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龙筱雨

4、回家

　　李笑最后赖在奶奶怀里天南海北的聊了好久，饭席间她为了不让插不进话的二妈太显尴尬，还特意问了句，“李亦呢？怎么不见他人？”李亦是二妈生的儿子，小她六岁，两人相处的倒还不错。

　　二妈道：“你弟弟他成天不知道在哪疯呢！这次你回来了可得帮着好好教育一下他，都二十一的人了，一点正经事不干。”
　　她笑笑，同样是二十一岁，李亦被宠得无法无天，而她呢，远赴重洋，冷暖自知。有妈的孩子，果真是不同啊！
　　说到李亦，奶奶不急不缓的说道：“一个男孩子成天弄得油头粉面五颜六色，学不好好上花钱无度的，将来不成器！”听到老太太这么说自己儿子，二妈不答应了，“妈，笑笑是您孙女，我们小亦也是您孙子吧？将来这个家传宗接代还靠他呢，他一个孩子现在还小呢，调皮一些怎么了！”

　　奶奶把筷子一拍，“我们笑笑呢？十七岁就被你们送走，当时她不小？”
　　二妈冷笑，“她做的事可不小！”
　　“你……”奶奶气急，吓得李笑赶紧帮她抚着胸口顺气，同时对着桌子对面的人重重叫了句：“二妈！！”
　　“用不着你提醒，我当年干了什么我清楚，请你记住了，奶奶是什么身份你是什么身份，容得了你那么说话的？别以为我爸不在这个家你就是主人，奶奶气出个好歹，看我爸饶不饶得了你？！”

　　“李笑！有你这么跟我说话的吗？我好歹是你妈！”
　　“对不起，我那没福气的妈早死了，至于怎么死的，你自己知道，别太拿自己当回事。你是我爸的老婆，但不代表是这个家的女主人。”
　　“你什么意思？什么叫你妈怎么死的我自己知道，你妈自杀跟我有什么关系！”
　　李笑差来佣人把奶奶扶回房间，老人不放心，攥着她的手，她安慰，“奶奶你回房间去，我一会儿就上来。”

　　一顿饭吃成这样，李笑觉得真是闹心，看来自己出去住的这个决定真的是再正确不过。二妈剑拔弩张，她却平心静气，“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年你和我爸在我妈没死的时候就勾搭在了一起，我妈是自杀不假，产后抑郁症嘛！但如果不是二妈你寄给她的那一摞照片，她能在病情已经有了好转的时候还选择死吗？”
　　二妈的脸瞬间苍白，“你……你胡说八道！”

　　“是不是胡说咱们都清楚，你也不想这个事实让李亦知道以后毁了你精心创造出来的慈母形象吧！我从小是奶奶带大的，十七岁又被你们送走，本来就没有多少的感情，在这十年的消磨中也剩不下多少了，我无意破坏你们的宁静和谐，唯一想要的只是奶奶能安享晚年。”
　　二妈的态度跟着她的开始转圜，“我们当然也希望奶奶能舒舒心心的，可不也什么都顺着她了吗？关键是你弟弟也不是她说的那样啊！”
　　这是顺着吗？一点就着还说得那么冠冕堂皇。

　　“奶奶怎么对小亦的你心里有秤？像你说的，他才是为李家传宗接代的，奶奶能不疼他吗？她就是挑理也从来都是在你面前挑，只要你不在，宝贝还来不及。奶奶这么做是为了不让我觉得没人疼，你好歹体谅一下老人，至于你觉得小亦失宠之类的，完全是多余的担心。”她把头发往耳后一揽，“今天这些话本不该说的，已经都是过去的了，我的意思就是不管怎么样，奶奶年纪大，咱们就都让着她。等奶奶百年以后你放心，这个家能少回我就少回，毕竟我对你们的态度和你们对我也差不多！”最后的这句话说得让人有火都发不出，既不是只说你们对她不好，也不是表明了她不待见你们，可事实就是如此，你们怎么对她的她也就怎么对你们！

　　……

　　李笑的工作是早在回来之前就被安排好的，殷氏旗下客莱婚纱特聘的设计师，原本大老板的用意是让她去沪上总部，芮芮也说让她去那好，更适于她在国内的发展。可都被她给回绝，只愿意以单份设计来和他们签合同，因为她回来的目的从来都不是事业。当然，要养活自己她也是需要工作的，倒不是她多清高不屑于依赖家庭，只不过不愿意让齐天觉得她的存在只是个负担而已。

　　爸爸给他安排的公寓在闹市区的新楼盘，三室两厅，装修家具一应俱全，只不过让她这一个人住显得颇为奢侈了些。她先是上网和客莱那边做了沟通，看了他们这一季度的主线风格，对方告知她需要的布料和一切都已经下发到宁城所在的子公司让她便给个地址他们叫人送过去。

　　当初她没想过要学设计，刚出去的两年浑浑噩噩沉浸在伤感的氛围里，后来遇到了芮芮，她发现了她的这方面灵性，鼓动着她勇敢的走上这条路，包括后面为她牵线搭桥拜到了名家大师门下眼看着她一步步混得小有名气。知道她要回来了，她更是早早就替自家公司挖人，却被告知除了宁城她哪也不去，气得芮芮是捶胸顿足，第无数次的骂她没出息。不过好歹名气是有的，能力也摆在那，就算是为了她这X高徒的称号也亏不了，本着互利互为才勉强答应她。幸好殷氏在宁城有个涉及其他行业的子公司，虽然和客莱领域不同，但好歹也算同一位老板，这么一来也算不让她脱离得太远，外加每次的货运也方便，新一季度的衣料便都通过内部送来给她。

　　十年的时间没有回来，这个城市对于她已经有些陌生。把行李安顿好以后，她又去买了些日用品，看着如今日新月异的商业步行街完全没了当年的影子，她甚至连感慨都不知从何论起。回去的路上经过男装店，橱窗最显眼的位置一件驼色的中长款风衣穿在模特身上，简单的立领帅气的双排扣，李笑不自主的就在想齐天穿上它的样子，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后毅然进店让人给她取了来。

　　“请问您需要什么号的呢？”客气的店员问。
　　李笑偏头看了看，走到一个和店员穿类似工作服的男人身边说：“先生你好，能麻烦你帮我试一件衣服吗？”

　　男人把手里的一件衣服挂回衣架，转身，胸前的工作牌赫然标识着店长二字。她送上一个大大的微笑，“你好，我是你的顾客，你能帮我试试衣服吗？”成安然回头就见一个身穿休闲压麻连衣裤的女子，厚底高跟鞋被垂坠的裤脚盖去，只剩下圆润的鞋头，整个人显得高挑清新。又或许是她脸上粉黛素雅而使得她的笑比别的人更具感染力，是一种能颤动心弦的真诚，愣着两秒，“呃……当然！”

　　成安然的身材和齐天差不多，穿起来果然如李笑所想的那般帅气，她盯着前后看了看，又替他翻了翻衣领，动作一气呵成极为自然。反倒是成安然被她这亲昵的动作弄得有些小紧张，僵直了脖子一动没动，等她弄好了以后又左右端详了两眼，抬头对他笑起来：“很好，谢谢你，这件衣服我买了！”

　　成安然点点头，脱下身上的衣服，边包边随口问：“是给男朋友买的吗？”他平时话不多，但这次却例外，他也说不清是什么情愫，恐怕就是因为她的笑和她清澈的眼底吧！
　　李笑把卡递给他，坦然的点头，“对。”
　　“真幸福，有你这样的女朋友！”
　　人总是喜欢听好话的，李笑没把这话怎么当真，却是同样打趣的耸耸肩，“他可觉得我是最大的麻烦呢！”成安然当然不知道她说的是个大实话，把袋子和刷了的卡一并递给她，“你真爱说笑。”

　　“人嘛，笑总比哭好，开心一点才对。谢谢你啊！”李笑拎着东西冲他晃晃示意一下转身出了店门。

　　……

　　李笑在齐天的公寓门口一直等到了快凌晨一点他才回来，他一见她有些惊愕，“你在这干嘛？”
　　原本蹲坐在门口的人站起来，拍拍屁股，“给你送东西来啊。”

　　他越过她开门，李笑就自发跟进去，一撇疲惫抬起两只手，“说，要哪个？左手还是右手？”齐天把外套往沙发一扔，人也一屁股坐下去，往后一仰闭上眼睛。李笑皱皱鼻子，白他一眼，“白眼狼。”齐天眼睛睁开条缝，就见她提着保温壶转进了厨房。
　　白眼狼？那她能不能不要来找他这个白眼狼了？！

　　没多大会儿李笑端着微波过的汤出来，放到他面前的茶几上，手一离开就马上揪到自己的耳根，“哇，烫啊！快点，趁热喝了，大晚上的才回来肯定饿了，吃别的也不好，喝点汤正好，就是出锅时间太长了，可能不如刚盛出来的时候味道好，但也不会变太多，营养总还是在的。”说完见齐天不动，她推推他的腿，“快点啊，起来喝了。”

　　齐天叹口气，坐起来，“我不饿，你喝吧。这么晚来是不是有什么事？”其实他猜到她肯定是等了很久，但他刻意忽略，而李笑也未曾抱怨半句，还是好态度，“哦，我差点忘了。”她起身把放在那头的纸袋拿了过来，拎出里面的风衣，“给你买的，试试看！当时我还让店里的人帮我试了试，那个人和你身材差不多的，穿起来很好看，你起来试试相信我眼光没错的！”

　　他一把抓过衣服往旁边一放，“好，我知道了，谢谢你。太晚了，我先休息了。”李笑不高兴，“送汤给你你又不喝，衣服你也不看看，你有没有心啊？”我等你等到大半夜的容易吗？
　　“谢谢你的汤，但我真的是喝不下了，也谢谢你的衣服，很好看。OK？”他敷衍的态度让她腮帮子都气得鼓了起来，抓起包包的同时把抱枕扔到了他脸上，却被他稳稳接住，“太晚了，要不要我送你？”

　　原本上一秒还有些气性未消，一听他说要送自己马上便又立马一笑泯恩仇，“算啦，你早点休息吧，我会自己回去的。”只是话一出她自己都想扇自己两巴掌，为什么一到齐天面前她就奴性尽显了呢？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