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浮游》良生易

32、第三十二章

　　有些时候，现实不真实的像一场梦，而有些时候，我们又希望这是梦该多好。­

　　浮游在甘宁的墓前跪了很久，她呆呆的跪在甘宁的墓前，看着她石碑上的刻字。­

　　甘宁之墓。­

　　“你能让我吃饱么？”小小的甘宁微抬头仰视着浮游，她只有一个这要求。­

　　甘宁..浮游缓缓闭上眼睛，伸手在身前篮子里抓起一把纸钱，扔向天空，纸钱被风吹着，飞了好远。­

　　一个谎言，要想骗过别人，便要骗过自己，她这一生，说了无数的谎言，有时候，甚至连自己都相信那是真的。­

　　她骗了梦儿，骗了甘宁，骗了每一个人，一个谎话套着一个谎话，骗着别人，也骗着自己。­

　　她开始的确真心与湘文景交好，但得知奉嘉盛与奉英渊合谋后，她知道湘文景必输无疑，索性借奉嘉盛的手除去宇文化及，而她想不到，甘宁为了她浮游，被她的一个谎言所害。­

　　甘宁这是谋反的罪名，本应该曝尸荒野，自己偷着将她的尸体带了回来。­

　　死的应该是自己。

　　浮游流下一滴泪，只是她没有感觉到，泪被风吹干在了脸上。­

　　“大人，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甘宁在每次执行任务之前，都会这么对浮游说道。 ­

　　“我浮游，真是个败类！！”突然向天长喊道，把一旁的人吓的一跳。

　　你为我舍弃了你的姓，而我却保不住你的命！­

　　“大人，大人！！”一旁的佑铮跌跌撞撞的跑过来，突然脚步不稳扑倒在地，终究没了力气，趴在地上痛哭起来。­

　　甘宁虽然冷漠不善言谈，对每个人都处处提防，但对每个兄弟都是真心实意，互相共事也有些许年了，如何能不伤心难过？连佑铮这样的汉子，也抱头痛哭起来。­

　　风，越来越大了，吹起了篮子里的纸钱，立刻漫天的黄色纸钱在空中飞舞着，纸钱绕过浮游飘了一地，倍显凄凉。­

　　“甘宁..”浮游手抓着地，紧紧的抓了一手的泥土。­

　　“甘宁啊！！”浮游的声音传了很远，但传得再远，也会立刻消散。­

　　听，是谁在弹奏一曲凄怆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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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宇文化及事情败露，意欲谋反的罪过自然不小，被关在狱中，决定择日处以腰斩之刑，没有被立时被处斩，因为这些个皇子在等待着一个机会，他们始终在东宫等着父皇的传召，而到底，皇上谁都没有传召，而是在等一个人。­

　　浮游呆呆的靠着马车，有些失魂的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停车。”车内的浮游突然道，赶马车的佑铮听到了，连忙勒紧了僵绳：“怎么了大人？”浮游跳下马车，却道：“你先走吧。”

　　“可是大人..”佑铮看着浮游这样子实在有些不放心，可浮游径直走向一小亭走去不再理他，佑铮见了，也只得驾着马车走了。­

　　浮游进了小亭，小亭中的，是一背对着浮游坐着轮椅的白衣公子。­

　　“你怎么在这里。”­

　　“我在等你。”南宫若羽手搭着轮子，转了过来，正对着浮游。­

　　“你的侍从呢？”

　　“那你的护卫呢？”南宫若羽反问道。­

　　“难道要我推你回去么？”­

　　“看来只能这样了。”­

　　“你不怕我杀了你？”­

　　“你未必占得了上风。”两人这一问一答倒是有趣，一时间浮游有些发懵，南宫若羽也不再言语，只是转着轮椅到了亭边，看起了山林景色。

　　如今已是秋末，山上的树木都是一副枯黄之色，远远看去，山像被铺天盖地的黄色给染透了。­

　　“你等了很久么？”浮游上前把住轮椅的扶手问。­

　　“也不算很久。”南宫若羽的声音总是很轻柔，像是随时会断掉一样。­

　　“你看，这山的景色怎么样？”南宫若羽伸手指向那山。­

　　“一副衰败之相。”­

　　“那是因为你的心境不同，”南宫若羽伸手拍了拍身后手搭在自己轮椅上的浮游的手：“在我看来，这山的景色虽现在枯色，却是因为前景已经付出了太多，而即使现在衰败，明年还会青翠，明知自己会往复循环下去，却仍努力生长，即使最后不是他想要的，即使最后被砍断了，他也不会停止，而此刻的衰败枯黄，也不过是他生长的一部分，也是美丽的。”南宫若羽的声音很阴柔，始终带着三分戏谑，可浮游听得出，他这是在安慰自己。­

　　叹了口气，她真是弄不懂自己和南宫若羽的关系，还不知是敌是友，她二人却互相协助。­

　　他可以因为不知明的好奇差点杀了佑全佑宗，却又可以在高台之上助自己一臂之力而为此得罪奉嘉盛，现在还专门跑来等着自己安慰自己，无意的低头，身体有些僵直，直直的看着南宫若羽的脖子。­

　　南宫若羽现在看着山中风景，自己把着他的轮椅，掌握着他的死角，一伸手就可以要他的性命。­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南宫若羽突然道，打乱了浮游的思绪：“如果你那么做了，你也逃不走。”­

　　“...”­

　　“你不信？”­

　　“..我信。”­

　　“天色不早了，我们走吧。”­

　　“..走吧。”­

　　“..”­

　　“你不是可以自己转着走？”­

　　“那样太累了。”

　　“我也很累。”浮游不想管他，可南宫若羽转着轮椅到她跟前挡着浮游的路。­

　　“真怀疑你是为了让我推你才让你的侍从走的。”­

　　“你才知道啊。”南宫若羽话中的戏谑又深了几分。­

　　无奈的推着南宫若羽的轮椅，却突然道：“谢谢你。”­

　　“谢什么？”南宫若羽平静的问。­

　　“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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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浮游回采月楼的时候，已经是近戌时了。

　　“官人，”画儿敲响了浮游的房门：“进来吧。”­

　　“官人，我刚刚整理出了一些甘宁姐姐的衣物，要不要给她烧过去？”画儿的眼睛红肿，自是刚刚哭过。­

　　“不必了，将她的衣物放回原处吧，”浮游闭上眼睛，叹了口气：“去找几件我的衣服，再去买几件女人的衣服烧给她，买些漂亮的。”­

　　“可是官人..”将自己的衣服烧给死人，毕竟是不大吉利的，但浮游挥挥手，仰身躺在了床上不再言语，画儿知道浮游心中必定也不好受，便照吩咐去做事了。­

　　手抚着额头，浮游真的是累的很，最近事情有些太多了，她也真的很累，多天没有休息，迷糊间就有些入了梦。­

　　“你为什么总学我呢？”浮游问穿着一身男装的甘宁。

　　“我就是要像你，这样万一如果有什么情况，我就可以代替你了。”甘宁认真的说道，她知道了浮游是女子的身份却丝毫不讶异，反而学起浮游穿起男装，她也做到了。­

　　“大人..甘宁不悔..”甘宁满面的血污，躺在浮游怀里说着这话，字字像重鼓敲在浮游的心上。­

　　“大人，大人？”浮游被敲门声惊醒，抚着额头应了一声，坐起了身子：“何事？”­

　　“大人，皇上派人前来请您速速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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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安殿前跪着不少人，有皇子，有大臣，个个面色焦急，除了浮游。

　　浮游来得最晚，也就跪到了最后面，却引起不小的骚动。­

　　谁都知道，除了湘文景这个眼中钉，能有实力坐上这个皇位的，便只剩下五皇爷与六皇爷，之前两人都是暗斗，如今恐怕要摆上台面了，而奉乐恒虽然身在边关与辽国和谈，但六爷的亲随浮游也不是省油的灯，就看究竟是鹿死谁手了。­

　　跪在最前一排的奉嘉盛始终低着头，一边听着殿内的动静，一边听着身后这些大臣的悄声议论，心里思量着谁可重用，谁值得信任。­

　　浮游跪在最后一排，则是低眉顺眼的样子，规规矩矩的跪在那里，不与任何人答话。­

　　正此时，殿内有了动静，奉嘉盛抬起头，就见到一位公公从殿内出来，他一出来，大臣立刻都噤了声，看着那公公看他要说什么。“浮游，皇上要见你。”那位公公尖细的声音喊道，足够在场的人都听的清楚。­

　　“怎么会叫他呢，会不会是听错了？”“公公弄错了吧，召的应该是哪位皇爷吧？”大臣们顿时嘈杂起来，质问那公公，把那公公逼问的额头沁出一层汗。­

　　浮游起了身，到了殿前，向那公公微微点了头，那公公见了，便前行引路，浮游便跟了上去。

　　大臣之间的议论声越来越大，倒是这前排的几个皇子，谁都没有说话，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他们端着身子，跪的比直，只是都不是在担心殿内父皇的身体。

　　“浮游，你来我床前说话。”皇上的声音沙哑，这时候的皇上，才更像一个老人，孤单，寂寞。­

　　浮游犹豫了下，还是走到了皇上床前，跪了下去。

　　七天限日早就已经过去，皇上不知靠着什么方法，撑着一口气。­

　　“不要跪了。”皇上挥挥手，要制止，浮游还是跪了下去。­

　　“皇上有何事要交待于臣么。”­

　　皇上听了这话，苦笑两声，却是又向魏公公挥了挥手。­

　　魏公公会意，挥袖屏退了四下的人。­

　　“你也出去吧。”皇上道。­

　　魏公公担心的看眼皇上，才委身退了出去，关上了房门。­

　　“什么时候，我们也这么生疏了。”皇上看眼浮游，道：“还是起来吧。”­

　　浮游似是没有听见，仍只是跪着。­

　　皇上叹口气，也不勉强，道：“浮游，我如今，只信你。”­

　　浮游点点头，“皇上如若有什么吩咐，臣定当竭力。”­

　　“浮游，我已经立下了遗诏，交给了魏公公，待我一归天...”­

　　“皇上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浮游心里有些发堵，连忙说。­

　　“呵呵，我不信了，我这次，是不行了，”皇上摇摇头，“我知道我自己的身体，这次，撑不住了。”­

　　浮游不语，皇上看看她，又叹了口气，“待我归天，魏公公便会昭告天下，待嘉盛登基，我要你助他，让他稳坐这个皇位。”­

　　奉嘉盛！！浮游瞪大了眼睛，到底皇上还是选择了他...­

　　“他根基不稳，背后支持的人太少了，我只相信你了，浮游，我只信你了。”皇上紧紧盯着她，带着压迫感，那种君临天下的气势。­

　　“臣定当竭力。”­浮游身子伏在地上道。

　　“浮游，你要帮我皇儿..让他坐稳皇位，不遭人迫害。”皇上激动起来，咳嗽不停，浮游连忙点头答应，欲叫御医，皇上却一把突然抓住了他。­

　　“浮游，你要小心，你要小心，你的身份，如若被人发现，你也是活不成了..”浮游一惊，呆在原地，身份，什么身份？！皇上死死抓着她，咳嗽的声音也越来越大，门被撞开，魏公公身后跟着御医冲了进来，“皇上，皇上！！”皇上咳嗽个不停，眼睛还是死死盯着浮游，好像在说：你要小心...­

　　屋内的人进来出去，浮游不知道被谁推了出去，有人在她耳边大喊，她却什么都听不见了。­

　　身份..小心身份...浮游不禁浑身一颤，如若皇上真的知晓，那可是欺君的死罪啊！！皇上为何帮自己隐瞒了这个秘密？？！！她一直谨慎小心的隐藏着，现如今才知晓，原来皇上一直都知晓！！­

　　有些失魂的走在小道上，想着刚刚皇上的话。

　　即便自己真的有心相助奉嘉盛，他也未必会信任自己。

　　六爷去了边关后也只是传了几封书信回来，大都是不必挂念安好的话语。

　　可是如今皇上心意已定，即便回来，也改变不了什么了。

　　现在有奉英渊的士兵在这里，自己如果这时动手，不管做了什么，都是谋反，不得翻身。

　　感觉脸有些微凉，抬头看天，原来是下雪了，雪花旋转的飘落下来，好看的很。

　　“下雪了。”自言自语道，不知在与谁说话。

　　半响无人回答才反应过来，现在只有自己一人。

　　又指望着谁能回答自己呢。

　　如果自己也有那么一天，她可不想入土为安，浮游突然胡思乱想起来，自己今生作孽太多，到了地下，不被那些讨命的鬼缠死才怪！她可不想死后也不得安生，待到自己死了那天，不如让自己的骨灰随风而逝吧..正想着，抬头看到了前方的南宫若羽。

　　南宫若羽似是在那里呆了一会了，发上落上了白雪

　　“你的侍从呢？”浮游到了南宫若羽的身前，推着他的轮椅往前走。

　　南宫若羽笑笑，却不言语。

　　他刚刚真的有一瞬间看的痴了，看到浮游的侧脸，和着白雪，真是美，的确，美，虽然用这个词形容一个男人始终不太恰当，但也只有这个词足够形容了。

　　“你怎么还不走，不回你的山庄了？”浮游随意问道。

　　“我那山庄，与这皇宫也没有什么区别，”南宫若羽伸手接了一片雪花，只是雪花很快就融化了：“就要走了，待新皇上一登基，我就走。”

　　“快了。”浮游推着他的轮椅，点头道，或许因为下了雪，小道上空无一人，只有她和南宫若羽，在这漫天雪中。

　　雪，下的越来越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