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一班》周重八

2、刺猬（此篇非言情）

　　人如其名的，我妹妹卫茨像个刺猬。

　　她是个不算很胖的胖子，脸肉呼呼的，我喜欢捏她的脸蛋。

　　我和她都搬了出来，不在家住，确切地说，她是和爸妈吵架以后来投奔我了。

　　她一直都对爸妈心怀不满，她扯开的笑总能让我心疼。我知道，她是个多么灵巧的孩子。她是我们家人共同的宝贝，卫茨，我们有多爱你。

　　“真不知道他俩呆一块还有什么劲儿，又没什么感情，离了算了。哼，有病啊。”她盼望着爸爸妈妈早日离婚，的确，那两个人的婚姻只是一场束缚，只是纠纠缠缠中，谁都不可能再轻松地放开手。

　　“卫诺，你说，我们将来会不会也这样不幸福？”她望着我，以一个孩子的口吻和天真，期盼着我的回答。

　　当然不会。

　　卫茨，我会一直很爱很爱你。

　　卫茨，你会一直一直很幸福很幸福。

　　她搬来那天，好好审视了我住的那个四十坪的房子，打量的神情，俏皮而神气。半晌，她用挑剔的语气说：“唉……你这房好小，也亏了你邋遢，不然住着多不舒服。”别扭的语气，别扭的词语，却是多么体贴的心思。

　　“在这里住会很舒服，放心，胖子，这里虽然小，但是也能硬塞下一个你。”

　　那两个人对我说：“卫诺，照顾好你妹妹。”

　　卫茨不像他们想的那样，她没有因为他们感情不好而受到什么伤害，只是厌倦极了那为自己做下的悲哀与坟墓。

　　“你可不可以一辈子都不是什么所谓的成年人？那样太幼稚了，不是吗？”她的神情是沉着而冷静的，凉意渗入心底的某个角落。

　　我要求了很久以后，她终于同意和我一起睡一晚上。

　　她甚至用鼻孔出着气：“我先声明啊，你晚上不许翻来覆去的，我会睡不着的。”

　　晚上的时候，被她踢醒以后，我明白了什么叫做后悔。第三次被踢到后，叹口气，我去厕所沉思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犯病要和她一起睡。

　　回来以后，看到她“大”字型的睡姿，看到那所剩空间无几的双人床，我爬上那其中的一角，蜷缩着过了一夜。

　　早上起来，她看见我乌黑的眼圈，问：“姐，你昨天睡得怎么样啊？今晚上还用不用一起睡啊？”

　　我急忙摇头，“不用了！”

　　她受伤般的看我一眼：“你好无情啊……”

　　“你无理取闹……”

　　她眼睛一亮：“你就是无情，你就是无理取闹！”

　　知道她可能要搬出来琼瑶阿姨的经典台词，我捂住她的嘴，连忙说：“你不说话我绝不当你没长嘴，一顿必胜客，OK？”

　　她小鸡啄米地点头。我才松开捂住她的嘴的手。

　　“可不能忘了啊，我要拉上卫米那个臭小子好好地K你一顿，哈哈。”说着在我脸上“叭”地亲了一口。

　　呆滞中，想起曾经在她日记本上看到的话：“有时候，一个人感觉真的很爽啊啊啊啊~”

　　中考前一天，我问她：“快中考了，你紧张吗？”

　　她躺在床上，头也不抬：“为什么要紧张？”

　　“你不紧张初三为什么老闹脾气？”

　　“我学习那么累，那么不高兴，你忍心只让我一个不高兴？哼，什么姐啊，差劲。我同桌她爸妈一天到晚总陪着她呢，忧喜与共的，那才称职呢。”这次她赏给了我一个白眼。

　　我想起她抄过的那些作业，玩过的那些游戏，终究什么也没说出来。

　　她笑的时候不像刺猬，而是像是一只小狐狸，狡黠中透着可爱的。我多爱她的笑。

　　中考完了，她一天没有睡觉，在我屋子里面玩电脑，还不让我睡觉。

　　我迷迷糊糊睡过去时，她总把我叫起来，笑嘻嘻地说：“姐，你好没精神啊，连这点精力都没有，以后怎么拉着我去爬山，去骑自行车呢？”为了不让她越来越胖，我总是强迫自己清醒起来。

　　但是当我清醒以后，她又一言不发地晾着我。

　　越来越搞不懂她在想什么。

　　“我为什么要让你搞懂我在想什么呢？”她这样问过我。

　　中考分下来那天，我和她一样莫名的冷静。她总分考了611，全区30名。这是极其出乎我的意料的，我以为她最多考580。

　　踹踹她坐的椅子，问她：“你不该请请我么？刺猬。”

　　她又一次用让我很抓狂的眼神看我：“方便面，爱要不要。”

　　“……我把上公费省下的那两万给你，你就请我顿方便面？！别介，方便面我一买能买一箱！”

　　她笑得很开：“好啊，那我连两块五都省下了，你这姐当得可真不赖。”

　　我后悔了……她不是个刺猬，是个白眼狼。

　　夏天是很炎热的，很多时候心情也不能平静下来。

　　卫茨的通知书来了，上面写有8月18号到学校报到，进行军训。

　　我忽然很想好好看看她，因为已经很久没有与她安静地在一起了。

　　“卫茨，过来，我想好好看看你。”我用着连自己都觉得感性的声音柔声道。

　　她默默看了我一眼，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来吧，就扭身回屋了。

　　就在我觉得我要暴走的时候，又出来了。

　　扔给我个东西：“喏，我照片，慢慢看。”

　　“……”

　　竟然还是她的准考证！！

　　“卫茨！”

　　她瞥我一眼，说：“姐，你将就下吧，这是我最最近期的照片啦。上次照的是很久以前的了。”

　　真的好头痛。

　　卫茨噼里啪啦地敲着键盘，应该是在网聊。

　　我叹口气，她忽然椅子一转，面向我： “喂，今天晚上看起来天气很好，我们出去吧？”

　　“恩？去干吗？”

　　“乘凉啊，记得搬上小凳子，我先下去啦。”她欢快地开门又大力地甩上。

　　看着她的神气，心里轻轻地疼了一下。

　　我慢慢下楼，通过楼道的窗户，看见卫茨正背对着我蹲在大树下。似乎在摆弄着什么。

　　她很少有安静的时候，像个开关坏掉的太阳能收音机，基本没时候消停，可是我渐渐发现自己并不希望她有消停的时候。

　　下楼，远远地听到熟悉的狗叫声，明白过来是王奶奶家的旺财又被卫茨耍了。她还真是个孩子，还喜欢逗弄小狗呢。

　　我对她说：
　　“卫茨，如果你能够一生平安快乐，我愿意用我生命中的十年去换。”
　　“卫茨，我只要你快乐。”

　　逆着光，看不清她的眉眼，只能在心中描绘。

　　我想，如果正对着光，她的眼角都会被渲染上那一层明媚的金色。

　　“嗯。”

　　你的一个字，换来我温暖的内心。

　　(卫茨，2010年进入明阳中学高三年级一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