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一班》周重八

3、三心二意【一】

　　大太阳很毒地散发着热量的夏季。

　　尤太阳去找同班同学毛雨成玩，晃晃荡荡地骑在街道上，拐角处，忽然冒出来个小姑娘，和一群小孩子玩着老鹰捉小鸡。女孩一会儿左，一会儿右的，尤太阳也不知道该往哪边才能躲过小姑娘，烦躁地不行，干脆摔了车子，大声说：“小孩子懂不懂事啊，不知道挡道啦？哪有在拐角玩的啊？快换个地方，撞死你活该啊。”

　　尤太阳不是什么对小孩好声好气的主儿，他讨厌小孩子，讨厌小孩子整天玩地腻腻歪歪，讨厌小孩子动不动就哭得流鼻涕，讨厌小孩子总是眨着无知的小眼睛一个劲儿地磨人。他姑姑一到他家来，就让他一个大男孩给带孩子！所以他总恨得牙痒痒：“呸，小孩儿都是磨人精！”

　　小女孩跟个夜叉似的，凶巴巴的。“爱怎么着怎么着，这地儿是我的，爱过不过！”周围的小孩都躲在小女孩后面，看着两人的对话，一看就知道这孩子是个孩子王。

　　尤太阳挑眉，又没了脾气，犯得着和一不大点儿的孩子置气？好歹他都是个初中生了。

　　他又自认为“慈眉善目”地对小女孩开口道：“好吧，小妹妹，告诉哥哥，你知道98号房在哪吗？就是这区的98号房……嗯……这是二区对吧？”

　　小女孩用奇怪的眼光打量着尤太阳，笑嘻嘻地开口：“好笨啊你，这是一区啦，旁边才是二区呢。连路都不认识的啊……嘻嘻。”

　　尤太阳抓抓头发，这有什么办法，他也是第一次到这边来，不认识路也很正常啊。“哎，谢啦，小妹妹。”

　　“你才小弟弟呢，怎么瞎喊啊，你听听有几个叫我小妹妹的。”尤太阳不禁皱了皱眉，这小姑娘真是有点泼妇的风范。不过也还是个不错的小孩子吧，自己刚刚和她杠上还好心为自己指路呢，算了，何必计较那么多呢？

　　他翘翘嘴角，又去找从未去过的毛雨成的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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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气哼哼地到了毛雨成的家门口时，已经是15分钟以后了，明明毛雨成家离那个拐口只有两分钟的路程，那个夜叉小孩一搅和，他又跑回一区去了，大热的天，会出不少汗的。“谁家的死孩子，这么讨人厌啊。”

　　只听见一阵清脆的笑声：“哈哈，成哥哥，那个笨蛋去一区找你家啦。他可是真讨人厌啊，而且一看就不是什么聪明人，要不然那么简单的当怎么也会上。”

　　“你……咳，我说唯一你这性子也该改改了，什么毛病呢，总喜欢作弄人，会让别人不高兴的。”

　　“我高兴就好了啊，是不是？”

　　尤太阳非常不高兴地走进毛雨成家，只是冷冷看着窦唯一。

　　“Hello啊，雨成，我在某个奇怪的人的‘帮助’下异常‘顺利’地到达你家啊。”

　　窦唯一听见尤太阳的声音，见鬼似的躲到毛雨成身后，还对毛雨成说：“笨蛋来了，真让人不高兴。”

　　毛雨成无奈地摸摸窦唯一的头，“说什么呢，别赌气了，他可是我最好的朋友，不闹了啊。”

　　窦唯一做个鬼脸，又冲他呸呸呸地喷了几口口水。

　　“嘁，”怎么会有这么不让人喜欢的小姑娘啊，“毛雨成你的邻居小妹妹还是真让人讨厌啊。”

　　毛雨成瞪了一眼尤太阳：“说什么呢？别让我再听见你说窦唯一的坏话，老瞎说，嘴里也没个把门的。”他又瞪了一眼哼唧的尤太阳，温柔地看向玩得身上脏兮兮的小姑娘。

　　“噗嗤，她好丑啊。”窦唯一被戳中了死穴，挥舞着拳头就从毛雨成背后冲了出来，尤太阳假装害怕地跑出了院子。

　　“你就是个小丑八怪！”是不是女孩子都这么注意外表的？看着窦唯一气得五官都挤在一起了的脸，尤太阳很开心地想。

　　“丑八怪，死怪兽，大白痴，敢不敢冲进你现在在人家门口的那户人家，我们在里面打一架啊？哼！”窦唯一双手叉腰，露出与年龄不符的凶气。怒视着尤太阳。

　　尤太阳也没有多想，为了赌气真的进去了。“我进来啦，怎样啊？”他还在傻乎乎地挑衅。

　　只见窦唯一也大步迈进了这户人家。“傻不傻啊，这是我家！”说着把手上的砖头向尤太阳扔去。

　　有惊无险地躲过，尤太阳才明白窦唯一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一个这么小的孩子怎么有这么深的心机啊……刚刚说的挑衅的话，就是为了把自己引入陷阱，然后再报复？

　　这时候毛雨成也冲了进来，苦笑着向在一旁洗衣服，但现在被另两个小孩子无视的夫人做着手势，示意惹到小霸王的是他的朋友。

　　“妈，你管不管啊，他欺负我！刚刚还向我骂脏字呢！”女孩叉着腰，大声向妇人嚷道。

　　“你不也在那里骂人家了，我在这里可是听得清清楚楚啊。”

　　女孩气急，“那我打电话给我爸，你把手机给我！”

　　“好啊，你自己跟他说好了。”妇人淡淡道。

　　“喂……爸！我是窦唯一！！有人欺负我！……什么？……不是啊……这手机是妈妈主动给我的啊……我才没有偷拿呢……啊……不要！你都不管我？……你真的不管是不是……”女孩又生气又委屈地关上手机。

　　那个男人想过啦，既然自己老婆放心大胆地把手机给闺女，就说明认为自己绝对不会去帮那个傻丫头，也就说明肯定是傻丫头先惹的事。要是闺女真被人欺负了，自家老婆早护犊子地主动给自己打电话了，如此看来，懒男人自有懒男人的一套思维方式。

　　尤太阳看到妇人没有怪自己的意思，趁窦唯一打手机时，偷偷和毛雨成溜了出去。

　　窦唯一发觉后的后果自然小不了，她气势汹汹地捡起几块砖头，冲了出去。

　　远远看见毛雨成和尤太阳的身影，气极，奋力把手上的砖头扔出，可是砖头偏作对似地，死活碰不到尤太阳的身上。

　　“呜呜……爸爸妈妈，还有成哥哥都不喜欢我了，都不疼我了……呜呜……你们都是混蛋……”女孩破天荒地坐到了地上，哭得鼻涕和眼泪糊了满脸。
　　尤太阳也有点纳闷，第一次有个女孩可以让他不对路到欺负她到哭。
　　看着这丫头哭的样子，他心里一阵烦躁，“就是讨厌哭哭啼啼的，嘁。”
　　“唯一，你别这样啊，别哭了哦……雨成哥哥还是很喜欢你的，不，会一直很喜欢你的啊，乖，不要哭了……”毛雨成慌乱着，手足无措地安慰着窦唯一。同时非常不满地看向了尤太阳。
　　尤太阳嗤笑着说：“笨蛋了吧？这个年龄的男孩和女孩，应该是吻着额头表达爱意啊。”
　　尤太阳微怔，看见毛雨成带着认真的神态向女孩的额头吻了下去。

　　“呃……哈哈，你……搞什么啊，这是你小四岁的邻居家的小妹妹吧？用不用这样啊？”尤太阳莫名地打了个寒战。

　　“什么？啊……嗯，是啊，所以我很喜欢她啊。乖，唯一别哭了哦……”毛雨成露出极其温柔的笑，把窦唯一搂入怀中，拍着她的后背，嘴里不住地哼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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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一已经到了期末复习阶段，立刻就要进行升级考了，但是毛雨成却陪着尤太阳站在学校门口，陪着尤太阳等他姗姗来迟的新任女朋友。

　　“太阳，你这样好吗？”早恋不说，女朋友也换的那么勤。毛雨成漫不经心地问道。

　　尤太阳投给毛雨成很复杂的一眼。他也不想这样好吧？只是……他意识到自己对某位毛同志起了奇怪的感觉吧，一直都有的感觉。非常非常奇怪……应该说是绝对不该有的想法吧。

　　一个漂亮女孩顶着笑靥走到两人面前，张口道：“太阳，我们走吧？”

　　“啊，嗯，我们走吧。雨成，我们走了，拜拜。”

　　“嗯，慢走不送。”毛雨成无奈地耸耸肩，不过看着那小子和他女朋友甜甜蜜蜜地走在一起，还真是羡慕得紧。他笑出声来。

　　前面走着的尤太阳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动作顿了一顿，才又继续和漂亮女孩说说笑笑地向前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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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毛雨成一个人站在学校的门口，慢慢地挪着脚步。

　　什么时候，他也可以以这种名义去等一个女孩或者让那女孩等他？

　　阳光直射，他站在树荫下，看到从树叶的间隙中透过的光辉照到地上成为光斑。

　　阳光的温暖，暖得他有点心痛。为了什么呢？为了他自己的唯一。

　　他自己的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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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窦唯一和毛雨成一起趴在毛雨成家的沙发上。他们都搬家了，搬到了同一个小区，窦家和毛家甚至还是对门。而且尤太阳也是住这个小区的。

　　“哈哈，就那个笨蛋那个样子的，也有女孩子喜欢他？”窦唯一笑得毫无形象。“哈哈，太长见识了吧？”

　　结果尤太阳这时走了进来，手里的书敲到了窦唯一头上：“知不知道背后说人坏话会遭报应啊，霸王龙？”

　　“靠……你敢拿书脊敲我。用那里敲你也不怕敲死我啊！”窦唯一气冲冲地看着尤太阳。

　　毛雨成似乎是漫不经心的把张牙舞爪的窦唯一扯进自己怀里，给她揉着被敲到的地方。在她耳边打趣道：“他都被女朋友宠坏了，咱俩也就迁就迁就他。”

　　尤太阳感到不满，大声嚷着：“你们俩真是可以啊，让人都懒得说了。”

　　“所以你才会说啊！笨蛋就是笨蛋吧！”

　　“什么意思？”尤太阳被她绕进去了。

　　毛雨成兴致勃勃地做翻译：“意思就是，咳咳，你不是那一撇加上一捺构成的生物。”

　　“我说你！你怎么总站在她那边，就不怕把她宠坏了？”尤太阳两边的眉梢都挑了起来。

　　窦唯一得意地巴在毛雨成身上，挑衅着：“怎样怎样，嫉妒了吧，嘿嘿，有本事你也被俺们毛同志宠着啊。嘁。”

　　毛雨成顿时无语：“笨啊，这是什么好炫耀的事情吗？”顺手拍了一下窦唯一的头顶，她龇着牙直喊痛。

　　尤太阳面色阴沉地看着窦唯一，半天才，冒出一句：“幼稚不幼稚啊你。”

　　“嗯嗯，幼稚啊，我比你们小四岁吧？幼稚点不应该吗？”窦唯一把年龄这个法宝搬了出来，尤太阳也无可奈何。

　　“唉……果然还是幼儿版的霸王龙。懒得理你了。”尤太阳把目光转向了毛雨成，“喂，问你个问题好不好，给兄弟当个参谋。”

　　窦唯一双目放光地奸笑着。

　　尤太阳想起客厅还有个大灯泡，把毛雨成硬拉到了阳台。关门的时候窦唯一堵在门口，说什么也不让他关门。“正大光明说呗。”一副小痞子的模样。

　　尤太阳抓抓头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心里烦躁的时候就喜欢抓头发。想了半天才开口： “小孩子别老瞎掺合。去去去，一边玩去吧，”尤太阳边说边把窦唯一觊觎了好久的游戏光盘扔给了他。“你一天天光想着玩，看你下个月的小升初考成什么德行。”

　　窦唯一才不在乎这个，“哪个学校不一样？”然后就撒丫子跑到了毛雨成的房间。毛雨成家里给毛雨成买了台电脑，就在他屋。配置高级的很，窦唯一羡慕得不行，一想起来就想流口水……所以一有机会她就在毛雨成家蹭电脑玩。

　　剩下毛雨成和尤太阳站在阳台上。

　　尤太阳迟钝了好久后开口：“喂，请教个问题啊。你有没有……看见一个人的时候，心里产生莫名其妙的幸福感的时候？而且，有时候心里还会酸酸的？”

　　毛雨成乐了，觉得尤太阳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特别滑稽：“你又看上哪家姑娘了？”

　　尤太阳不满地皱皱眉：“嘁，我先问你的。”

　　“哈哈，好吧。嗯，有。”

　　“这个其实就是喜欢吧？”尤太阳略微迟疑一下，还是问了。

　　“啊……嗯。”毛雨成温柔地望向前方，似乎是在想着别的什么：“至少对我来说是啊。”

　　尤太阳看见毛雨成专注的神情，和他眸中点点闪烁着的淡淡光辉。

　　忽而嗤笑一声，为他自己。

　　不可能有结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