点儿不妙,只手麻脚利地伺候了王爷漱口、喝茶、洗面,余下就等他发话。

      “怕挨骂?”季殊看秋盟不言不语,不由问了一句。

      秋盟笑了一笑,“那倒也不是,跟了王爷这么多年,不想惹您生气。”转身手脚麻利地指挥别人把饭菜收拾走,弄清爽。

      “王爷也忙了大半天,不如叫明全为您揉揉筋骨,歇个午觉?”

      “不用了,我去禅堂。你不是说要出去见你爹娘?现在去就是了。”季殊看到她发光的双眸,拍了拍她的手,自开门出去了。

      “秋露子曰。吾省是语。于义菩萨为无所起。若无起者。何故菩萨行艰难行。为众生更苦无量。善业曰。吾不乐菩萨艰难行。”菩萨行艰难行,为众生,苦无量。。。。。。

      “而大士者无艰难想。以行道也。所以者何。行艰难苦想者。不能为无量人民建大利也(师云此弟子行疲厌生死莫能导利一切人使得泥洹也)是以当为安隐易行之想(当为安隐不当为苦劳艰难想也)为众生建若母想父想毗弟想姊妹想子想女想。”为何想父母,想姊妹想众生唯不虑己?我为众生,众生未必为我。苦无量,真能无艰难想?

      “如是我闻。一时佛住王舍城耆阇崛山中。与大比丘众万二千人俱。皆是阿罗汉。诸漏已尽无复烦恼。”我求以尽无复烦恼,往何处求?此处与彼处?

      佛说,不可知,不可知。。。。。。。我求西方极乐,如何求?
      。。。。。。。。。。。

      垂眉低目,季殊低颂佛经。出得禅堂大门,又是一天且过。重又神清气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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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这些佛经,这个宗,那个宗,全是乱的,胡乱看吧。。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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