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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个特殊的种族,他们对人类来说是即熟悉又陌生,每个小孩子都听过他们的故事,各个地区也都有他们的传闻典故,他们的名字,叫做妖怪--

      ************* *******************

      很多事情在最初并不见得多么奇异,穆槿怎么也没想到再过平常不过的牛肉竟给自己惹来无穷的麻烦。

      “我要吃牛肉!我要吃牛肉!”黄色的布偶在桌子上跳来跳去,将碗盘震的当当响。

      “这不就是牛肉吗?”穆槿指着一盘片的薄薄的红色烧牛肉道。

      “谁要吃这样的牛肉?”布偶很不肖的撇了撇嘴:“我要吃老白家的!”

      “老白家不开门我有什么办法?”他也认为老白家的牛肉是一绝。

      “不管!不管!不管!我就要吃!你多给他点钱就好了!”

      “别闹了!”穆槿皱了下眉:“他家最近有丧事,怎么可能做牛肉?多给钱也不会有!”

      “多给钱一定有!上次到他家的时候我明明闻到牛肉的味道了。”

      “人家办丧失,宴请宾客,自然备了牛肉,不过不会卖给我们的。而且那也不见得是自己做的。”

      “是自己做的!我闻的出来!不管不管!我已经一个多月没吃他家的牛肉了,你要是不去帮我买来,我就还去打探别人的隐私!”布偶跳上跳下蛮横的嚷道。

      穆槿叹了口气。从美国回来后,不知是因为列尔的自杀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探视怪没再去打探什么某人被老婆抓到和小姨子偷情的事情。他也得以清净了几个月。要是因为吃不到牛肉再让他像以前那样将方圆五百米之内的人的隐私打探个一清二楚,苦的还是他的耳朵。想了想,看看桌子上圆眼怪睁,满目威胁的探视怪十二,他只有无奈的点点头。

      “好吧,我再去一次。但要是人家不卖,那就没办法了。”

      “不怕他不卖。”探视怪十二立刻喜笑颜开:“本怪自有办法弄到手,只要你把我带过去就好了。”要不是受制于契约,他没办法离开穆槿超过五百米,早就偷几块来解馋了。

      穆槿自然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不过只是点点头:“别忘了把钱留下来。”

      开封是个历史名城,虽然现在有些名不副实--多年来的各种天灾人祸将它辉煌的过去留给了历史。但他独特的文化多多少少还是保留了一些。特别是吃的文化,其小吃、夜市不仅闻名全国甚至享誉世界。小笼包、黄闷鱼、花生糕、绿豆糕、桶子鸡、拉面……很多种类的食物开封都有其独特的味道和做法。但让精于吃道的开封人自己评价,老白家的牛肉一定名列榜首。

      记不清老白家是什么时候就有的了,他已经和这个城市融为一体。即使在今天,人们的饭桌上有了众多的山珍海味、菜蔬糕点,老白家的牛肉仍然是这个城市中许多家庭饭桌上的珍品。不过,老白家的牛肉虽然在这个小城内独占熬头,外人却鲜少知道。原因很简单,用一句经常在新闻中出现的词汇来形容就是:不知发展!

      多少年来,它一直静静的偏安在城市的西北角,铺面只有二十多平方。店铺后的房屋虽也是白家的产业,不过只是作为住房,并没有像别家那样以一种食物做主打,经营饭店、酒楼。他不开分店,一天也只做三百三十三斤牛肉,不管逢年过节,生意怎样兴隆也绝不多做一斤。所以他的生意虽好,往往营业不过两个小时就卖完了,价钱虽比别家的牛肉贵了一倍多,所得的利润却无法和那些改做酒楼生意,大开分店的相比,更何况向外发展了。

      穆槿并不是开封人,他不过在此上学。多亏了探视怪灵敏的嗅觉他才得飨老白家的牛肉。那天,他和以往一样,骑着车从学校附近的住处到郊外游荡。路过老白家,也是那天有些阴冷,牛肉还没卖完,那独特浓郁的味道吸引了探视怪,在他的催促下他下车买了一斤,从此以后就再也离不开了。有个七、八天不吃,不仅探视怪连他都有点想念。

      好在他本来就经常逃课,过个几天算准了时间就去买几斤回来解馋。从美国回来后,探视怪不再怎么打探别人的隐私,他也得以好好的去上几堂课。不过只要上午没课他就要骑车去买些牛肉回来。偏偏老白家前段时间家里有人去世,一家子忙着送殡打醮,那每日的三百三十三斤牛肉自然也就没了。

      前两天他又去了一次,依然没有开门。说实在的,他也觉得有些奇怪,怎么这一停业就停了一个多月。毕竟,现在不比古代,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了。

      他放下筷子,看向探视怪:“你是进书包里,还是隐身跟过去?”

      “我隐身。”探视怪说着跳到穆槿的肩头,连声催促道:“快快!趁还是吃饭的时候,他家宴请宾客一定还没结束,别让那些人类都吃完了。”

      穆槿点点头,拿了钥匙和钱包。下楼从车棚里推出自行车,往西北角赶去。十五分钟后已到了挂有“老白家牛肉”的店铺前,依然拉着卷帘门。

      “我闻到香气了,一定还没吃完。”探视怪的声音很是兴奋。

      穆槿点点头,用心电感应传音道:“从钱包里拿一百块,去吧。”

      “你等着,马上完成任务。”

      此时正是八月下旬,天气炎热。穆槿掉转了车头,来到树下。按他估计,不出五分钟探视怪就能回来。他靠在树背上,静静的看着那块黑色的金字牌匾,心里突然觉得一阵烦闷。他不自在的耸了耸肩,心头的烦闷不仅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浓烈。他舔了一下嘴唇,移开目光,想找个贩卖冷饮的店铺,目力所及却连辆夏日街头经常出现的冷饮车都没有。

      他抬头看了看天空。阴云遮住了阳光,天低的仿佛触手可及,乌乌涂涂。空气也仿佛被这一块深、一块浅的灰云粘了起来。耷拉着身姿的树枝纹丝不动。整个城市仿佛变成了个蒸汽室,闷热潮湿。要下雨了,他在心中暗道。这才想到探视怪进去已经有了一段时间。该不是这家伙忍不住在里面已经偷吃了吧,他皱了下眉。利用心电感应叫着探视怪的名字,却没得到回应。

      “快点出来,否则我就走了。”等了片刻,依然没有回声。这家伙在和他开玩笑吗?他又叫了几遍,仍然没有应答。难道出事了?穆槿心中一惊,随即告诉自己不可能。十二的法力虽不怎么高强,功力也不过两百多年,但因属性的关系,隐藏、探听、对物品的感应能力却都是一流的。如果里面真有什么大妖怪,他进去前不可能感应不到。而且,就算出事了,难道他连告诉自己一声的时间都没有吗?

      想到这里他又连续叫了几声,还是没有回答。他离开树下,来到老白家的店铺前,左右看了一下,走进右边的胡同中。胡同很长,和开封大多数古老的胡同一样,狭窄、弯曲,有些坑凹,铺地的石板大多已破碎。一路走来,没见到一个门洞,右边是住宅楼的墙壁,左边则是白家的院墙。随着他的渐渐深入,白家牛肉特有的香气也越来越浓,但直到此时他依然没听到宾客的喧哗。

      “难道白家是回民吗?”他好象听说过回民的丧事,宴席间是不准出声的。不过前面的招牌上好象没有回民的标志。他又走了几步,转过一个弯终于见到两个不大的石狮子。他快走了几步,来到漆的鲜红的铁门前,却在此时接到了十二的传音。

      “穆槿!穆槿!你在哪儿?”

      “来了,来了。”他一边回应,一边转身奔出胡同。“你没事吧,刚才叫你怎么不回声?”

      “你叫我了?”探视怪的声音很是诧异。

      “你没感应到?”穆槿不禁一楞。

      “我什么都没感应到啊。”

      “你进去了大约有二十分钟,我怎么叫你都没回声,只好进去找你,刚到门前就接到感应。”

      “我进去了二十分钟?”探视怪的声音很有些惊讶:“不是吧,我只是去看了看啊。”

      “最少二十分钟。”穆槿肯定的点点头。两人心中同时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沉默了一会儿,十二传音道:“先回去,我把刚才的情景告诉你。”

      穆槿点点头,骑上车准备离去。临走又回头向白家店铺看了一眼,紧闭的闸门前一个身穿白色短袖衬衫,黑色长裤的男子正朝他看来,和穆槿的视线相对。那是一个年龄在二十五和三十岁之间的青年男子,皮肤微黑,鼻子很大,戴着一个看起来有些呆气的黑边眼睛,嘴唇却微微的翘起,很有些孩子的纯真。他对着穆槿点点头,仿佛两人相识已久。

      那个人,不象是来买牛肉的。收回视线,蹬动车子,穆槿在心中暗道。

      “你在里面看到了什么?”回到住处,穆槿看着探视怪。

      他摇了摇头:“什么也没看到。”

      “没有宾客?”

      “没有。什么都没有。”抱着吸管喝了两大口水,他整理了一下思路,从头讲起。

      十二自然不用像穆槿那样进入胡同找到大门。探视怪最拿手的本领之一就是穿墙入室。他进了卷帘门,直奔后院。照他的想法里面自然是高朋满座,一大群人类在吃吃喝喝。只要找到厨房,从里面偷块牛肉出来还不是小菜一碟。但是进了后院,里面却空空如也。没有宾客,甚至没有人影,不比篮球场小的院子里只种了两棵枣树。白家很大,东、西、北三侧都是两层小楼,镶着瓷砖和琉璃瓦。他飞快的在各个屋子转了一圈,找到了厨房,依然什么都没有。但那浓郁的香气却没有丝毫的减少,反而越来越浓,整个的白家都被这种独特的味道包围着。他再次看了看,什么都没有发现。想到穆槿还在外面等着就退了出来。

      “没有见到白家的人吗?”

      “没有!”

      “也没有别的什么气息?”

      “没有。”探视怪皱了皱鼻子:“不过那香,好古怪。”

      “我在胡同里也闻到了。和牛肉的味道一样。”

      “不,不一样!也许是你没进院子的关系。那香和我们平时吃的牛肉不一样,有一种很特别的味道。”十二苦恼的挠挠脑袋,眼前一亮:“带点燃烧的味道,仿佛是。我说不准,不过可以肯定和平常不一样。”

      “这倒有意思了。”穆槿笑笑:“他家不做牛肉也还有这么浓的味道。看来是平时熏染的太厉害了。”

      探视怪乜斜的看着他:“这是你的真实想法吗?”

      “怎么,你有不同意见?”

      “当然!”十二一蹦三尺高:“这么明显的迹象,我不相信你丝毫没感觉出来。你又想偷懒了是不是?”

      “什么迹象?”

      “少来!”探视怪撇了撇嘴:“不要装糊涂了!”

      见抵赖不过,穆槿叹了口气:“那和我们无关。”

      “怎么无关?那是老白家!”

      “老什么家也和我们无关。我又不认识他们。”说着走进卧室,拿了衣服准备沐浴,不过出去这么一会儿就出了一身汗。

      “怎么无关?你吃了人家那么多的牛肉!”

      “我也付了钱。”

      “那也不行,那也不行!”探视怪跳到他的肩上,使劲儿的拽着他的头发:“这件事你一定要管,否则以后可能就没牛肉吃了!”

      “那就吃别的好了。开封的小吃这么多,吃不完的。而且别家的牛肉也不是不能吃。”穆槿无奈的伸手把他拉了下来,自己的头发也被连带拽掉了几根。他吃痛的咧了咧嘴。

      “不要!不要!我只要老白家的!只要老白家的!你要管!一定要管!而且这事这么诡异,说不定有什么关乎世界安危的内幕,身为人类的你怎么能袖手旁观?”

      听了这话,穆槿不禁失笑。韩可心事件的时候这家伙也这么说。好吧,那总曾是自己的同学,而且也的确有些诡异,无奈之下他只有追查。还真让这家伙蒙对了,那事还真和世界安危有关。但他也在美国情报系统中亮了相,以后不定有什么麻烦呢。这次呢,白家的香气是有些不同寻常,但又能说明什么?牛肉和世界安危有关,说什么他也不信。

      “你不信是不是?”跟了这个人类十多年,十二自然知道他的想法,他叉着腰,歪头看向他:“韩可心事件的时候,你不是也不信她和世界安危有关吗?”

      “那个……”穆槿不禁张口结舌:“但那个一开始,我们就知道和美国有关了。而且,她总是我的同学。”

      “少来!你这人会因为同学就另眼相看吗?”探视怪皱了皱鼻子:“而且,这件事追查下去,你又怎知不会有令人大吃一惊的内幕呢?”

      “不管什么令人大吃一惊的内幕我都没兴趣。”他说着走入浴室,随手关上门。上次一时心软惹出了美国情报局,谁知道这次又惹出什么东西。他可不打算自找麻烦。

      “那你也要去查!”十二紧追不舍,穿门而入:“否则我就去探听别人的隐私,而且不停的在你耳边说,烦死你!”

      “也好,我们就还像以前那样每天到郊外野餐。”穆槿无所谓的耸耸肩。偷块牛肉换来探视怪的安分是值得做的,但要是去追查什么内幕惹来更大的麻烦--他宁肯每天躲到方圆五百米没有人烟的郊外。

      “那我、那我……”探视怪转着黑黑的眼珠,忽然不怀好意的咧嘴笑道:“我就把你的隐私告诉别人!对!我就画你的裸体像到处张贴,把你从小到大的事情公布与众!寄信给国安说你和美国情报局纠缠不清。还有还有,我要写一本你的传记,就从咱俩认识后开始,把你的照片贴到网上,帮你到亚洲交友网注册,说你目前很空虚、寂寞,已经二十多岁了还是个童子鸡,想要找个年龄大点的、温柔体贴最好还是结过婚的女性为伴侣,向她学习……”

      探视怪越说越兴奋,穆槿的眼睛越睁越大,终于忍无可忍的喝道:“住口!”

      十二一脸挑衅的看着他:“怎么样,查不查?”

      穆槿抓了抓头发,双肩无力的垂下,吐了一口气:“最后一次。”天!他怎么会碰到这么个妖怪?怎么会和这么个妖怪定了契约?十多年来每天像个蚊子似的在他耳边说点不足为人道的芝麻谷子的烂事。近来又撺掇他去查了韩可心的失踪事件,被美国情报局列为了什么“补天计划”的有缘人。现在、现在又要……想到这里他真是欲哭无泪。他发誓!要是早知道会有今天的境遇,一定不会听师父的话和这个妖怪定下契约!或者定下契约也绝对不答应师父在红尘中游历十年。此时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躲到深山老林中,一辈子不再踏入世间一步!

      探视怪得意洋洋的做了个鬼脸。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以至无数次,想到这里他不禁兴奋的在浴室里跳来跳去,左踢右打,怪叫连连……闷了十多年,以后终于可以发挥所长了!

      穆槿苦笑了一下,他自然知道探视怪的想法,人犯的错误总是从第一次开始的。但他总不能真让自己的裸体画像出现在大街小巷吧,想到这里他不禁再次叹了口气,无奈道:“满意了?可以出去让我洗澡了吗?”

      “可以可以!你洗你洗!”探视怪深谙欺人只能欺一半的道理,立刻从浴室冲了出去。片刻,穆槿擦着头发走出浴室,他立刻倒了杯果汁送上前。

      穆槿看了他一眼,坐到沙发上,叹了口气:“说吧,你准备怎么做?”

      “我已经想好了!”探视怪立刻侃侃而谈:“我们今天晚上再去一趟,好好的看看。也许会有发现,我总觉得那味道古怪。”

      “要是还什么都没有呢?”这次总不能让他去闯美国大使馆了吧。

      “没有也没关系。我们去看老白家的档案,看看他家总共有几口人,都住在什么地方。然后去打探一下应该会有线索的。”

      “我看不见得。那院子那么大,房间又那么多,说不定人家一家子都住在一起呢。”

      “总还有些别的亲戚啊。”

      穆槿点点头,喝了口果汁,走到饭桌前继续被打断的午餐。这家伙什么都计算好了,他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快快的把事情查清,早点得到解脱。以后……再说吧,但愿不要再碰到什么稀奇古怪的事。

      下午六时左右,几个电闪之后,瓢泼的雨如同天空的堤防终于塌陷,挡不住的滔滔洪水一涌而下。几天来一直躲藏起来的风终于从自己的藏身处跑了出来,几天的休息显然使它长了几分力气,夹带着雨点、树叶、石块、沙砾从城市的一角浩浩荡荡的拥向另一角。

      穆槿看着窗外不停摆动枝叶的白杨,眉头轻皱。探视怪则深怕这场风雨给了穆槿借口,打乱了自己的计划,不住的在一旁叫好:“真是老天都帮我们啊,这么大的风雨我们翻墙而入绝对不会有人发现,真是太好了!”

      “你不用叫了,今晚我们一定去。”看出他的用意,穆槿摇了摇头。

      “那就好,那就好。”探视怪吐了吐舌头。终于停止了对风雨雷神的赞美。

      当晚,他们吃了饭,稍做休息。穆槿就找出没用过几次的雨衣出了家门,在路上拦了辆出租车奔向白家。五分钟后他在白家右手边的住宅楼前下了车,穿上雨衣走向那条胡同。刚走入胡同没两步,眼前蓦地一亮,他转过身,只见两个圆圆的车灯射着黄光从马路的的另一端向这边靠近。借着灯光他渐渐看清那辆黑色的轿车。车里传出两声喇叭,似乎是打招呼。车子在胡同前停了下来,一人撑伞走向穆槿。

      “你好,我叫郭鹏。”那人在他身前停下,收了伞伸出右手:“久闻穆先生大名。”

      穆槿苦笑了一下,伸手和那人相握:“早知道你不是来买牛肉的。”

      郭鹏朗声而笑,指着车子:“进去说话好吗?”

      穆槿阖了下眼睑,想了片刻,点点头,对方宁肯自己淋雨也不愿伞上的雨滴落到他身上,他还能不给人家面子吗?

      两人来到车内,郭鹏按了一个扭升起一道磨沙玻璃隔绝开车子的前后坐,然后拿出条毛巾擦了擦脸。只是这么一会儿工夫,他已从头湿到了脚。

      “我隶属国安三处。”没等穆槿开口,郭鹏就自报了家门。“这个单位比较特殊,虽属国安,但省部级以下人员无权过问我们的行动。他主要负责一些用常理无法解释的案子。”

      来全了。穆槿在心中叹道。从美国情报局到中国国安他算是都认识了。安宁--以后恐怕和他无关了。他在这边苦恼,隐身起来的探视怪则乐开了怀。

      “白家--发生了用常理无法解释的事情?”在探视怪的催促下他问出了两人共有的疑惑。

      郭鹏点点头:“目前看来如此,而且和我国的安定、国民的安危有关。”

      穆槿不禁□□了声,郭鹏惊讶的看向他:“怎么,先生身体不舒服吗?”

      “如果我说是,可不可以不听你接下来的话。”他不过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只想老老实实的按照师父的吩咐在红尘中游荡个十年,真的不想和什么世界、国家、社会的安危扯上关系。

      郭鹏笑了起来:“先生来这里不也是为了调查这件事吗?”

      “他家的牛肉很好,我有些上瘾,所以就忍不住想过来看个究竟。”穆槿说出一个有些勉强但还算可以解释的通的理由:“但真的没有挽救我国的安定、国民安全的志向。”更不想和国安扯上关系。

      “但先生不是曾负担过世界安危吗?”

      穆槿瞪大眼睛看着他,郭鹏笑笑:“韩可心的事情我们知道的并不多,不过也了解其大概的性质了。否则,先生此刻又怎会坐在此处?”

      “你们误会了,我并没有负担什么。”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穆槿说道。

      “负担了也好,误会了也好。总之先生已经被扯了进来,想出去,就不容易了。”

      “这件事和韩可心的事情没有关系吧。”

      “现在看来是没什么关系。不过先生总不能厚此薄彼呀。”

      “你们都解决不了的事,我又能做什么?”

      “先生不要妄自菲薄,美国情报局都对您另眼相看,我们自然不敢小觑。这件事,还要麻烦先生。”

      “快快快!人家这么客气,你怎么能拒绝?”探视怪传音道:“人家已经拿住你的把柄了,可不要让人家改换罚酒!”

      “本来,先生既然已经插手了,我们是不该打扰的。但有些资料,想必先生还不知道,要去调查总是浪费了时间。而且,我们也很想知道事情的内幕。我本人对先生也是神交已久,所以就趁这个机会冒昧了。”

      知道自己是推脱不过了,穆槿叹了口气:“好吧。不过我也只是个普通人,你们不清楚的事情,我可能也不会清楚。”

      “先生客气。”郭鹏微微一笑,道:“白家,据我们调查已经有两百年以上的历史。战争年代的资料是残缺不全的,但可以肯定近五十年白家没有换过地方,也没有停业超过十天的记录。包括……那个荒唐的年代。他的味道太诱人了,那些小将、□□也被收买了。二十年来,每年都有部门对其检验,但并没有发现婴粟壳、□□这些令人上瘾的东西。”

      穆槿点点头,牛肉里面如果有那些东西他和十二不可能吃不出来。

      “白家到了这一代,是三世同堂,共有十四人。三十七天前,白家第三代唯一的女孩白晶因不堪病痛的折磨自杀身亡,她的家人到派出所报了丧。三天后,市公安局接到一封电子邮件,署名白谌--白家的长子长孙,从IP地址和发信的信箱来看应该是他本人。”说着他拿出一个文件夹。

      穆槿接了过来,厚厚的一叠资料,第一张不过只有几句话:

      “我相信这事目前不会有人重视,但我也相信早晚会有人重视。我能说的不多,我已经乱了--心乱、脑乱,所有的一切都乱了……我受的教育告诉我那是不可能的,但他又真实的出现在了我的面前。那是幻觉吗?把他当作幻觉就什么都不会发生了吗?我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老汤!所有的罪孽都从这里诞生!是不是幻觉?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信写的很乱,而且有些自相矛盾。但他提到的老汤引起了我们的注意。”

      “白家到底发生了什么?”

      郭鹏一楞,随即敲了敲自己的前额:“天!我以为您已经大概的知道了呢!”

      “我什么都不知道。”穆槿苦笑:“只是因为觉得那香有些怪异,加上爱吃他们的牛肉才跑过来的。”

      “香?什么香?”郭鹏立刻来了兴趣。

      “这个不太好解释,您先说白家到底怎么了?”

      “怎么了?全死了!一十四口,除却白晶。其余的十三口,怎么说呢?他们没了呼吸、没了心跳、没了温度,凡是活人的特征都没了。但他们却死的怪异--十三口,身上没有任何伤痕,做了最细致的解剖也找不出致死的原因。”

      “那……”

      “这就是我们感兴趣的原因。他们到底遭遇了什么事?为什么一个接一个的死去?而且死前仿佛有预感似的。”

      “预感?你是说这封信?”

      “不止如此。除了白谌,其余的十二人死前都有人在场。而且都是在热闹喧哗的场合,如夜市、歌舞厅、网吧……地点各异。但均有五人以上目睹,死前仿佛看到了什么恐怖的景象,甚至跪地求饶。当旁边的人上前查看时他们已经没有了呼吸。”

      “既然如此。”穆槿抚着下颌:“为什么没有事先将剩下的人保护起来?难道是同时间死去的吗?”

      郭鹏露出苦笑:“是我们的失职。不过,这些人死的时候都处在不同的城市。他们仿佛逃难似的分散在十二个省市,当地查明了他们的身份再通知到这边,到引起足够的重视后公安才通知了国安,然后交给我们。当赶到最后一个白家人所在的城市时已经晚了。”

      “这么说来,他们好象事先都知道了什么。”穆槿想了想:“能确定白晶是自杀的吗?”

      “她的尸体在死后的第二天就火化了,我们不能十分的肯定。不过从法医报告和她生前的身体状况来看应该是自杀的,她天生就患有十分严重的心脏病,医生断言她活不过二十,她今年十七,很可能自杀。不过并没有留下遗书。”

      话音落下,车厢内陷入沉默。此时,风仿佛更急了,沾上水的沙砾和大地牢牢的纠缠在了一起,不在随着它到处滚动,它不知从什么地方卷来了石块“咯”的一声打到了车门上。两人同时被这响声唤回了神志,对视一笑。

      “您刚才提到的香?”郭鹏率先开口。

      “今天,我到了胡同里,并没有进门,但只是在外面也闻到了和他家牛肉一样味道的香气。当时也没怎么在意,不过此时听你说来他家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再做牛肉,这香就有些奇怪了。”

      “但我在您走后也去了一趟,并进了院子,可什么也没闻到啊。”郭鹏睁大了眼。

      “没有?很浓烈呀。”穆槿也惊讶的说。

      “绝对没有!”

      穆槿想了想,改了个话题问道:“这事,引起你们的重视,是因为这十三人死的古怪吗?”

      “不错。如果有致命的原因,一家十三口在七天内死去虽也是大案子,但也不会由我们出面调查。但偏偏没有。他们的□□没有受到丝毫的损坏--当然,有些人身上有些病症,但那绝不会造成死亡。”

      “你们怀疑什么?”

      郭鹏沉吟了下:“这个构思不是很成熟,不过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倒有几分可能。他们做的牛肉味道如此诱人,虽然没有查出什么成瘾的物品,但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恩,有一定的危险性?当然这种物质的危害性很小,可如果长期接触却足以致命。”

      穆槿摇了摇头:“别忘了,他们死前仿佛都有预感。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为什么不求医?”

      “是,这是疑点之一。但也可以解释的通,如果他们是受人指示……”

      “说不通的,多少代都受人指示?所有的人都宁肯牺牲性命也保守秘密?而且,白家的上一代呢?以前出现过这样的事情吗?白家历史上有这种离奇死亡的吗?”

      “是有些说不通。但白谌的信里说了老汤,按这个分析,问题应该和老汤分不开,先生知道老汤的做法吗?”

      “这可难为住我了。”穆槿笑道:“不过听说家传几代而且味道鲜美的食物都有祖上传下来的老汤,每家的做法也不一样。现在所能知道的只是如何续汤,第一代到底是如何做出来的恐怕这些子孙也不知道。”

      “是,我们问了一些人。据他们所说,不仅要有祖上传下来的汤,更要有祖传的器具,如缸、瓮、坛等等。用一个做烧鸡的名家介绍,他的鸡之所以好吃靠的就是老汤,而且很爽快的就说了如何续汤--取一百只童子鸡,拔毛去皮,挖掉内脏,支解开来,浇一勺多少代留下来的汤,必须要有一勺这样的汤,否则味道就出不来,找大锅用小火慢慢的炖熟、炖烂,熬掉水分,只留下白腻的油汤,然后倒在祖上传下的坛子里,封好,每次做烧鸡的时候就舀一勺。他当时就说,我不怕别人学,没有祖上传下的汤和坛子,谁学都没用。但是第一代的汤究竟是怎么做出来的,用了什么材料,他也不知道。”

      “白家的续汤如何做,有人知道吗?”

      “和做烧鸡差不多--三百斤鸡心,三十斤羊心,三斤牛心浇一勺祖上留下的老汤煮了。这个是白老爷子的妹妹说的,白家出事后我们找到她并对她做了一系列的检查,她的身体无大恙,也看不出有什么不妥。”

      “那按她的说法,这老汤里也没什么异样的东西。”

      郭鹏苦笑了一下,点点头:“这样看来所有的线索都断了。这件事已经停搁了二十多天,我们再想不到别的什么办法,只有在这里守株待兔。”

      穆槿摸了摸鼻子,探视怪在一旁幸灾乐祸的传音道:“你成兔子了。”

      “幸亏得遇先生。”觉得自己刚才的用词有些不妥,郭鹏连忙补充道:“想来事情很快就会水落石出!”

      穆槿只有再摸摸鼻子,苦笑道:“你报的希望太深了,我现在是一头雾水,什么也不知道。不过,既然中午的那股香气怪异,我建议我们还是进去看看,也许会有什么发现。起码弄清楚那香是从那儿来的。”

      “好。说到香--白家的老汤我们一直没有找到,按照白寒菊也就是白老爷子的妹妹的说法,那汤是装在一个大瓮里的,有半人多高,但我们却怎么也没找到。”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今天闻到的香气可能就是那里传出来的。”

      两人说着,下车举伞,肆虐了五个小时的雨此时更为猖狂,骤降的气温使它有机会化身为雹子,噼里啪啦的打在伞上。堪堪两人并肩而行的狭窄胡同的地面早已泥泞不堪,一路上,除了濡湿的土气两人都没闻到任何气味。

      不管怎样,白家总是有几分怪异的。穆槿心中暗道。房子既然是近年翻修的,怎么不把这条胡同也整理一下,整个胡同就他们一个住家难道连这点钱都要节省下来吗?
      行至门前,郭鹏拿出钥匙开了门,浓郁的香气漫天卷来。

      两人对视了一眼,郭鹏不动声色的按了一下腰间的皮带扣,随穆槿一起迈进院门。

      借着郭鹏手中电筒的光,穆槿大概的看了一下院子。十二的形容并不仔细完全。南、东、北皆是二层小楼,昏暗里看不出什么,但从镶嵌的瓷片来看应该是近十年的建筑,样式有些仿宋的味道,阳台一律面向院子。院子很大,完全可以举行篮球比赛,铺着黑色的大理石,但并不规则,南边的院墙如同胡同拐弯抹角,正中留下的两块黄土地里栽了两棵靠的很近、枝叶已经互相交错很有些年纪的枣树,一个长方形的菜圃紧靠着弯弯曲曲的南边院墙,朦胧中还能看到被雨水、雹子打翻的香菜。

      “这就是我中午闻到的味道!”探视怪传音道。

      穆槿用力嗅了嗅,浓郁的香气下面是有一点隐隐的糊味:“知道这香是从哪个地方传来的吗?”

      “和中午一样,整个院子都是!”探视怪说。

      “我们进房间里看看。”郭鹏说着向南面的小楼走去。

      “这楼,是白老爷子和白家长子白龙一家四口的住处,另外两幢是二子白虎、三子白哮的。”郭鹏一边走一边说。来到屋内他扭开了灯,呈现在穆槿眼前的是一间富丽堂皇而又古色古香的大厅,仿佛电影中大户人家的客厅。八仙桌、高背椅、长条几、白地蓝花瓷器。他们看了楼下的两房一厅一橱一卫和那间临街的店铺,转而上了二楼。楼上的布置就比较现代了,特别是一个房间简直是前卫。

      “这是白谌的房间。”郭鹏介绍道:“他没死在这里。白家人这些年虽没开分店、做酒楼,但也着实赚了点钱。三个儿子在别的小区内都有产业。白谌就死在了自家的另一个套房内。”

      穆槿点点头,两人正准备下楼,忽然听到几声窃语,郭鹏解释道:“我们的人,我刚才通知了总部。”说着走下楼梯,来到院中。眼前的情景令两人同时楞在了那里。

      急遽狂虐的暴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下,短短的时间内乌云已经尽消,弯弯的下弦月倒挂在天空的一角,虽残缺不全却明亮喜人,黑色的大理石在清白的月光下泛着隐隐的光,香气,仿佛更浓了……

      院中、枣树下却立着两个人!一大一小,背对着他们仰头望月。

      “阿姐。”小的那个转过了脸看向旁边的女子:“月亮出来了。”

      “是啊,月亮出来了。”女子弯下腰,无限怜爱的摸着女童的头发,月光下那头发显得有些干枯,如同一把干草,但是很长,到女童的腰下。

      “那么,他们也是要来和我们一起玩的吗?”女童转过了身子,指向穆槿两人。

      “他们?”女子也转过了身子,轻轻的摇了摇头:“他们不是,他们不能和我们一起玩。”

      女童露出失望的表情,走到穆槿身边仰起脸,很认真的问道:“为什么你们不和我一起玩?”

      “你想玩什么?”穆槿弯下腰,看着女童。女童很瘦,因此显得颧骨很高,眼睛很大,灵活有神眼眶却发青,苍白的面孔也透着隐隐的青气,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什么都好啊。”女童露出两颗可爱的虎牙:“拍皮球啦、丢手绢啦,我们还可以比赛爬树!”说着就要去拉穆槿的手,却被女子喝住了。

      “但是,他愿意和我玩啊。”女童委屈的低下头。

      “愿意也不行。”女子一步步的走上前。月光下,女子白色的衣裙无风自舞,她的容貌并不十分美丽。眼睛细细长长,鼻尖缀有几粒浅浅的雀斑,嘴唇有些厚,头发很黑,披在肩后。年龄不大,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她挽着女童的手,站定,看向穆槿:“今天中午你来过。”

      “是。”

      “你……”少女皱了皱眉,仿佛在思忖什么:“你有一个很奇怪的东西。”

      穆槿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我不想和你打。”少女叹道。

      穆槿笑了:“相信我,在下绝对没有和你动手的欲望。”

      “那就好。”少女长吁了口气,随即又皱起了眉:“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这里,发生了一些奇怪的事情,我来看看。”

      “这里的事情一直都是奇怪的。不过现在已经没有了。”少女说着,笑容有些得意,眼光却有些复杂。

      “也许吧。”穆槿耸耸肩:“不过有些东西总要弄清楚。这个,还需要你的帮助。”

      “你想知道什么?”

      “老汤!”穆槿盯着少女,一字一句的说:“老汤在哪儿?”

      “阿姐!”仿佛受到了惊吓,女童快速的跑到少女的背后,抱着她的腿,只露出一张怯怯的泛青的小脸。

      少女抚慰似的拍了拍她,又叹了口气:“我是真的不想和你打啊。”

      “我说了,我只是来查清事情的真相,绝对没和人动手的意思!知道了真相我就走,绝不多留一刻。”

      “知道了就走?只是知道?”少女歪着头看了看他,接着又点了点头:“好吧,我告诉你。”

      “阿姐!”

      “放心,不会有事的。”少女蹲下身,拍着她:“他是不同的。”

      “一样的!一样的!一样的!”女童的叫声尖锐凄厉:“一样的!他一样吃过!一样有!一样的!”

      “那是他不知道。我们告诉他他就不会再吃了。”少女柔声劝慰道:“知道了就不会了。”

      “是吗?”女童看了看少女又看了看穆槿,怯怯的问:“知道了,就不会了吗?”

      “我现在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什么也无法保证。”

      “他说不能保证啊。”女童转向少女。

      “所以他的保证才有效啊。相信阿姐,告诉了他,我们还要去玩呢。”

      最后一句话仿佛打动了女童,她想了想,重重的点了点头:“我相信阿姐!”

      少女站起身,看向郭鹏:“你应该知道我是谁。”

      郭鹏面色泛青,哆嗦着双唇,嘶声道:“白、白晶……”

      少女点点头,有些恶作剧的看向穆槿,见他依然面带微笑,全无惧色,不禁有些泄气:“你早知道啦!”

      穆槿点点头,就算没有十二的通风报信,他也可以从气息上感应到她们异于常人。

      “我是白晶,她,是白牛。”

      “白家没有这个人!”虽然吓的够戗,郭鹏还是没忘记自己的职责。

      “是啊,白家的户口上没有她,所以,她是老汤……”

      “呃?”郭鹏穆槿面面相觑。

      “你们知道白家的老汤是怎么做出来的吗?”

      “三百斤鸡心,三十斤羊心,三斤牛心,浇一勺祖传下来的老汤在锅上熬干了水分,倒在祖传下来的瓮里。”穆槿说道。

      “不错。”白晶点了点头:“不过你少说了一样,还有三两人心。”

      “什么?!”两人惊呼了一声,郭鹏急急的说:“这是白寒菊告诉我的!”

      “她没说谎。她知道的确实是那样。熬制老汤需要人心,他们怎敢让这方子流传出去?也只有我、只有我注定活不过二十岁,注定不可能嫁人,才能知道最后那一样材料。”

      “每次的续汤都要三两人心?”穆槿艰难的吞了口唾沫。

      “三十年一次。否则就算他们敢下手,也不可能到保密到现在了。”

      “为、为什么要用人心?”

      少女看了一眼穆槿,仿佛奇怪他这个问题的愚笨:“你没听说过人肉是最美味的吗?更何况是人心,而且是没有经过任何污染的人心。”

      “什么意思?”

      “你看,她是男孩还是女孩?”她说着把女童推到他们面前。

      “男孩!”探视怪传音道:“那家伙是男的!”

      “他是男孩。”果然,白晶说道:“我最小的弟弟,和我同父同母。自生下来就没有剪过头发,没有吃过五谷杂粮。他唯一的食物就是那两棵枣树上的枣子。他们养着他,不让他见任何人,不给他报户口,不让他接触任何尘事间的事物。他今年,已经十五了。”

      “什么?”这孩子,看起来最多十二!

      “他们养了他十五年就是为了今年的这次老汤--就是为了从他心上割下那三两。”白晶抚着白牛的头发,低低的叹了口气:“若不是我的心脏天生就是有毛病的,叫白牛的应该是我。”

      那一年,她多大?六岁、七岁?总之是到了上学的年纪了,但她不能去,她什么地方也不能去,因为她的心脏承受不住一点的刺激。每天,她唯一可以做的事情就是躺在床上看没完没了的电视。她一点也不觉得幸福,但不做这个她又能做什么呢?听哥哥讲故事?是的,如果下雨三个哥哥不能出去玩是会来给她讲故事的,但那天没有下雨,阳光很好,好的过分,起码在她眼中如此。

      她厌恶这阳光,却又向往这阳光。她来到阳台上看到爷爷正在洗枣。那枣树,每年都会结出很多很多的枣子,但她没吃到一颗。有次最受疼爱的谌哥哥爬到了那树上摘了一颗,刚要送进嘴里就被爷爷喝住了,爸爸几乎没把他打死。谌哥哥哭喊的声音她现在还记得。她总是想,那枣子和妈妈从外面买来的有什么不同呢?为什么不能吃呢?是有毒还是和故事中讲的那样--是仙果呢?她很想吃一颗,如果是仙果的话她的病也许就能好了。像故事中说的那样,不仅身体强壮了也会变的非常漂亮。但她记得哥哥的哭声,记得他半个月不能下地。

      她静静的看着爷爷洗枣,然后轻轻的下楼,看着爷爷端着洗好的枣子进了自己的房间,然后很快又出来了。爷爷看到她好象一楞,问她怎么下楼了。她怎么回答的呢?是了,她说想晒晒太阳。爷爷就问她要不要同他一起去张大爷家。她摇了摇头。爷爷也没有勉强--她的身体本来就不适合外出的。爷爷摸了摸她的头发--那是记忆力爷爷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摸她的头发。

      是的,唯一的一次。从那以后再也没有。爸爸没有,妈妈没有,谌哥哥也没有。家里人对待她都怪怪的。她说不清,但她知道他们对她和哥哥是不同的。特别是妈妈,总是那么奇怪的看着她。直到很久以后她才明白那眼神夹杂着痛恨、谴责和庆幸怜爱。

      当时她什么也不知道,只是好高兴爷爷摸了她的头发,嘱咐她不要碰水、电和火。并对着另外房子里的婶婶说他要出门,要她们照顾好她。

      她不用人照顾,她很乖。婶婶们在忙着打麻将,也没有时间来照顾她。爷爷出门了,她进了爷爷的房间。爷爷不可能那么快就把所有的枣子都吃掉的。但她竟没找到,一颗枣子也没有。当时她怕极了,是的,爷爷那么快就吃完了一篮子的枣子,爷爷是妖怪!

      她很怕,她不敢在那房间停留了,她想出去,到有阳光的地方,但却走不动。一步也迈不开。她觉得这屋子里有个妖怪,一定是的!否则为什么她迈不动脚?一定是妖怪施了法术,妖怪要来吃她了,就像爷爷吃枣子一样--很快、很快的把她吃光,连枣核都不会留下。

      她怕极了,但却没有晕倒,只是蹲了下去,坐到了地上,然后--她看到了爷爷的床,是的,既然出不去,她要躲一躲。只要妖怪看不到她就不会吃她了。她爬到了床下,躲在黑暗中。那是她第一次渴慕阳光。但那床下没有阳光,却很可能有妖怪!是的,爬到了床下她才想到,也许妖怪就在那床下面。妖怪总是在黑暗里的,妖怪也许正在等她爬过去!

      她叫了,想到这里她一定叫了。但她已经记不清了,她什么也不记得了。她的心脏终于承受不住这种恐惧,她彻底的陷入了黑暗。被妖怪吃掉了,这是她唯一还记得的事情。

      再醒过来的时候,一家人都围在她的身边,除了三个哥哥。爸爸问她为什么会跑到爷爷的床下。她怎么回答的呢?是了,她不敢回答,只是哆嗦着唇,缩在妈妈怀里,看着爷爷,含糊不清的说着枣子、妖怪。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他们问她是不是已经知道了。声音是那样的严厉那样的尖锐。包括妈妈。妈妈推开了她,和所有人一起问她看到了什么。

      她哭了,哭喊着妖怪。是的,她看到了妖怪。只有嘴的妖怪、围绕在四周的妖怪、厉声问她看到了什么的妖怪。原来--爸爸、妈妈也是妖怪。婶婶、叔叔也是妖怪。和爷爷一样的妖怪--很快的把枣子吃完,并且不留枣核的妖怪!

      “她知道了。”仿佛是爷爷的声音。

      “没有关系的!她活不过二十岁!她不会出嫁!不会把秘密带出去!”仿佛是妈妈的声音。

      “这事毕竟非同小可!”是二叔叔还是三叔叔她已分不清了。“万一……她无意中……”

      “不会的!她又不出来,不会的!”

      “但……”

      ……

      妖怪吵架了,乱糟糟。一张张的嘴不停的开了又合,合了又开,速度好快。她跟不上,只能呆呆的看着他们,然后呢,她是睡着还是昏倒了呢?

      再醒来呢,她被带到了地窖,和她熟悉的那个地窖不同。这个地窖从爷爷的房间下去,楼梯很长,起码她当时看来如此。经过一道生锈的铁门,她见到了满地的枣核,和一个头发长长的身子瘦瘦的妹妹。,妈妈说这是她的玩伴。只能在地下室里,不能带出去,不能对任何人的玩伴。

      “这里有秘室?”郭鹏的声音透着惊讶。

      白晶点点头:“你们应该看到了,就是那个地窖。”

      “哦……”

      “不过那地窖是在我知道了那地方以后才有的。”

      “怎么说?”

      “你们不觉得墙外的胡同太糟了吗?”

      穆槿点点头。

      “这地方,多少代以来就是白家的。每一代白家都要有一个白牛,每一代的白牛都住在那地窖里。真正的地窖--在那胡同的下面!只是后来他们以为我发现了那地方,索性将新老地窖之间的墙拆了,合成一个,供我们俩玩耍。”而新地窖成了新的禁地。

      妈妈说白牛是弟弟,但她却认为是妹妹,长头发瘦瘦的妹妹。不过是弟弟还是妹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也有了个玩伴!只属于她的玩伴!哥哥们没有,任何人都没有,其他人不知道的玩伴。她给白牛梳头、和白牛说话,教白牛数数。她很快活,简直是开心极了。虽然爷爷再也不准她看电视、不准哥哥们再给她讲故事,说电视和故事会污染她,然后她会污染白牛,她也同样开心。她记得很多的故事可以慢慢的讲给白牛,虽然他总是问东问西,虽然一个故事总要一再重复他才能听懂,不过没关系,他们有的是时间。

      日子,就在她的开心中过去了。她大了,渐渐的知道了一些事情。她开始觉得奇怪了,为什么不能让别人知道白牛,为什么白牛不能出去。妈妈说白牛也有病--不能见阳光的病,但为什么连电视也不让他看呢?

      这些问题随着她的成长渐渐多了起来。爷爷开始喝止她了,告诉她如果再问这些问题就不能再见到白牛!她不敢问了,但心中的疑问却一天天多起来。看着白牛越来越瘦她想偷点东西给她吃,却又怕害了他--妈妈说白牛的病只能吃那两棵树上的枣子,秋天吃新鲜的,其他三个季节则吃晒干的、储存起来的,否则就会死去。

      然后,那一天来了。爷爷领着所有人到了地窖,包括三个哥哥。妈妈好象有些伤心。

      “又过去三十年了。”爷爷说,他好象有些感慨,如果她没用错词的话那应该是感慨。

      “你们。”爷爷说着看了一下两个婶婶:“也算不容易了。是个讲信用的人。”

      “不不--”二婶婶连忙开口:“最不容易的还是大嫂。”

      爷爷点点头:“这个自然。不过你们也是有功劳的。白家能到今天和你们的守口如瓶也有很大关系。”

      “这是应该的。”

      爷爷摇了摇头:“以后三年的利润都由你们两家平分,你大哥他们不从中拿一分。”

      “这怎么行?”两个婶婶都开了口。

      “这是祖上传下来的规矩,三年后所有的利润都是你大哥家的了,毕竟他们牺牲最大,继承这份家业也是应该的,这点我开始也讲过的。”

      “那是,那是……”

      爷爷仰天叹了口气:“这么多年,我们白家虽没有大福大贵,但承蒙祖宗荫庇,日子也过的去了。你们的吃穿用度在百姓中来看也是好的了。我希望你们珍惜。”

      “那是自然。”两个婶婶异口同声:“我们感谢爸爸和大哥、大嫂。”

      “那就好。我们白家做这事也不是一代两代了,世代的媳妇们也还算有良心,没把事情说出去。”

      “爷爷,到底是什么事情啊。”谌哥哥不耐烦的说。晓哥哥、乐哥哥也总是像弟弟这边看来。她讨厌他们的眼光。

      “这么多卤牛肉的,但咱们家的牛肉却总是一流的,这是为什么?”

      “爷爷不是说过吗?咱家的老汤特殊啊。”晓哥哥说。

      “不错。三百斤鸡心、三十斤羊心、三斤牛心。这是你们都知道的,但咱们的老汤真正特殊的地方却在那每过三十年必须搀杂进去的三两人心!”

      当时三个哥哥的表情怎样她不清楚。她只记得自己当时怕极了,比七岁那年躲到爷爷的床底下的时候还怕。她隐隐的觉得自己一直疑惑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但那答案--却是她极度恐惧的!

      爷爷还讲了什么,她记不清了。隐隐的好像是要杀白牛,因为他是白牛,因为他有三两没有被污染过的心,因为白家要继续发达下去,要继续富有下去。

      “你们的大嫂牺牲了很多……”朦胧中她好象听到爷爷这么说。好象听到他夸两个婶婶,好象听到他说之所以让三个哥哥知道这事是怕他们以后不懂事,觉得吃了亏,起隔阂。他说不怕他们去告,但是让他们想想告的结果--他们所有的东西都会失去。房子、车子、银行的存款、珠宝首饰……他们的父母也是从犯!一样会被判刑!他们会从天之娇子一下子变成一无所用的劳改犯的儿子,一辈子不会再有前途……

      然后呢?有人反对吗?好象有吧,谌哥哥好象喊了什么。但被爷爷的一句话给顶了回去:“你那辆奔驰不要了?”

      白牛的命抵不过奔驰、抵不过出国留学,白牛是什么?从未见过面的弟弟,能给他们什么好处?

      于是,静下来了。爷爷拿出一把刀。她认得那是祖传的,专用的切肉刀,爸爸很爱惜,每天晚上都要好好的清洗、擦拭并定期打磨。爷爷把刀传了一遍,让所有人的指纹都留在上面。

      最后,刀到了她的手里,她问爷爷:“必须要拿三两人心吗?”

      爷爷点了点头。

      “我的可以吗?”

      爷爷摇了摇头:“你有病。”

      是了,那一刻她终于明白了妈妈的眼神,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他们都不抚摩她的头发。她拿着刀,问爷爷:“可以由我动手么?”

      爷爷很惊讶,所有的人都很惊讶,但还是同意了。

      她走到白牛身前,那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我们来做一个新的游戏。我们来做捅一刀!”

      “好啊!”白牛像以往一样开心的笑了起来。

      “游戏很简单。我先用这把刀捅你一下,然后你再捅我一下。要筒到这里。”她指着自己有病的部位。

      白牛重重的点点头:“你捅我一下,我捅你一下,白牛记住了。”她笑,很得意的笑,等着她的表扬。

      她摸了摸白牛的头发,伸出了那把刀。那刀不愧是祖传的,很利,一下子就进入了白牛的心窝。

      “阿姐,疼。”白牛看着她,但还是一动不动。“我不要玩了,我不要捅阿姐,疼……!”

      她抽出了刀,塞到白牛的手中,他已经没有力气抬起手臂了。她握着白牛的手,用那把刀捅向了自己。真的有那么一点疼,不过还能忍受,她的心脏已经习惯这种疼痛了。

      其他人的反映是什么,她没有注意。只是抚摩着白牛的头发说:“我捅了你,你也捅了我。然后,就该他们了……”

      “那么,那些人--那些白家的人都是你……?”郭鹏指着白晶,手指哆嗦的问道。

      “我谁也没杀。”她说着,忽然皱了皱眉:“你们想知道的我已经都说了,你们该走了。”

      “如果不是你,他们怎么死了?”

      “那你该去问他们。”白晶说着,已转过了身子,牵着白牛的手向枣树走去,临到枣树前,白牛蓦地回头对两人轻轻一笑,青白脸上的大眼闪过一丝狡黠的光,不待穆槿说什么,又转了回去。白衣黑发没入枣树中……

      “轰!”

      随着天际间的雷鸣电闪,红色的铁门被炸开。郭鹏回过神楞然的看到院子里布满真枪实弹的同事和武警。一个个立在急风暴雨中,枪口则对准了他和穆槿。“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他连声问道。

      “什么怎么了?你们突然出现还问我怎么了?”他的同事孙剑英有些气急败坏的说:“这门怎么也弄不开!从院子里翻进去又什么都没有!偏偏你给了信号又消失了,还问我怎么了?”

      “我,消失了?”郭鹏看看穆槿又看了看自己的同事,再看了看依然滂沱的大雨和急弛的风,走到院中的枣树下,似是自语的喃喃道:“我,消失了?”

      事情到这里本来就该结束了。起码应该和穆槿没有什么关系了,他开始调查的初衷只是弄清那股香气的由来和白家为何关门,这个结果虽不能令人满意,但开始的疑问已经有了答案。偏偏郭鹏不放过他,三五不时的来和他探讨有关消失、出现、鬼魂、空间的话题,再加上探视怪的起哄,真真把他一个头闹的两个大。

      今天,郭鹏再次跑了过来,也许是他终于从那次的经历中恢复了过来,也许是已经厌烦,当然更也许是他知道穆槿不是怎么喜欢这个话题--起码不是很喜欢和他探讨有关科学不能做出合理解释的事情,总之今天他没有再继续几天以来的讨论。而是提出了另外一个问题:“我们对白家的房子做了最彻底的检查,毫不夸张的说每块砖头都经过测试,依然没有找到老汤。也没发现那个孩子--白牛的尸首。”

      穆槿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找那个做什么?”

      郭鹏沉吟了下:“虽然我们的工作就是调查无法用常理解释清楚的事情,鬼魂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但类似白家这种情况,特别又是我的亲身经历……”

      “不相信就把它当作幻觉好了。”

      郭鹏笑笑:“我们毕竟隶属国安,很多事情虽然不必受限制,但也要给个说法、答案,虽然有些确实无法定论,但这事我毕竟亲身经历了,所以……起码要提出一些个人看法。”

      “你的看法是什么?”

      郭鹏摇头苦笑:“我只是想到鲁迅先生《狂人日记》中的那句话‘救救孩子’。可是……”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两人皆明白救救孩子的话喊了多少年,一代代的喊,一年年的喊,结果依然是继续喊下去。到底是这个社会污染了孩子,还是人类本身就有无法消除的劣性根。这个问题人类研究了多少年依然没有定论,他们两个更没有答案。郭鹏回到先前的问题上:“依你看,老汤在什么地方?那棵树下?我们早检查过了,胡同也检查过了,地下室、菜圃……可以肯定都没有。”

      “如果你是白家人,会怎么解决那个尸体?”穆槿坐在沙发上,一边应付探视怪的胡言乱语,一边看着郭鹏。

      “让一个尸体消失有很多办法,问题是他们把老汤放在什么地方了?扔了?倒了?为什么要这样处理?他们先前是怎么知道将要有灾难发生?”

      “对你来说解决一个尸体有很多办法,但对白家人则不一定了。当然也许他们有什么祖传的方法或随便找个野外埋掉。但我认为这一次毕竟不同于以往,白晶死了。虽然可以把她说成是自杀,但毕竟会有人来查看,时间紧迫,不过白家有比别人更为便利的条件--那口锅可以将三百多斤的心熬成汤。”

      “你的意思是那孩子的尸体被熬成了汤?”郭鹏皱了下眉:“那汤呢?我是说老汤呢?孩子尸体熬成的汤他们舍得倒掉,老汤总不会也倒掉了吧,那可是他们的命根!”

      “这只是我的猜想。至于老汤--你忘了白晶的话吗?白牛不就是老汤吗?”是的,早在见到那孩子的第一眼,他就觉得那个看起来纯真的孩子并非表现的那样,在他纯真的背后隐藏着无法遏止的怨气--恨不得把所有人都拉进地狱的怨气,最后的那回眸一笑证实了他的感觉。按照白晶的说法白牛应该是纯真的,他与外界的唯一接触就是几乎同样没有和外人接触过的白晶。但,如果白家人把他的心合着鸡心、羊心、牛心以及多少代流传下来的老汤一起煮了呢?如果那世代累积下来的怨气归结到他一人的身上了呢?想到此处,他止住思绪,不敢再往下想了。

      “你说我们见到的就是老汤?那么白牛呢?白家人在事前到底知道了什么?为什么都有了预感?”

      穆槿看着有些激动的郭鹏:“这些事,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只要确定此事不会危及我国的安定团结不就可以了吗?”

      “这个……”郭鹏瞠目结舌了好一会儿,终于长长的吐了口气,面容一整,恢复往日的镇定:“不错,这事已经结束了。非常感谢您的帮助,希望以后我们还能如此合作。”

      穆槿不置可否的站起身看着窗外的白杨--依然葱郁的枝叶,那一天一夜的狂风暴雨对它仿佛无任何损伤。朗朗晴空,万里无云,炽热阳光下的小城依然古老而喧闹,这个世界不会因为任何一个人的消失而停止它的运转。

      一个有能量的鬼魂要给十三口人一个预告、恐吓、惊吓自不是什么难事。他们看到的那个孩子到底是纯真无知的白牛还是累积了世代怨气的老汤也并不至关重要。已经发生的事,他无力改变。没有发生的事,他同样无力阻止。师父让他在红尘中游历十年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这个问题……他十年后有能力解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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