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朵开落成海》戚木风

36、chapter 26

　　偌大的操场，却狭小的盛不下两个人的悲伤。
　　路晨站在杨琦面前说：“是该结束了。”
　　他不说分手，因为他们从来没有真正的在一起过，只是结束，结束一场由她自导自演的闹剧。
　　杨琦忽然觉得自己真的很悲哀，在那张照片贴出来的时候她就已经预料到了这样的结果，可是她还是自欺欺人的想他不提出来，那么一切还和以前一样，他们还可以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继续粉饰太平，可是现在他还是把她最不愿意听的话说出了口。
　　“我从小就喜欢你，为什么你就不能喜欢我一点，只要一点就好。”
　　“对不起。”路晨定定地望着她，薄而好看的嘴唇却说出了世上最残忍的三个字，他如星似水的眸子里流转着抹不去涤不尽的悲伤，一如暗夜里的星辰所有的光亮尽被乌云遮蔽。
　　杨琦身体猛的一震，抬眼望着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和惊慌，比他说结束的时候还要害怕，似乎听到的不是道歉的话语，而是最可怕的诅咒，中者即是死去。
　　她后退了几步，似乎以为这样她就可以当他刚才的那些话不存在，他不曾说过那三个字，她亦未尝听说过，那么，从此以后，虽然他依然不爱她，但是她还有理由待在他的身边，而不是轻巧而疏远的对不起，将他们生生的隔了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她眼睛里的悲伤和绝望涨溢到了极点，他却只是用悲伤的眸子望着她，神情中夹杂着淡淡的怜悯抑或自怜。
　　杨琦浑身冰冷到骨子里。她的声音亦带着绝望的荒凉：“其实我早就该知道的，如果不是我用那张照片威胁你，你不会跟我在一起，我一直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只要我们在一起，总有一天你就会喜欢我的，三年，我比她多了三年的时间却还是比不上她在你心里的分量，路晨，你告诉我，我那点比不上她？”
　　“她没你好。”是啊，又笨、又爱哭、还坏脾气。
　　杨琦怆然笑了，声音是无法言说的悲伤：“她没我好，呵，多么讽刺，她没我好可是你却只喜欢她对吗？”
　　路晨沉默，也只能沉默，杨琦对他的感情有多深他从来都知道，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来爱他，就像他对纪云朵一样，也正是因为用尽了全力，所以便再也没有力气再去爱其他的人了吧。
　　现在，他又能说什么呢，他也希望他爱她呀，如果他爱的是她，他就不会难过，如果他爱的是她，他就不会疼痛，如果他爱的是她......那么，应该就可以不用这样的疼了吧，可是，那只是如果啊，事实是，他不爱她，她不是他爱的那个孩子啊，不是那个在树下等着他去救赎的孩子，她没有用澄明的毫无瑕疵的眼睛看着他脆弱的让他心疼，也只是那一眼便一下子扎根在了他的灵魂的女孩儿。
　　“杨琦，放过你自己吧……”
　　“我不想听，你走，你给我走。”
　　路晨真的走了，却在刚迈出几步的时候被喊停。
　　“路晨，不要走，不要走。”
　　路晨只是稍微一滞便又继续向前走去，坚定而决绝。
　　杨琦只是一遍一遍的重复“不要走，不要走……”，声音却也只是空自在空气里回响，不再有任何回应。
　　在他的身后，满树满树的芙蓉花瓣大朵大朵的落下，遍地落寞，而那个背影却再也没有片刻的停留，消失在了转角的位置。
　　杨琦就那样紧紧地抱着双臂缓缓蹲下，像是一只寻求庇佑的雏鸟，在迷朦的细雨中落寞成一幅画卷，风吹过，湿了层层卷面亦湿了卷中人的双颊。
　　她低垂着眼睑，濡湿的睫毛遮蔽了眼睛里最后的光亮，失了最后的一丝曾经的飞扬跋扈的骄傲。
　　她低声喃喃：“你会后悔的，一定会后悔的......”
　　雨势渐渐大了，埋没了她的声音，却再也冲刷不去那类似诅咒的话语一边又一遍的重复。
　　那时候，谁也不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纪云朵再次去学校的时候，本以为会得到很多的讽刺加白眼，她也早已做好了照单全收的准备，毕竟在高中里，八卦应该算是打发无聊的学习生活的最佳选择，而那张照片引起的风波大概是海啸级别的吧，想要平息可能还需要些时间。
　　可是到学校之后，纪云朵除了在教学楼门口被多看了几眼外并没有听到什么关于自己的坏话，可是在接近楼道拐角处却听到了另一个人的八卦。
　　一个女生神秘兮兮的问：“最近你有没有听说过那个消息啊？”
　　另一个女生的声音响起：“纪云朵跟沈吹歌睡了的事儿吗？”
　　“那个早就不算什么了，是更劲爆的那个。”
　　“那是什么啊？”
　　那女生自以为小心翼翼却实际很大声的声音说：“我只告诉你一个人，你可别告诉别人，就是庄嘉可上小学的时候被老师□□过。”
　　八卦者的心理向来是这样，你越想知道他就越不告诉你，这是一种通病，而另一种病是，八卦就八卦了，最变态的就是，八卦了别人还要为自己立牌坊，向世人宣告，咱不是八卦的人。
　　只是八卦起来不是人。
　　另外那个女生一声惊呼：“啊——真的呀，亏她平日里一副清高样，骄傲自负而且不可一世，原来也不过是个鸡，怪不得我一看到她就讨厌。
　　这是八卦者的另一种病，病入膏肓的那种，以别人的痛苦和卑微来凸显自己的幸福和高贵。幸福，她们当然有，猪吃了睡睡了吃，哪里来的不幸福，而且她们自以为的高贵在纪云朵眼里简直就是卑鄙无耻不要脸至极。
　　纪云朵在一边听得七窍生烟七孔流血差点儿背过气去，虽然知道她们说的是事实，但还是恨的牙痒痒，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生气，明明恨死了庄嘉可，可是听到别人说她的坏话还是忍不住要护短儿。几次想要冲上去，可是想到自己要用什么立场去诘问她们呢？庄嘉可的朋友？她跟她已经绝交了。情敌？算了吧，多可笑。
　　她在她们身后一步一步地走着，楼道狭小而逼仄，她多想踩过她们冲回教室去，再也不要听到关于那人的一字一句，可是她不能，楼道只有那么宽，两个人并排走刚刚好，所以前面的声音无可避免的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前几天大家都说，是纪云朵抢了庄嘉可的男朋友，现在看来倒是抢的好，沈吹歌要是配给了她，多浪费啊。”
　　“配纪云朵也挺浪费的。”
　　“不过沈吹歌那么帅有那么优秀，配给纪云朵总比配给一个妓女好。”
　　“那倒也是。”
　　纪云朵的暴力倾向发作周期一向很不稳定，最主要的是看在什么人面前，跟唐小贝一块儿的时候，频率大振幅大，跟庄嘉可和林晚在一起的时候，频率大振幅小，跟路晨和沈吹歌面前是频率小振幅也小，而现在，这个绝对属于特殊情况的那一类，威力还不是很清楚……
　　因此，所以，结果。

　　教导主任的办公室里。
　　老黑打从见到纪云朵的那一刻起一直黑着的脸就不曾晴过，或者说，除了每次期末考后去他那里领三好学生喜报的时候他喜滋滋的寒碜人外，其他时候，只要在纪云朵面前，他那张脸就从来没晴过，这得归功于纪云朵的闯祸和不遵守纪律的机率上。
　　他整了整衬衫的领子，整个身子仰在座椅上，威严劲儿十足的开口：“说说吧，怎么一回事儿？”
　　“老师，纪云朵打人。”其中一个女生不无委屈的告状，顺便伸出被纪云朵掐出血来的胳膊让他看。
　　另一个也不甘示弱：“我们只是走在她前面，她就莫名其妙的上来打人了。”
　　老黑看了看忍不住脸更黑了，他看向纪云朵，忍不住有些动怒了，真是一次比一次不像话了，以前还只是跷课，不做作业，上课画小人儿，跟老师顶嘴，现在倒好了，直接升级到打人了，虽然知道一定是他有什么原因的，但还是忍不住生气。
　　老黑火气挺大：“纪云朵，怎么回事儿？”
　　谁想到纪云朵火气更大，冷着脸吼道：“她们嘴巴不干净。”
　　那两个女生不说话了，似乎有些被纪云朵的气势吓到，毕竟在老师面前很少有敢跟纪云朵这样大吼大叫的学生了，而且在他们面前的还是以严厉著称的教导主任。
　　虽然老黑已经对纪云朵的嚣张认识不是一天两天了，但这次她确实嚣张过头了，当下吼回去：“这就能作为你打人的理由吗？这都谁教你的？”
　　“子不教，师之惰。”纪云朵一句话还回去。
　　老黑气疯了，那两个女学生吓傻了。
　　她们到底惹到的是什么人啊？
　　老黑当下吼道：“纪云朵，你给我站墙边儿去，今天一天不准回去。”然后缓了缓语调向另外两个女生道：“你们先回教室吧，以后不准乱说人是非，回去把学生手册抄一遍明天交过来。”
　　纪云朵早就蹲墙角去了，那两个女生苦着脸往外走，经过纪云朵身边连头部都不敢抬一下。吓怕了呀。
　　待到她们完全走远了，纪云朵才撅着嘴，老大不愿意的又从墙角走回老黑跟前。在他开骂前先出声了。
　　“这次真不是我的错。”
　　“我知道。”似乎觉得没气势，顿了顿又厉声道，“可是打人就是你不对。”
　　“那是她们活该。”
　　“你打人还有理了？”
　　“我就是气不过她们在别人背后嚼耳朵根子。”
　　“那你也不能打人。”
　　一声高过一声的对喊声不断从教导主任的办公室里传出去，从门外过的学生虽然都很想知道那个跟一向严厉的教导主任叫板的是何方神圣，但是却没人敢往里瞧上一眼的，倒是一个个走到哪儿跑得比兔子还快，唯恐一个不留神儿就成了城门失火的池鱼。
　　办公室里的声音渐渐小了，老黑缓了缓气。
　　却还是威胁道：“你要再敢因为这些事儿来我办公室一次，我就告诉你奶奶去。”
　　纪云朵不受威胁：“我奶奶身体不好，你要告诉她，让她生气了，你就是坏学生。”
　　声音又拔高了几分：“你有脸说我，坏学生我见得还少么，你就是最不省心的一个，早晚被你气死。你奶奶让我照顾你，可不是要我帮你瞒着她胡作非为。”
　　“我哪有胡作非为了，根本就不关我的事儿，是她们不对，她们在背后说我坏话，谁要是能忍了谁就是孙子。”纪云朵憋红了脸，连脏话都说出来了。
　　老黑哭笑不得：“你不是孙子，你是女的。”
　　“反正都一样。”纪云朵气鼓鼓地瞪他。
　　老黑被她瞪得无奈了，挠挠头，那样子，真是太不为人师表了。
　　老黑退而求其次的问：“那好，这件事咱先不说，咱先说说照片的事，那个总是关你的事儿了吧？”
　　人家好言好语，谁料纪云朵还是不买账：“那也不关我的事儿。”
　　“那关谁的事？沈吹歌？”
　　“也不关他的事。”
　　老黑气得吹胡子瞪眼。
　　纪云朵却来了气：“你管关谁的事儿干嘛呀，那张照片就是被人陷害的，你就当没发生过好了，不能告诉我奶奶，不然你就是坏学生，你要做好榜样，那么以后我少给你惹点儿麻烦，成交不？”
　　老黑真的没话说了，只有干瞪眼的份儿了。什么话都被她说了，他还说什么呀？他跟她到底谁是老师啊？
　　他虽然不情愿，但还是恨恨的嘟囔了句：“要不是看在纪教授的份儿上，看我不揍你。”
　　纪云朵一瞬间眉开眼笑。

　　谈判结果就是，纪云朵在他办公室里喝了一下午的免费热茶，顺带着恶霸王老虎似的霸着舒服的转椅，吹着风扇，要多舒服有多舒服。老黑气得去教室查勤，一脸包公样，吓得那一帮子逃课溜号的学生战战兢兢在教室外面晒了一下午大太阳。
　　后来，老黑实在对纪云朵的嚣张忍无可忍，拎过她来痛斥了一顿，并让她答应在三模的时候进年级前十才肯罢休，纪云朵捂着发疼的耳朵逃也似的跑出办公室，对他的话完全不予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