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旧事》子修

1、朱门

　　(一)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半空里满是那种若隐若现的昏暗，就好似附上了一层黑色薄纱。之前树下稀稀疏疏的阴影也渐渐散去，随着那慢慢消失的夕阳，一点点的变得透明起来。
　　日落日出，到底哪个是最美？日出时有他蓬勃的生气，带着那一往无前的锐气。但夕阳却有其独特的优雅，又有其独特的苍凉。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那是塞外落日。清河镇的夕阳却是波光滟影，在人心头荡漾，久久不去。
　　太阳渐渐的往下走，往下走，眼见着就要一点点被吞噬殆尽。青石板也渐渐发凉，透着一股寒气，倒是那落日都把这点子攒积了一天的暑气全都带走了。西顾之前还把不断玩着自己的手指。青石板上的影子显现出狮子和白兔的形状。西顾把那狮子使劲地用脚指头碾压，见只剩下一白兔了，便乐的咧开嘴，全然不顾周围往来行人探究的目光。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夕阳西下，影子也渐渐淡去了。西顾无论再怎么摆弄自己的手指，也无法再在青石板上显出个形状来。他似是觉着无聊了，把头抬了起来，伸长了脖子朝着街尽头那看去。
　　那边却也没什么。尽头也只隐约见一青柳，枝条蜿蜒，柳叶随风西荡。后面显出一朱门，门上带两青铜狮子环，似是上了些年头，有着斑斑青铜锈。门前几阶青石板，却是极高，连带着那门也似是高不可攀。这条街也是清河镇繁华之处，往日里街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更别提两旁店铺比邻。但渐渐往那那头去了，便人烟稀疏，到最后竟是只剩那朱门，惨淡淡，好不孤单。
　　这哪是什么街道。分明是只进不出的巷子，还透着古怪。
　　西顾还在伸着脖子张望着。他盯着那门，看了又看，竟是看痴了。但却说那门也还是朱门，与往常并无两般。那柳枝仍旧是细细软软，长的都垂到了地上，还多出些许。那门环仍旧是一副生锈模样。
　　（二）
　　终究是到了人烟散尽时刻。张老板寻思着也是约莫这个时刻，便起了关门歇工的心思。但这玉器店不比寻常店铺，走时门上加把锁即可。这玉石摆放滋养都有讲究。走前少不了费一番心思摆弄。
　　他摆弄着各种玉石，将其一一安置，又清点了一番。在查了次账本后，总算是可以堪堪收工。玉器店的生活其实并不是那么多彩，每日也就是些许寻常工作。查点账本，摆弄玉石，再寻思寻思哪儿能淘到一些新货。但这收工回家的时刻却是他一天中最最盼望的时刻。
　　其实用盼望这词却也是过了。毕竟他也年过不惑，早就没了那些个少年雀跃心情。可但凡是个人，总有个盼头，越是到晚年，家就越是重要。少年时候的锐气渐渐被打磨殆尽，剩下的也就是一颗半软不软的心。
　　张老板将门一拉回，再上个锁。一转身，见那夕阳落日，人烟散去的景象，又是一番叹息。
　　西顾原先还呆望着那小巷尽头的朱门。现在却是转过头来看着张老板，眼珠子一转不转。莫名地他觉着这个人很熟悉，像是哪见过似的。这种半笑不笑的眼神，这样的淡然风度，就像是在玉石堆里浸泡了多年，连言行中也暗藏这一丝丝玉石的气息。

　　就这样，在张老板转身正要走时，就见着西顾正蜷缩着身子藏在台阶靠近门的那个角落。一双眼睛正直溜溜地望着自己。张老板禁不住心里一颤。倒不是说被这小童吓着了。只是这双眼睛实在是太过清亮。仿佛是一望见底。又似乎是深不可测，里头连半分情绪都没有。张老板见过这么多人，看过这么多双眼睛，但这一双却仍旧是头一次。并且这样的一双眼睛出现在一个孩子身上也令人十分诧异。
　　太阳渐渐爬下山。原先的暖气也渐渐散去，不知觉中天渐渐冷了下来。西顾衣裳上本身便破了个洞，现在风一吹来，便打了个寒颤。他慢慢起了身，看了张老板几眼，又扭过头看向那扇紧闭的朱门。
　　张老板见此情景也往那边看了去。却见是一朱门。从他来这起，这门便从未开过。当他再低头看那孩子，却见他起身往那个方向去了。

作者有话说

　　这是一个男孩的成长史。
爱情或许只是点缀。
人性才是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