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旧事》子修

2、二

　　暮色在不知不觉中降临。寒气，暗色，一点点侵入，丝丝入心。原先东门大街上的摊子皆散去，店铺也纷纷打烊关门。这街上大多是些个古玩玉石商铺，因其房租太高，没什么人家会住这。因此当夜晚来临时候，整条街居然不见一丝人烟。
　　西顾蜷缩在那朱门旁侧，晚风吹来，冷嗖嗖的，他使劲地将自己缩成一团。此时他心里却很是奇怪，没有恐慌，也没有懊恼，没有喜悦，也没有悲伤，就像是一块布，上面居然什么色彩也没有。他自己也从未经历过这样的情形——就仿佛连思考都是多余的，都是茫然。
　　清河镇对于西顾而言并不陌生，却也并不熟悉。
　　很多次，在梦里，他行走于清河镇的东门大街上，听着旁人谈笑。就仿佛是一个游魂一般，穿梭于那茫茫人海中。这样的梦从小就有。很多时候，当他醒来，总会想着清河镇到底是个什么地方。他问姆妈，姆妈说根本就没有这个地方。可他一直相信这个地方的确存在。甚至这些梦坐久了，他都能描述出东门大街上有几家玉石店铺，几家当铺，又分别有佣工几人。
　　从小他的身子就不好，寺庙里的和尚说他这辈子活不过十岁。多亏家里还有几亩良田，几家商铺，一直以来家里精心供养着他，也算拖延了几年时光。
　　西顾这次是真的回不去了。以前在梦中，他就像是个游魂，没有实体。而这一次，真是一梦不起。他甚至能行走，能讲话，能碰触那雕花的门，能听到鸟的鸣叫，能闻到柳叶的清淡味道。而他的身体也缩水了，看上去只有十岁大小。
　　这是个梦么？西顾现在真的无法确定了。姆妈老说久梦成真，这话用在自己身上倒是灵验。
　　西顾觉得身体很是疲惫。其实对于他而言，在哪活着，并不重要。只要能多一天见到日出，闻到花香，都是赚来的。就像他现在这样觉着——清河镇的落日真是美极了。淡淡的光晕散开来，渲染得天空一片暖色。远处可见灯火几家。

　　西顾醒来时，天才微微亮。从来没有这样风餐露宿，西顾早早便醒来了，实在是无法在此入睡。西顾扶着那朱门正准备起身，那门居然被他微微推开一个口子。西顾转过身，再用力些一推，这门居然开了。原先那门上斑驳锈迹的锁原来本就是半开着。
　　西顾想，这门到是有趣，原先瞧那样子还以为是关着的，没想到居然是虚掩着。这难道不怕有人进入？可看这门底边处同石板交接的地方已有青苔长着。这明明是长时间没人进入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西顾心底觉得有趣，心想，我姑且进院子瞧一瞧。
　　吱嘎一声，门被西顾拉开，刚好可容西顾这般身形大小的人进入。西顾一看左右无人看他，便猫着身子窜了进去，又赶忙把门关上。他喘着气，轻轻拍着胸口，来缓解气急，可就那一转身，却是整个人就愣在那了，大气也不出一声，仿佛连呼吸都十分困难。
　　这。这院子到底是怎么了？
　　院子里各种野草疯长着，原先名贵的花草大多衰败了，野草抢夺了他们的一切。树木大概是很久没有人来修剪，很是繁乱，枝叶不规则地疯长着，这样看着，这院子是荒凉得很，也不知近几年还有人来打理没有。可看着院子的布置，门檐雕刻之类，无一不透着精美，以前的主人定然也是个雅士，并颇有家底。那如今怎么又弃之不顾了？
　　“有人么？主人家可有人？”西顾扯着嗓子叫了几声，却无答应，只听自己的回音响起。忽而一阵风吹过，西顾一个哆嗦，一看这院子荒凉至此，心底便有了几分寒意。但他平息了一下心情，待过了一会儿，却又觉得好了些。其实也并没有这么恐怖，只不过刚才一阵风刮过，颇有点寒意，他便也有了几分恐慌。
　　看着布局，这院子应该只是一个小后院而已，莫非这户人家还有其他居处？但因人少，便弃之不用？西顾想，我莫名其妙就来到了这个小镇，也不知这是个梦，还是有什么鬼神作怪。莫非这户人家跟我有些许关联？如若能知道前因后果，或许还能回家去，那便再好不过了。如若真是这般，那无论什么刀山火海，我也甘愿去。
　　西顾想到这儿，更是坚定了一探究竟的想法。可他真的知道等着他的是什么？凡事有因有果，命中姻缘，谁也逃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