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若不相知》秦浅安

4、病痛，缠绕

　　把秦暮染轻轻的放回床上，易简澈匆匆的探一下脉象，眉心顿时皱起，急着转身问眠儿，“你们谷主可有宿疾？”
　　眠儿迟疑了一下，点头。
　　易简澈又问，“有药？”
　　眠儿这才如梦方醒的翻找出一瓶药来，倒出一粒药丸递给易简澈。
　　秦暮染已经意识全无，易简澈把药丸放在她喉口，好半天才见她轻微的吞咽了一下，再喂水的时候却半天都没再咽，任着水从嘴角流下落到枕边。
　　眠儿虽慌，却仍旧保留着一分清醒。
　　手起针落，三根金针入穴。
　　正常人如此早该有所动静，秦暮染却依然没有反应。
　　旁边伺候的其他丫鬟见此景象都已经痛哭出声，眠儿也被秦暮染毫无反应的景象吓住，蠕动着嘴唇全然没了办法。
　　易简澈坐回床上，暗运内功把药效推至她的四肢百骸。
　　绵绵药力上升，他借此微力，一小股真气运进去，手指伴随着内力，三根金针再深半分。
　　半晌，她终于微动一下，微弱的呻吟出声，“疼。”
　　易简澈从来没觉得一个人呼痛的声音会如此的悦耳，险些让他克制不住笑。
　　眠儿见状，急忙起针，配合着易简澈把秦暮染放平在床上，总算长舒一口气。

　　她醒来，朦朦胧胧。
　　梦里繁花似锦，绚烂的开了一地，染了整个天空。
　　意识稍有清醒，便想起来之前没完成的事。
　　于是一下子坐起，“眠儿，送点菽末去•••”
　　她此番起身太用力，根本没去想自己的身子根本经不起这样的猛力，瞬间便扯动了脆弱的病体，禁不住的咳起来。
　　“自己的身体平时不注意，到头来受罪的还不是自己。”易简澈轻轻的拍着她的背，见她神色稍缓便动作轻缓的把她扶着躺下，手按在她肩上防止她再度起身。
　　“你来了。”她对他这次短时间间隔的再次来访并不惊讶，稍稍回神便问他，“好利索了？”
　　她大概是怕他难堪，略去了关键字，他却依旧能读懂，微微点头，“完全。”
　　似是要逗她笑，又加一句，“要不，我给你拔棵树瞧瞧？”
　　她低低的笑了。

　　说了一会儿话，她慢慢的有些精力不济，他帮她细细的掖掖被角，犹豫了很久，还是说了，“上次楚冥剑伤，谢谢你。”
　　她慢慢的闭上眼，声音轻而细，“没什么好谢的，举手之劳。”
　　他知晓她不愿意多言，也就停止了说话，帮她拨拨额前微乱的头发，就这么看着她一点点的睡过去。

　　槐花散落满地，淡淡的香。
　　易简澈坐在槐树下的石桌旁，悠然的看着四处飘落的槐花。
　　已经是秋天，外面的槐花基本上已经谢的干净，而这里的槐树却丝毫不见秋的气息，仍旧香气不减。
　　像是与世隔绝的仙境一般，每次来这里，心都莫名的静。就好像再也不用面对江湖恩怨，世事情仇。
　　轻缓的声音响起，伴随着一阵微风，“谷里晚上气温低，小心着凉。”
　　他抬眼，微微的笑，“你更应该注意些。”
　　她在另一边的石凳上坐下来，稍微凑过来闻闻他还剩一点底儿的酒杯，“醉花吟？”
　　“好鼻子。”他笑了，“来点？”
　　她摇头，对他晃晃手里热腾腾的茶碗，“眠儿看着我呢，放我下床走已经算是格外开恩了，我可不想因为这再被她抓回床上去。”
　　易简澈被她无奈的语气逗的一笑，也不再继续，只得再嘱咐她一句，“身子是自己的，还是注意些的好。”
　　她笑笑，说不上听没听的进去，“我知道。”
　　他知晓她的性子，也就不多再多言。
　　隔了许久，他却像是邀请一般，“有没有打算出谷走走？”
　　她稍微愣了愣，转而婉然拒绝了，“这里，离不开我。”
　　他的眼睛一直锁在她的眉眼之间，所以她转瞬即逝的那抹惆怅也就没能逃过。
　　究竟，是这里离不开，还是，那里不敢触碰？
　　他淡淡的别开眼，不去深究。

　　眠儿一直觉得小姐和易简澈之间有种淡淡的难以言喻的情节，说不上是什么，只是稍稍的有这种感觉。
　　就像这次，易简澈来，没有原因，却一直住了下来。
　　而奇怪的是，小姐却也不问，似乎是两人之间独有的默契。
　　美好的不像话。

　　对饮似乎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当夜色降临，两人总会不约而同的来到槐树下的石桌旁，他会喝上一点从谷外买来的酒，而她也就陪着喝一些淡淡的热茶，然后聊上一些无关紧要的事。
　　有时，她也会抿一点他杯子里的酒，只是喝的不多，最多也只是一小杯，全当暖暖身子。
　　大多数时间是他在喝，他在说。
　　说一些谷外的事，有趣的，惊险的，不可思议的。
　　她偶尔也会说一些细细的琐事，比如来谷看病的人的一些怪癖。权当玩笑，也不较真。
　　夜色总是很美好，云淡星稀，有一种难言的舒服。

　　中间的时候有人来求医问药。听眠儿说是一对夫妇，女人生了病，男人带她来的，毫无怨言的跪在谷口，请求秦暮染出手。
　　秦暮染吩咐眠儿把人安置在落茗阁，之后便进了屋去，许久不见出来。
　　晚上易简澈照样在槐树下等，却没见秦暮染如往常一样来，只是托眠儿带话过来，叫易简澈不用等她。
　　远处落茗阁灯火通明，想来医治还未完结。
　　易简澈照常摆了酒杯，对月独酌。

　　落茗阁的灯光持续了一晚，到第二天的三更才熄。
　　易简澈正在淡木阁睡着，原本平静的外面却越发嘈杂，他心里暗暗计较一番，迅速穿了衣服，打开了门，却见浅水阁外进进出出的人格外多了起来，顿时一惊。
　　挪步到阁外，随手抓了个丫鬟问道，“是谁病了么？”
　　丫鬟低头回道，“谷主刚刚在诊视医患的时候晕倒了。”
　　原本心里最不愿听到的答案瞬间成了真，易简澈皱眉，吩咐道，“你进去告诉眠儿，就说我在外面。”
　　眠儿很快便走了出来，在他面前站定，神色依旧有些掩饰不住的慌乱。
　　他问，“方便我进去看看么？”
　　眠儿立刻侧身，引他进去。

　　秦暮染躺在床上，脸色有着些许的苍白，眉头轻皱着，溢出一丝弱不可闻的呻吟。
　　易简澈过去，试了一下她的脉象，轻且弱。
　　情况虽然不似上次那么凶险，却也足以让人为之揪心。
　　眠儿在一旁轻声说道，“已经服了药，但是药效迟缓，怕是要疼一会儿。”
　　他毕竟不是医者，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正要起身的瞬间无意间碰到了她微微蜷起的手，冰冷的触觉，他不由的打了一个寒战。
　　轻轻地扶起她，双手覆上她的背，细细的帮她打通血阻的经脉。

　　他撑着她背后的手刚离开，她就像失去了支柱一样缓缓的倒了下来。
　　他下意识的拥她进怀，却见她睫翼微颤，终于睁了眼睛。
　　她的声音弱到极点，“又欠你一次。”
　　他扯过一旁的被子，把她围起，环的稍稍紧了些。“别想这些，先休息，把身子养好了，我还等你陪我一起喝酒呢。”
　　她轻轻地笑了，浅浅的咳了一阵，似乎是累的紧了，刚闭眼就跌进了睡梦里。
　　易简澈小心的把她放在床铺上，盖了被子，这才示意站在一旁的眠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