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彼岸》卡卡的悲伤

3、命运的玩笑

　　“对不起。”我颓废的扔掉剑，“那招天啸，我怎么都领悟不了。”
　　我没有理由不信他，单单就他离开我家躲到这儿这点我就信了他七分。
　　“燕儿，”听得他的声音，我抬头，正迎上他清澈的黑瞳。“对不起的人是我。”他伸出手，轻轻的帮我理了理鬓角的碎发，如果，有下辈子，你不要再投胎在赵家，而我也不要再拿这把祭祀。”
　　肚子上的剧痛清晰地传到我的每处神经，我吃惊的看着他提着带血的祭祀从我腹中缓缓抽出，然后手一扬，剑身的血在地上划出了一道美丽的长线。
　　“哈哈，终于还是得到了！”看着他因为狂喜而有些扭曲的脸，我一时接受不了这个现状。
　　我捂着不停冒血的肚子，蹲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为什么？难道他说的那些都是骗我的吗？可是那种神情，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会有。难道？
　　我艰难的转过头，透过身后的洞口，我看到繁星璀璨的夜空，一颗颗像明珠一样挂满了整个苍穹。
　　没有月亮。
　　祭祀开始反噬了，那么，眼前的这个人，已经是祭祀的傀儡了。我要怎么办？
　　我仿佛感到自己的生命在一点一点的流逝，猩红的鲜血已经铺满了我所在的整个地面，那把无名剑静静地躺在血泊中，剑身幽幽的泛着冷光。
　　它已经觉察到祭祀了。
　　我伸手抓过无名，强提口气，晃晃悠悠的站起身，双手握着剑，对着还在狂喜的人冲了上去。
　　“哟，还有气啊。要不是为了让你欣赏祭祀的力量，我早就一剑刺穿了你的心脏。”他的双眼已经赤红，面目狰狞而可怕。只是单手夹住无名轻轻一带，本就没有多少力气的我就偏离了方向，栽倒在地。
　　“赵家的人还真是顽固啊，明知道即使封印了我还是会有利欲熏心的人帮我揭开，竟然不惜赌上一代又一代的性命。”他嘴角挂着嘲弄的冷笑，“不过，这个叫做跋戬的人意志倒是还挺坚定，花了我两年的时间才吞噬完全。啧啧，味道还真不错。”
　　我惊恐的看着眼前的“跋戬”自言自语的说着话，拿剑的手抖个不停。祭祀是把有意识的剑，它，它竟然，占据了跋戬的身体，还开口说话了？！
　　“赵家的小姑娘，虽然你勇气可嘉，但，没有实力，来这里不是送死么？”“跋戬”邪笑着对我挥下了手中的祭祀，“反正我对赵家的人恨之入骨，就拿你来祭奠我的又一次重生吧！”
　　看着不断放大的剑身，我下意识的拿无名去挡。“叮——”在触碰到祭祀的那刻，无名发出了强烈的红光，狠狠地将祭祀弹了回去。
　　“咦？”“跋戬”有些欣喜的看着我手中的无名，“你居然可以开启无名的力量，不错的潜质嘛！啧啧，这下，我可赚到了！”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但看到他一下有些迫不及待的脸，也知道无名的这个反应对他对我都是有好处的。对我而言，这是无名第二次回应我，第一次是我在修行时想到要不得不亲手杀掉跋戬时，它光芒大盛了足足半个时辰。对祭祀而言，恐怕这个力量，他可以转化并且吸收吧。
　　这个恶魔，我不能让他得逞。我强忍着腹中的疼痛，提着剑勉强阻挡“跋戬”的攻势，一步一步的后退着，而脑中也不断想着对策。
　　可我哪是“跋戬”的对手，先前是他只守不攻，可现在他的攻势越来越猛，我连招架都很吃力，这样下去，就危险了！
　　可恶，如果我练成了天啸……
　　这个念头一出现，只见无名身上的红光又强烈了几分，像是在回应我的想法一样。
　　我步法一变，剑尖挑过祭祀，化了当前的攻势，身形一动，脚尖一点地面，跃到半空。
　　“虎咆！”我大喝一声，红光大盛的无名夹着嗤嗤风声直冲“跋戬”而去。
　　他面色巨变，挥剑欲挡，红芒闪电般的到了他的身前，砰的一声，与祭祀撞在了一起。一时尘土飞扬。
　　“哈哈，没想到，借了无名力量的空吟叹第一式居然也可以这么厉害。我真想快点得到啊！”“跋戬”满脸灰尘的从烟雾中冲出，眼睛紧紧盯着无名，欲望使得他的脸更加的扭曲了。
　　我吃了一惊，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只得在空中急转身子，勉强避开他直指的要害，跌在了地上。
　　但祭祀还是穿透了我的左臂，血汩汩的冒着，瞬间染红了我的衣襟。这时的我，看上去就像穿着一件血衣，在“跋戬”的虎视眈眈中瑟瑟发抖。

　　（我成了小风的新娘，带着我和顾晨的孩子嫁给了他。
　　那天的婚礼举行的十分热闹，热闹的让我觉得那么的不真实，在新娘新郎交换戒指的那一刻，我以为我的顾晨会突然出现，然后捏捏我的鼻子对我说：“傻丫头，跟我走吧。”
　　可是没有。
　　我轻轻的抚摸了一下我的小肚，暗暗想，他是真的不要我了，我感觉自己像被遗弃的哈巴狗，期待着主人的认领。
　　顾晨，如果你肯要我，哪怕我变成哈巴狗也行。可惜你不要我，而我也永远变不成哈巴狗。
　　耳边是蔡依林和陶喆的今天你要嫁给我，可是我的心中却一直想着那首可惜不是你。
　　顾晨，可惜不是你，陪我到最后，曾一起走过，却走失那路口……
　　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找顾晨成了我的习惯。小风并不阻止，有时候还会帮着找，我去他喜欢去的咖啡厅，吃他喜欢吃的食物我以为这样终有一天可以找到他，我也一直在幻想，见到他的第一句话我应该怎么说是应该说“好久不见”还是“你为什么不要我了”。
　　顾晨走后的第六个月，我的肚子已经很明显了，臃肿的身体，走起路来很是笨重，可是我还是坚持到处找顾晨，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要去找他，甚至找到之后我究竟要干什么，可是，我就是要找，我甚至觉得，如果我不找了，我生存的意义是什么。
　　终于有一天，在我出门前，小风拦住我，吞吞吐吐地说：“不要出去了，我有话要给你说。”
　　我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下意识的捂住了耳朵。
　　“我不听！”
　　“你听我说，我一定要告诉你！”小风把我的手拿开。
　　“不要，不要！”我撕心裂肺地喊着，然后吃力地往外跑。
　　小风把我拽回来，拥在怀里：“顾晨他已经死了，已经死了，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我拼命地摇头“我不要听，小风，我不要知道，我不要，我不要听！”
　　可是还是听到了那句“已经死了”。
　　突然感觉像抽空了一样，有一种力量拉着我一直往下掉，往下掉，掉进巨大的黑洞。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里顾晨淡淡地对我笑说着：“傻丫头，你要好好的。小风挺好的，不是谁都可以忍受你那样一直不停的折腾，他爱你，但是他真的没有义务就那么一直站在原地等你，等他累了，离开了，谁替我照顾你，所以，傻丫头，要好好爱他，好好爱自己，记着一定要幸福”。
　　说完，他便轻轻离去，徒留一个背影，我一直追，一直不停地追，但他却越走越远。）

　　“狮吼！”
　　现在的我，只能强提真气和“跋戬”交战了，现在的他，刚刚被祭祀吞噬意志，它还不能很快的和这具身体融合。而且今天是祭祀邪气最弱的时候，过了今晚，再想封印祭祀无异于痴人说梦了。
　　“龙吟！”
　　我能感到我的身体渐渐地有些轻飘飘了，意识也在缓缓消散，血衣在空中索索翻飞，每跳动一下都能从衣襟上飘落一连串的血花。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支撑下去，我和“跋戬”的力量相差太悬殊了。
　　“嗤——”“跋戬”的剑再一次刺进了我的身体，这具早已千疮百孔的身躯已经麻木，不觉得痛了。
　　“怎么？老是再用前三招？第四招不会么？哈哈！你已经是我见过的最有天赋的一个了，但是那第四招天啸，看来是没有领悟出来啊！”“跋戬”红着眼睛拔出祭祀，飞起一脚踢在我的胸口。
　　我只觉一阵晕眩，身体与地面重重的撞在一起，擦出了数米长的血路。
　　我睁着有些浑浊的眼，看着已经不是跋戬的“跋戬”，心里突然莫名的悲哀。
　　他也是一个不停抗争的人啊，虽是被人心甘情愿的利用，但他无时无刻地都在与祭祀斗争，两年的时间，那种折磨可想而知。我的眼前有浮现出了拉着夫君的手面带幸福的芷洇，那个女人……
　　“咳——”吐出了一口血，我双手无力地撑着地面，一滴泪就这样毫无征兆的落了下来。
　　到最后，到最后，我都没有对他说出那句话，我苦苦地支撑着自己，不就是为了见到他，告诉他吗？可是现在，这样的结局……
　　我不甘心啊！
　　我握着无名，抬起头看着近在咫尺的“跋戬”，那张脸，的确是跋戬啊！
　　勉强用无名支撑着我的身子，艰难的站起来，谁承想这个动作又牵动了内伤，“噗——”一口血洒满了无名的剑身。
　　无名幽幽的红光渐渐地黯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紫色的条纹，那条纹像是什么符号，瞬间漫延了整个剑身，从无名上，慢慢的印出了祭祀的样子。
　　我看着变化的无名，心里光亮如镜。
　　“呵呵，跋戬，我千里迢迢的追到这里，可不是要看你被祭祀吞噬的。”脑袋很重，重的我只能强支起看到对面人的脚。
　　头发早已经凌乱不堪了，一缕缕沾满鲜血的发丝垂在胸前，那强烈的血腥味刺激着我还仅剩的神经，我一点点的抬起头。
　　“跋戬，从我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知道，此生再也不会有别的男子让我心动。你迎风站在那里，我恍惚的觉得前世就和你羁绊纠缠。”
　　“我恨你，莫名其妙的提亲，莫名其妙的把我推向了不可抗争的命运。可是，让我如何去恨你，在知道了你的身不由已。”
　　“对不起啊，我到最后都没有领悟第四式，我怕是不能封印祭祀了，我的身体已经开始不受我控制了啊。”
　　“我多想把你从里面拉出来啊，可是我的力量不够，我打不过你，所以，我有一个要求……”
　　意识渐渐地涣散了，不知是不是我的幻觉，我只觉眼前的“跋戬”目光中的凶恶少了些，温柔多了些。
　　“你能稍微出来一会儿么？我有话跟你说呢！”我终于站定了身子，看着眼前那张有些惊愕的脸，缓缓地道。
　　“跋戬”动了，他的身子箭一般的冲了过来，没有一丝的犹豫，祭祀刺进了我的心脏。
　　看来是奏效了，跋戬坚定的意识让祭祀感觉到了危险，它不顾一切的想终止我的话，好让跋戬的躁动平复。
　　我用手牢牢握住刺入了胸口的祭祀，右手用尽了全部的力气举起无名狠狠地削了下去。
　　“啪——”“叮——”
　　剑断了！
　　一支凤钗也掉了！
　　“你——”“跋戬”不可思议的盯着我的眼睛，那双赤红的眼睛，杀意愈来愈盛！
　　我伸出手轻轻的蒙上那双眼睛，良久，湿润的液体顺着我的手心慢慢滑了下来。一双温热的手抚上我的手背，缓缓拿开了。
　　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清晰的出现在我的眼前，两股清泉从他的眼角静静地淌。
　　我笑了：“跋戬……”

　　（醒来时已在医院，医生说我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了，幸好孩子没事。小风从我醒来就一直低着头不说话。我伸手过去拉他的手，淡淡地笑：“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对不起,”小风说，“我不该告诉你的，我只是不想你挺着大肚子还往外跑。我心疼。”
　　“我知道。”
　　小风疑惑的看着我。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靠在病床上，惨笑道：“我一直都知道顾晨不在了的。”
　　“知道自己怀孕后，我本来是想给打掉的，可是就在我签字的时候，却突然看到捐赠器官的协议书，下边的签名是顾晨。起初，我是不敢相信的，可是当我看到病床上脸色苍白的他时，我才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
　　窗外的天空一片阴霾，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似乎在祭奠着这即将失去的我一心维持的平衡。我顿了顿继续说：“当初去找你的时候，并不知道，你是他的弟弟，我只是突然不知道要怎么办，总觉得如果不找个人，我一定会崩溃。见你的时候，看着你们有些相像的眉宇，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说让你向我求婚。我之所以答应你去北海道，是因为曾经顾晨说过要带我去的，还说要在那给我求婚。可是没想到，你真的在那里向我求婚，而我，看着你坚定地眼神，那瞬间真的不想再伤害你了。”
　　顾晨，我爱了你这么久，也疯了这么久，一切都该有个结束了吧。“结婚之后，我突然觉得自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跌跌荡荡却一直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所以我才把自己封闭起来，我一直告诉自己他还在这个世界上，我就一直找他，总觉得只要他在，就算是不爱我，就算是只呼吸着同一片天空的空气，也是种美好。我就这样一直自欺欺人着，不愿意醒来。”
　　我一直轻轻地说着，没有眼泪，也没有心痛。
　　顾晨，你看我很听话的吧，我都没有哭呢。是不是我乖了，你就可以很安心了。
　　小风紧紧的抓着我的手，哽咽地说：“都过去了，都过去了，以后我们要好好的，好好地生活下去！”
　　好好地生活下去！
　　好好地……）

　　他看着我浑身淌血的样子，不知所措的把我轻轻搂在怀里。感觉到他坚实有力的心跳，闻着他清晰的气息，我只想就这么沉沉的睡去。
　　“谢谢你，燕儿。”他低声哽咽道。
　　我吃力的摇摇头，微笑道：“不，你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伸手把他眼角的泪拭去，这是完整的跋戬啊，他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可是，我还不想死啊。
　　我才刚刚这么肯定自己的心，难道就要这么快的离开了么？
　　我吃力的咧开嘴笑了，还好，我总算了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啊，以后，以后，再也不会有像我们这般命苦的人儿了。
　　我轻轻闭上眼睛，轻压下气血翻滚的内息，偏过头看着断成了两截祭祀和无名，努力地伸手去想抓住。
　　一双手先我拿过那断剑，轻轻的放在我怀里。
　　而后又捡过那凤钗，顿了顿，伸手放进了自己的怀里。
　　看着他郑重的样子，这么久以来，我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了。
　　“谢谢你，跋戬。”我把手放在胸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你帮我把剑带到我家，交给我爹，就，就好……”
　　“嗯……”他痛苦的回答道，泪水就这样一滴滴的打在我的脸上。
　　我渐渐消散的意识愈来愈模糊了，但我仍贪婪的看着这张我日夜思念的脸，我要带着这个记忆到奈何桥去，到下辈子，在万千人海中找他。所以我要一直看，直到它深深地烙进我的灵魂。
　　跋戬，如果真的有下辈子，你可以在遇到芷洇之前遇到我么？
　　如果真的有下辈子，你可以不带这么多的痛苦遇到我么？
　　如果真的有下辈子，你可以还这样轻轻叫我的名字么？
　　“跋戬……”
　　如果有下辈子，你可以爱我么？

　　（三个月很快的过去了，我顺利地产下一男一女，我为他们取名叫做“顾思”“顾忆”。
　　思忆，是我对顾晨爱的结束和对小风爱的开始，至少，我是这么认为。
　　小风待他们很好，像亲生儿女一样呵护着。
　　“小风。”我轻声的叫他的名字。
　　“嗯？”他回过头，看着坐在窗前的我，“怎么了？”
　　“我想如果可以，我们再要一双儿女吧！”
　　我再也没找过顾晨，因为我知道，他一直都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