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立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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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家里就闹开了锅。
我被舅舅洪亮的嗓门震醒。又听到小竣那清脆的声音变的倔强认真。感到发生了什么事，赶紧披上袄子拖沓着皮鞋就朝厅堂奔去。
舅舅红着眼怒视着小竣，嫂子和舅妈也在一旁好言劝说，让小竣快给他爹赔罪。表哥站在舅舅旁边，瞪着眼睛嘟囔着：“不成器的东西。”
小竣一言不发地盯着门槛，那眼睛又红又肿，不知昨夜又流了多少次泪。
“咋了，舅您有什么事好好说别跟小竣动气，他还小。”我赶紧充当起和事佬，插上了话。
舅舅听到我开口，舒缓了许多，咳嗽了两声朝地上唾了口痰，坐到沙发上，抽起了旱烟。表哥开口说：“小竣不知道脑子受什么风了，非要跟人李家退婚。”
还好！不是我最担心的事，我在心里暗自舒了口气。
我对舅舅说让我跟小竣谈谈吧。他吐了个烟圈，说了句“死小子就是欠打。”还是点了头。
我拉着小竣去了我霸占他画室的地方。
我说：“为什么？”
小竣不语，我知道要承认一些事，是很难的。如果可以选择，我只希望他永远不用去背负这种为难。
“你想清楚了吗？”我又继续问，其实我多半清楚他已经下了决心。
他没回答我，只说谢谢姐，你下的电影我看了，很喜欢。
我有些意外，昨天给他的MP4更多是希望他能听到里面的《分手快乐》——那首在我最难熬的日子里给了我无数温暖力量的歌曲，却不想他竟然有心看了电影。
“我没想到，能遇到这样一部电影。”他讪笑着说。
“什么电影？”我真记不的MP4里面一堆垃圾商业片，有哪个会让他如此感慨。
“《立春》。”
《立春》？这一说我想起，好像早就下了，但一直没看。貌似还是老妈很喜欢的那个蒋雯丽演的。在我还想如何开口跟他说自己根本没看过时，他继续说道：“我觉得，我还算幸运，起码我有过机遇，只是因为一时的犯傻而放弃了梦。”
我更糊涂了，和梦有何关系？
“我不会结婚，我要追逐自己的梦！”小竣很坚定地说出了这话。我开始怀疑之前那些的猜疑都只是自己脑补过剩的误会，我那可爱无比的弟弟根本没有失恋，更没有和一男人有过什么。一切只因他壮志未酬而暗自神伤罢了。这么想来，我还真是摆了个超级大乌龙，只得傻乎乎地冲他嘿嘿笑着。
和小竣出了房，尴尬地帮小竣说了两句好话，大意就是他还年轻，追逐梦想是件好事。
舅舅没吭声表态，可从他的表情里也推出了多半是不满。毕竟当年给他机会去追逐自己的美术梦，他却那么任性地选择了放弃。
舅妈没多说，只是让小竣带我去串亲戚，我有些懵，这里不是我娘家唯一的亲戚吗？怎么又多出了其他亲戚。
“远的，远的。”表嫂赶紧赔笑着把我们推出了门，我怎么都有一种被卖掉的感觉。
小竣借了同村人的摩托，要载我。我打量着这个看上去比我还瘦弱的身板，皱眉地摇头。
“你就上来吧，姐！”看我一副很是纠结的样子，小竣到乐呵了。
“我怕车翻了......”
“啥？当年比你重多的人我都抗过，别说载个你了。”
“谁啊？”我好奇地问着。
小竣突然又不吭声了，我最怕他不说话，总觉得那瘦弱的身子藏负了太多的秘密，当然这一切也只是我没什么逻辑的感觉而已。
我上了车，在车子发动的那刻，他说了句：“一喝高的兄弟。”
我们到了县城，其实这个县城发展很好，甚至感觉跟我所处的那个市的没多大区别。我们在一处民院前停了下来，他摸出手机打了电话说了两句，门便开了。
开门的是一个很伟岸的男人，眉目间很是威武。我第一反应此乃霸气攻也！
小竣开口叫了声哥。他却在见到小竣后脸色变冷，甚至刻意别过了头，淡淡地扫我一眼。
我对他如此没礼貌的行为很是反感，也很赌气地移开眼睛，不去理他。
他却突然转了性子开口说：“你好，我们终于见面了。”
终于见面了？在大脑停顿了几秒后，想起了那熟悉的客套。知道自己早就被人卖了，却还一直傻乎乎玩地不易乐乎。我满脸木然地盯着他，终于挤出了别哭还难看的笑：“你好，很荣幸见到你。”
我们被请到了厅里，小竣挠着头，笑嘻嘻地介绍一番，我大约知道了一些这个被我远在千里的老妈早就安排好初一见面的相亲对象的情况。
罗生，男，31岁，未婚，本地人，和我在一个城市打拼，有房有车，属于典型奋斗的精英男。我转头小声对小竣说：“不是20不结婚都是有病吗？他怎么31还单身？”说出口，我第一反应，这丫是不对女人木性趣？在我贼笑的同时，罗生白了我眼，一丝不苟地说：“我老早就搬到X市去了，年轻时忙事业，才把婚姻大事给耽搁了。”
瞅着他开口说出婚姻二字，我多少有些不爽。即使相亲是迫于无奈，也不能没有感情地直奔主题谈结婚吧？
小竣在我们俩一言两语地交锋中也闻到了很浓的火药味，正尴尬时，接了个电话，然后对罗生说：“哥，我有事得出去一趟，我姐交给你了，必须安然无恙地送回家去。”便一阵风似得地逃离现场。
“方小姐，谈过几次恋爱？”这一问题出来，我对他本来凭借外貌还能勉强打上几分的印象彻底黑化，去你娘的渣滓，即使是你相亲对象，你第一次见面就这么急不可待想知道人是处不？
“呵呵，忘记了。”我扔雷一样给他丢了个雷答。
他却完全没事儿一样，笑说：“方家还真都是人才。”
关方家什么事？我不由地冒火，正准备发飙，一老太太走了进来。
咦，这不那天和我同坐，招呼我吃大饼的老太太吗？我不可思议地盯着她，同时也发现她也有些意外地看着我。
“妈，这是方幽彩。”罗生不热不冷地介绍了我，又说：“方小姐，这是我妈。”
老太太先是一乐，就一把上前抓住我的手说：“这姑娘跟咱家真有缘啊，哈哈。”
我只好傻傻地笑，罗母很是热情地招待我，说要亲自烧几道拿手菜让我尝尝，还逼着罗生带我参观他家。
罗生带我游荡了一圈后，我倒对厅堂上挂的照片来了兴趣。
哈，这不是那天我见过的阿辉吗？
“这是？”
“你不认识？”他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我，然后说了声“我弟罗辉。”
我哦了下，接着又看到几张很熟悉的脸，仔细琢磨，想到了那天在小竣的画夹中看到的阳光少年，我眨巴眨巴眼睛地想，不会是眼前这厮吧？再打量罗生一番后，我觉得眉眼还真有那么些相似。
罗生看我没吭声地在那对着照片发呆，说了句：“想什么呢？那是我弟中学的照片。说着又指了旁边的一张，“这才是我中学那会的样子。”
我完全没心思去欣赏这厮中学时的模样，只是突然想到了那天，小竣不顾一切护住画夹时的样子。
我看看罗生，没话找话地问了句：“他和小竣关系挺好的吧？”
哼，罗生冷笑一下不再吭声。
我不知道他冷笑是什么意思，直觉地联想到刚才进门时他对小竣的不友善的态度。可还是自我暗示地说丫又脑补过剩了，不就几张陈谷子的素描吗，能说明什么？
谁知罗生不咸不淡地来句：“好到都做不成兄弟了。”
我一听这话，明白事情大条了，自然不会傻到再去追问，只是说：“有的没有的事，你别乱说，他俩还小。”
“放心！他们不稀罕自己的脸，我还稀罕阿辉姓罗呢！”
“你！”我本想狠狠教训他顿，不管怎样阿辉都是他弟，对他的态度不该改变。可一想到，这是现实社会！我还指望人发现亲弟弟是异类时，不打不骂还特理解地包容一切吗？好在，这罗生保持了最基本的礼貌，起码还认那个弟弟，这已经很是难能可贵了。况且那是人的家事，我有什么资格指手划脚乱插话？
“我什么，有些事我们知道了不说，不代表别人就不会知道，照这俩兔崽子的闹法，迟早捅出篓子。你让小竣也收敛点好。”这罗生，一言一语地对我说着，好像小竣一直都是理亏了一方。
“阿生快点备桌。”不明状况的方老太太从灶房出来对着一脸冷气地儿子喊着。
三个人坐在一大桌上，我和罗生相对无言地吃着。不知情的方老太太还以为我害羞认生，一直让她儿子给我夹菜，陪我说话。
终于吃完了这顿别扭饭，罗生叫了出租，把我送到村口，然后说了句再见，连车也没下的闪了人。
我有些茫然地走在回舅舅家的路上，想起曾经看过的一个帖子。
大意是一个男孩跟家里出柜后，家不成家。几乎所有回帖的腐女都说支持他，快些找个好男人，好好过一辈子。有一句话却让我看完后很心酸，“虽然很想祝福你，可你这么做肯定伤了至亲的心，而且这件事放在别人身上大多无所谓，可放在自己身上 ，肯定很难接受。”
现在，知道了真相，我到还没有到难以接受的地步，只是替小竣选择了一条如此坎坷的路担忧。现实中没有多少人会真的祝福违背伦理的事物，无多想，等待他的将是无尽的心酸与历难。
况且GAY圈中的真爱简直比濒危灭种的生物还要来的稀有，那个瘦弱的还很孩子气的小竣到底能承受的住几次成长的代价？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立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