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浮游》良生易

33、第三十三章

　　南宫若羽在廊亭里，浮游则坐在廊亭的横栏上，呆呆的看着已经结冰的湖面，手中紧紧捏着一个香囊。

　　“你很看重那个香囊？”南宫若羽手搭着轮子，转着轮椅到浮游身边，低头看着浮游手中的蓝色香囊。

　　浮游听了，低头看看手中的东西，点了点头。

　　手指抚摸着那个梦字，浮游心里叹了口气。

　　“你为什么，又派人协助奉嘉盛呢。”南宫若羽突然看着浮游问，他始终不解。

　　“为什么..”浮游捏着手中的香囊，却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

　　浮游的眼中容不下宇文化及，她总有一天要让宇文化及万劫不复，因为他竟然以梦儿要挟自己。

　　结果因为一个谎言，搭上了甘宁。

　　浮游撇脸看着湖面，不回答南宫若羽的问题，南宫若羽见了，低低笑了，也不再询问，转着轮椅到了一旁，也看起雪来。

　　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与浮游的关系，是敌是友，可是嘴角还是勾起了笑意，管他呢。

　　不知过了多久，待浮游缓过神的时候，廊亭只剩自己一个人。

　　雪没有停。

　　“游大人，您怎么来了。”狱卒吃惊的放下手中的碗筷，不敢怠慢，都纷纷的迎了上来。

　　“不必多礼了。”浮游一挥手，身后的几个轻衣卫将酒坛放在了桌上：“送些热酒给兄弟们而已热热身子而已。”浮游又掀开食盒的盖子，将碟子一一摆放在了桌子上。

　　“大人，这..”一个狱卒搓搓手，有些为难的看看一身锦衣的浮游。

　　浮游身为轻衣卫统领，是风光的一品官员，而这里是大理寺的地牢，这些狱卒也经历过不少，知道浮游来这里，必有所求。

　　“我只是来看一个朋友，”浮游笑笑，道：“我来是想看看宇文化及。”

　　那几个狱卒互相看看，知道也只得如此了，一个狱卒前行为浮游引路。

　　另几个轻衣卫也出了这地牢，在地牢出口处监视起来。

　　浮游手中又拎着一个酒坛，跟着那狱卒七拐八走，到了一处被锁住的监牢前。

　　“我是皇上..你们谁敢辱我..”宇文化及坐在地上，靠着墙壁，口中喃喃道。

　　“这是..”

　　“大人，他已经疯了。”

　　疯了？浮游透过铁栏向里看了看，嘴角微微一笑，微微点了头，那狱卒便拿着钥匙打开了锁：“还请大人，要快些..”

　　“我知道了，”浮游矮身进了监牢，顺手关上了铁栏门，不再理他，那狱卒见了，也就走了。

　　浮游拎着酒坛进了监牢，却不见宇文化及有什么动静，宇文化及身穿着囚服，披头散发的样子，看起来的确像是疯了。

　　“我要为王..我要为王..”宇文化及仍旧低声自语着，浮游仔细听了，嗤笑着摇摇头，伸手将监牢里应该是给宇文化及盛饭菜的碗拿过来，倒掉了饭菜，拍开自己带来的酒坛封泥，满满的倒了一碗酒。

　　“你要不要喝？”浮游端着碗向宇文化及晃了晃，宇文化及没有动静，浮游见了，又是笑了一声：“你不必再装了。”

　　这回，宇文化及慢慢的抬起头来，眼中一片清明。

　　“呵，”浮游将碗放在了地上，自己不嫌这监牢脏，也坐在了地上。

　　“你过几日便要被处斩了，”浮游阴阳怪气的道，不想宇文化及点了点头：“我知道。”

　　“你知道，你为什么还要装疯呢？”浮游探身逼向宇文化及：“你已经没有机会了。”

　　宇文化及披头散发，浑身脏臭，全没有前几日的风光，可宇文化及抬眼看了眼浮游，反而也笑了起来：“你以为你能多好么？现在的我，就是不久的你。”

　　浮游听他这话说的心慌，索性不再激他，将酒坛往身前一摆。宇文化及见了，又是几声狂笑：“浮游，以你的手法，这酒中应该有毒吧？”

　　“你说的不错，”浮游毫不犹豫的承认：“我觉得，你该感谢我，这坛酒会让你终止再受屈辱，成为天下人的笑柄。”

　　宇文化及听了，冷笑着看着地面，点了点头：“也会终结我的性命..”罢了，不再言语。

　　浮游看着他现在的样子，不由得想到了不久的自己，突然也没了心情去刺激宇文化及。

　　“要不要听听，我的事情？”宇文化及突然道，他的声音沙哑，如同一个老人，有气无力。

　　“听故事？”浮游饶有兴致看着宇文化及：“好，我很愿意听听你的故事。”

　　宇文化及是宇文家族的长子，这是世人都知道的，而世人不知道的，宇文化及其实是个私生子。

　　宇文化及不过是宇文护留情的一个多余的证明，但他的母亲仍然照料他长大，即便没有父亲，他也不觉得缺少什么，而这一切，都被宇文护来找自己后改变了。

　　原来宇文护始终没有子嗣，香火延续不下去，宇文护的母亲焦急不已，却偶然听说宇文护有一个私生子，连忙派了人来寻找，而宇文化及的存在，是宇文护都不知道的。

　　进了宇文家后，开始的时候，宇文化及的确受到了很好的照顾，可是却被宇文家阻拦着不许再见自己的母亲，直到自己一次偷偷听到下人闲话，才知道自己的母亲已经被宇文家暗地害死了。

　　他的母亲不过是一个贫农的妇人，如何配得进宇文家的大门？

　　宇文化及知道后，却装作不知情，也不再提起母亲的事，仍旧安安稳稳的生活在宇文家。

　　时间会让人改变的，宇文化及不想再回到原先那个要为一顿饭为一件衣服费心的时候。

　　直到宇文护的小妾终于怀孕，宇文炎萧的出现。

　　他变得一文不值，向下人一样被逼着干活做事，被人辱骂踢打，连一条狗都不如。

　　“所以你就勾结仙隐道人，想谋朝篡位”浮游似是觉得可笑，笑着问宇文化及：“他现在人呢？早就不知道跑到哪去了。”

　　宇文化及也不再言语，浮游见了，突然怜悯他起来，低低叹了一口气：“皇权斗争的黑暗，是你想象不到的，”罢了起身拍拍自己的衣服：“你的故事很好听，不过我要走了，”在关上锁的时候像是又想起什么，对着里面的宇文化及道：“至于那酒，你可以不喝，如果你还想再这样苟延残喘的活几天的话。”

　　脚步声越来越远，宇文化及也颤颤的站起了身，突然跪倒在那酒旁边。

　　浮游躲在暗处，见宇文化及豁出去捧着那酒坛灌着自己，浮游微微点了点头，顺着来路走去。

　　“我要为王！我要为王！！”果然，不出十步，只听身后传来宇文化及的狂喊声。

　　停住脚步，满意的一笑。

　　她的酒中的确下了药，宇文化及料得不错，只是浮游下的并不是致人死地的毒，而是可以让人发疯好像得了癔症一样的五石散。

　　不再管身后，向前室走去。

　　宇文化及，这次是真的发疯了，自己绝不会让他那么轻易死去的，那样太便宜了他。

　　今年的冬天来得很早。­

　　佑铮觉得自己真的很惨，就因为没有任务被抓来当苦力，真不知道采月楼的后院为什么这么大，雪好像扫不完似的，不禁又是一番抱怨。­

　　“你扫个雪这么慢，真怀疑你是不是轻衣卫哦。”采儿在一旁边喝着热茶边道。­

　　“喂，你说什么，你难道不是么。”­

　　“我是女人嘛，难道你要我一个女人来扫院子？啧啧。”穿着裘衣的采儿吹吹热茶，装模做样的撇了眼佑铮。“你呀，除了长的像女人，其他哪都不像！”­

　　“这话说的，”采儿跳下石凳将茶碗放在石桌上，扭着腰肢来到了佑铮身边：“我哪不像女人了？”说着还向佑铮抛了个媚眼。­

　　“你呀，”佑铮色眯眯的看着采儿，下一刻却将手中的大扫把挥了过来：“哪都不像！”­

　　“大清早的，你们还真是有精神。”浮游推开房门，深深的呼吸了口清新的空气。­

　　“大人。”佑铮立刻一副老实的样子扫起雪来，看的采儿直跺脚。­

　　冬天的雪，好像是不停的，看着好像平静了，可仔细看，空中还是星星零零的落着。­

　　伸手接了一片雪花，或许是因为手太冰凉，雪花久久才融化。­

　　突然远处传来了马蹄声，在这安静的清晨显得格外清晰，仔细听了，马蹄声也是越来越近，正是往采月楼的方向而来。­

　　“大人！”房进催着马到了采月楼的后门，只是时候太早门并没有开，房进索性纵身踏着马背跳过了门冲了进来，落在院子中，跪在了地上：“大人，先皇病殒！”

　　皇上到底没有挨过今年的冬天。

　　永奉年八十七年十二月，先皇归天，谥号“奉皇”，举国上下哀痛，百姓服居丧之礼三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