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章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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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小少爷专注投入的模样，百里屠苏开始认真考虑，重新评估眼前这个人。
抛去映虚的假扮不谈，方兰生其人，给他的第一印象就是……惊险。很奇怪的词，但原谅他想不出更准确的表述。这个人，小脾气就像蹦极那样忽高忽低，毫无规律可言。
“啊，竟然在这里可以这样反应！”大致就是如此。
其它就和富家子弟同样，娇惯，口味挑剔，不过倒也坦荡。说起来，成长顺风顺水的人，大多难以想象他人的歹意，待人真诚，说是天真也还算贴切。然而，和通常想的不太一样，这类人似乎也不易上当受骗。
该说是野生动物的敏锐直觉吗？
百里屠苏看着他——正将资料归类，计划行程——得出结论来：直觉如何暂且未知，此处娴熟的动作，显然是饱经训练。
看来也不是没有两把刷子嘛。期待度上升一些。
方兰生将纸张拢齐，抬头：“映虚，A大之后，绕过X高，直接到B大去。”
百里屠苏疑惑的眼神。
方兰生斜瞄一眼，解释：“A大X高案发，相距不过数日，死者一概是网瘾少年。A大查不出什么的话，X高也不会有结果。相比起来，B大学生会女干事这个特例，我倒是很感兴趣。”
“案件是嫌疑人的侧影，从不同侧面看，更有益掌握全貌。难道不是这个道理？”
方兰生眨眨眼睛，先前的芥蒂看上去早已消除。
“等等映虚，”忽然说，“下个路口，右转停车等我。”
过一会儿回来，手上拎着个粉纸盒。
映虚瞥见：“又是那家的甜品啊，带给襄铃？”笑得高深莫测。
方兰生点头。从百里屠苏的角度看，微微有些面红。
“襄铃是谁？”后排芙蕖就问。
方兰生轻咳一声，侧望窗外，不发一语。
脸更红了一些。
到A大下车时，方才还一碧万里晴空，无知无觉就暗下去。
“要下雨了？”芙蕖翘首。
方兰生小声嘟囔：“来得真不是时候。”
“咦？你很讨厌下雨吗？”居然被听到了，“春天雨水也细细的，落在身上很舒服呢。”
这点和襄铃很像嘛，不自觉多解释些：“不是不喜欢下雨，只是每到下雨天，就会……”
“就会什么？”
果然还是太多嘴。
“就会……遇上不好的东西吧。”这么回答，已追上百里屠苏笔直的脚步，进入宿舍楼。
“不需要向学校申请就可以进来吗？”
“虽然是警官，但是男生宿舍，女孩子进来也确定没关系？”
“果然空荡荡的，人都搬走了吧……哎？阳台上居然有衣服没收？有没有生活常识！”
……
方兰生独个絮叨一会儿，四面无人搭话，开始后悔把映虚留在车上。
不过，有他坐镇全局的话……方兰生摸了摸领口别针，蓝宝石下面是个小型对讲装置，听筒连接耳钉。看到那东西，一定要提前告诉我才行，千里眼映虚……
“就是这间。”百里屠苏停在一扇门前，“首案发生地点。”
“先别打开门。”全身搜刮一番，终于找到一根青丝带，咬破手指沾点血，系在小拇指。
“现在可以了。”方兰生说。
“这是做什么？”芙蕖问。
“隐藏气息。妖精作怪地方，一般会留下独特的标记，这一点和动物的领地行为非常相似。不同的是妖精的记号可活动，感应到驱魔师的话，多半会隐藏起来，少部分还会主动发起进攻。”顿了顿，挑衅的眼神望向旁边木头，“不过，我还不确定有没有妖、精、这、回、事，那、就、是、了。”
怎么，与我有关？百里屠苏微微偏头。
开门。
陵端不知在赌什么气，方才不吭一声，门一开，却忽然冲到最前头。
百里屠苏皱眉：“小心一些。”
陵端也不理睬。
抄起双手抱胸，挡在方兰生前，经典的扬头甩发动作，露出两个大鼻孔：“打一个赌，姓方的小子，你若破不了此案，该当如何？”
方兰生显然不在状况：“什么如何？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我们来比赛，比比谁先抓出嫌犯。我若赢了，你就搬离这个城市，并发誓一辈子不再回来。你若赢了的话……哼哼，等你能赢了我再说。”
方兰生不满：“你不妨先说清楚，我若赢了，你该如何？”
“这么说你同意打赌了？”陵端狡猾一笑，“你赢了，我陵端大爷就任你处置，可好？”
“陵端，不可胡来！”
斜瞟百里屠苏一记，陵端冷笑：“晚了，他已经答应了。还是说，你舍不得？”故意把话说得暧昧。
什么舍不得？舍不得什么？方兰生倒是不介意打赌，反正本家不在此地，要照顾父母善尽孝道，早晚得回去。然陵端一席话却令他引起好奇。
映虚的声音忽然响起：“怎么，原来你没发现？”
发现什么？
“陵端对那个百里屠苏呀，有不同寻常的感情哦，说不定是爱恋一类呢……”看好戏的口吻。
什么？！两个男人？！！！
方兰生浑身一激灵：“赌就赌，输了可别后悔。”拨开陵端就钻进屋内。
A大住宿条件，下不及地，上不顶天，也就是中不溜的水平。上下铺的六人间，靠窗户是一排桌子，空调是决计没有，但好歹装了风扇。
桌子上有一台笔记本电脑。
“怎么阴潮潮的，一股怪味？”芙蕖以手扇风。
“天气问题吧。”方兰生答，“这两天阴晴不定，动不动就下雨，空气潮湿，家具或许会发霉呢。”
“能把电脑开一下吗？”回头问百里屠苏。
寻摸一会儿：“不行，电池被移除，电源线也找不到。”
“左手第一个抽屉，看着像锁上了，其实没有——映虚刚给我说。”
“你现在在做什么？”芙蕖见兰生贴着墙弯腰走，时不时撒些粉末。
“显影。”方兰生直起身，拍拍手掌，“有些妖怪的记号不易辨识，并且，普通人无法看到。这种方式可以让妖怪的记号变明显。”
“我也顺便证明一下，这个房间，究竟有没有妖、怪、出、没。”仍然仿佛意有所指。
百里屠苏也习惯了：“好了，你要开的电脑。”
“这边也好了，”方兰生心满意足地笑，“瞧，多少标记。”
弹弹衣衫，后退两步，不大的房间里，墙底桌角处显现出十余个莹莹发亮的图案来。有花朵也有动物，但居多是复杂的几何图形，五光十色，倒也煞是好看。
“这么多！”芙蕖发出惊叹，连陵端都倒吸凉气。
“若是蜘蛛壁虎一类，”方兰生指指上面，“那里也有，不过很淡很小，当然了你们看不见。”“会伤人的话……”圈出几枚大个儿的，“大概只有这几个吧，具体哪一只，要等看了楼下房间和死者后，对比才能确定。”
然后叹一口气：“虽然也多少有准备，普通家里有一两个标记都属一般，不过这里也太多了，简直像发生过一场混战。校区，建了多久？”
“算上今年刚好二十。”百里屠苏招手，示意兰生过来。
方兰生边走边说：“看这些，现在你信了？”
百里屠苏凝视一会儿，叹气：“是是是。”语气饱受曲折。
“没诚意。”
方兰生抓起鼠标摇动：“要我看什么？啊，这就是他们玩的游戏吗？”
打开登陆界面，低头吩咐几句，待上一会儿，输入密码，屏幕显示登陆成功。
“映虚连电脑存储也可读出？”百里屠苏问。
“但是很辛苦，没有必要的话尽量不用。”方兰生已经进入游戏了。
“可是游戏本身并没有问题，几位死者，玩的游戏都不重叠，同类游戏玩家也并未报告异常。”芙蕖解释道，“肇临专门调查这部分，结果完全可信。”
“而且后来的死者都不玩游戏吧，方大侦探？”陵端插嘴。
挑衅向来是不理的，方兰生问向芙蕖：“肇临警官之事，又是怎样？一般的犯罪者，即便是妖精，没有十万分必要，袭警也太说不过去。更何况，这样做有许多风险。”
言下之意，是否肇临发现了什么？
“哼，这可说不准，”陵端不甘遭忽视，“肇临那个人……”
“他怎么？”
“凭什么告诉你？”奸计得逞的笑容，“我们还是竞争对手，你莫非忘了？”
“陵端！”
方兰生脑仁开始发麻。按住百里屠苏：“等等等，我知道你想说大局为重，不过我无所谓，自己也可以查。”
然后偷眼瞄他阴沉的脸色，腹诽，你要说这个人的话，我还真没打算跟你争。死木头疙瘩不开窍，动不动还凶人，什么品位啊？
……
也就是长得还行。
“对了，卫生间在哪儿？”戳戳百里木头。
“出门右转，走廊尽头。”
方兰生拍拍手，大步经过陵端身边，坦然无惧地借助两个白眼。
翻翻翻，也不怕眼珠子掉出去。
本着不放过一丝一毫线索的原则，百里屠苏检查了游戏系统，又看了人物属性和背包。一无所获。
“去了也太久了吧，”芙蕖开始频繁看表，“怎么还不回来？”
“逃了吧，哼，看看楼下那金毛还在不？”
百里屠苏操作关机：“我去一下，你们稍等。”
还没出门，走廊就传来乒呤乓啷一阵响动。
“不好！”
下雨了。
天黑得可怕，翻滚着深青色乌云，视野里一片茫茫。
百里屠苏来到厕所门前时，恰赶上闪电。骤然撕破天空，瞬息的白光，勾勒出越窗而逃的鬼魅身影。
“站住！”大喝一声奔至窗前。二楼并不算高，飞身跃下。
大雨瞬间淋透全身，天与地哭泣着交互缠绵，不分你我。已不见半个人影。
“糟了。”百里屠苏心道。
此时芙蕖也出来了，转眼湿了半身，但还是抖开伞。
“这雨下得真大。”又说，“方兰生呢？”
摇头不语。
陵端扒着窗口阴阳怪气：“这下可惨了，准是让妖怪捉吃了去。什么驱魔师，也就不过如此，到头来还不是要靠我们自己。”
“若他和映虚联系未断，现在到车里，也许会有消息。”百里屠苏已转身走开。
待回到车前，陵端已经出来，举伞靠着车门，一脸臭屁。
“喏，人不见了。”像看见蟑螂爬进被窝的嫌恶表情，朝车厢努嘴。
百里屠苏待上一会儿，忽然指指前方：“那是谁？”
掀开被子，发现床单上黑油油爬满一群。
“哼，回来了，那又如何？”
二人已迎上去。
芙蕖撑伞，百里屠苏帮映虚扶住兰生。
这个人湿透了也冷透了，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薄薄一层衣衫，早已贴在皮肤上，不但不能御寒，还恣意吮吸着体表温度。
方兰生像刚跑过马拉松，喘得上气不接下气，雨水吸入气管，就蹲下来一阵呛咳。
走走停停，拖进副驾驶。
映虚抖开一方毛巾，替他擦了个大概：“好一些吗？”自己身上还滴着水。
方兰生胡乱摆手，又把毛巾扯过，无意中斜他一眼，便朝他肩膀丢去。
映虚会意，迅速擦净水滴。
“真是的……阴魂不散……”瘫软抱怨。
映虚笑，张口，欲言又止。揽住方兰生一阵安抚。
百里屠苏也稍微擦拭：“如此一来，先回家吧。”
方兰生摇摇头，平复一会儿，掏出手机来看：“才五点多些……”眯眼重新躺好，嘟哝：“去警局……我想，唔……看看尸体……”
又嘀咕一阵，陷入半迷糊状态。
映虚微微责备的语气：“怎么这么较劲啊……”
打开车内空调，暖风阵送。顶灯流漾出一圈一圈的奶黄色光晕，升起一室温馨。
窗外，大雨还没有停。
（章三完。）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章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