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玖 ...
-
林染走近几步，确认大的一个是南天锤，小的一个不认识。南天锤这是在做什么呢？林染好奇之下，轻手轻脚的走到两人身后偷看。
小的一个问：“是这样写的吗？”说着话，手指头在地上画了一个字。林染努力辨认，依稀觉得半截是个山。另半截恁是没认出来。
南天锤点头赞道：“小葱真聪明。岳字就是这么写的。”他支着伤腿蹲在地上很是辛苦，干脆一屁股坐下去。
岳？原来他写的是个岳字。林染瞠目。一个岳字写成这幅模样，还叫聪明？南天锤你别误人子弟！
“那小字呢？”小葱很开心会写姓，于是追问道。
小……南天锤蹙眉想了想，伸出手掌在地上抹了一把，然后用手指头在地上一笔一划的写。
林染伸长脖子看了看地上的字，撇嘴，这字写的可真不怎么样。林染家学渊源，自小苦练大字，才六岁出头就已写的一手漂亮的楷书。南天锤那三脚猫的“鬼画符”自然落不入他眼。
小葱跟着在旁边学写出来，说：“这就是小字啊，我会了。南大哥，你教我写葱字吧！爷爷若是知道我能写会自己名字，就会高兴的病好起来吧？”
呃，葱字。南天锤挠头，无奈了。他不曾上过学堂，也不识得几个字。他能写出“岳”字，写出“小”字，都是跟着铁兰学来的。铁兰为了记账，曾经刻意去私塾偷学过一段时间。他去帮忙，多少也就跟着学了几个字。现在这个“葱”字，他不曾用到过，也就不会写了。
“南大哥？”小葱拿一双水汪汪的眼瞅着南天锤，不明白南大哥怎么突然这么不爽快。
南天锤是个实诚人，不会就是不会，也就不想骗人，直接承认道：“小葱，南大哥也不会写‘葱’字。”看小葱泫然欲泣的样子，忙安慰道：“等会儿我帮你问问铁兰，她比我认的字多，她许是会的。”
小葱乖巧地点点头，说：“谢谢南大哥。”铁兰姐一定会的吧？等学会写名字了，就回去写给爷爷看，让他高兴一下。小葱想着病倒在床多日的爷爷，心里很难过。
南天锤傻笑着挠头，说：“我也没做什么，小葱啊，这会儿……”他猛地瞥见身后一袭浅青色衣角，扭头见是林染，窘的快速伸手抹去地上写的字。他以着超乎寻常的迅猛速度，极快的用没有受伤的那只脚单腿用力，“嗖”地起身，“林子青你来这里做什么？是要跟我掰腕子吗？”这书生怎么突然鬼鬼祟祟的冒出来？他在后边看了多久了？他会笑话他吧，连小葱的葱都不会写。南天锤越想越窘迫，脸色青了又绿，绿了又紫，瞬间变幻好几种色彩。
林染没看南天锤，他蹲下身，望着被南天锤叫做小葱的孩子说：“你叫小葱？”
南天锤被无视，脸色一垮，不高兴地说：“林子青，我在问你话呢，你怎么不理我？”果然看到他不会写字的情景了。这会儿都不屑理他了！不就是个书生，不就是识得几个字嘛，有必要这么猖狂吗？
小葱眨眨眼，看看南天锤，又看看林染。他不认识这位哥哥，但是哥哥问话，还是要答应的。他点点小脑袋，应道：“是的，我叫小葱。”
林染笑笑，说：“你家人有告诉过你，你名字里这个‘葱’字是出自哪里的哪个字吗？”乡里人取名，或许就是随便应景的选了田园间的蔬果，并无高门大宅里的那诸多规矩出处。但为着严谨，他还是决定问问清楚。
出自哪里的哪个字？小葱困惑地看着林染，无言。
林染解释道：“就是家里人给你取名叫小葱，总有个缘故的吧？我就是想问问缘故，才知道你名字里的‘葱’是取的哪个字。”小葱，小葱。听得这边乡里，叫香葱就是小葱，也许这个孩子的名字，就是做调料的香葱吧？只是男孩子叫这么水灵个名字，还真有几分奇怪。
小葱这下可算是听懂了，于是大声说：“我知道了。爷爷是说过的。爷爷说我落地那会儿，他正好看见盆子里婆婆割回来的一把小葱，青青白白的很好看，所以给我起名叫小葱。爷爷还说，他给我取名叫小葱，是希望我长大后就像小葱，做个有用的！”
林染点点头。这位老爷子的话听上去简单质朴，内里却蕴着真谛。小葱不堪当大菜，只是作为作料出现在各种菜肴中。虽不是必须品，却真的是很“顶用”的。想来老爷子对这位“小葱”也是寄予着真切的期望吧？！
小葱期冀地看着林染，问：“哥哥会写这个葱字吗？”
林染点点头，说：“会的。”他将地面上的灰沙抹平顺，一笔一笔端正的写上一个“葱”字。
“哥哥的字真漂亮。”小葱夸赞道。
南天锤努嘴，不得不承认。林染的字比他那狗爬漂亮了不知多少。
林染说：“你全名叫‘岳小葱’，是吧？”
小葱一边拿手指在‘葱’旁边临摹着比划，一边点头，“是啊。山岳的岳，小葱的小葱。”
林染伸出手指头，在‘葱’的前边加上‘岳小’，说：“这就是你的名字了。来，我教你写一遍。”他伸出手指头，在下边慢慢的，一笔一笔的写，嘴上还详细地解说着，“先从最简单的这个小字开始。小，首先是左边这一撇，要这样写，不要太长……”
南天锤支着脑袋在旁边，不声不响的偷师。平日里也没多少机会学字，更不曾正规的被教导过字要怎么写。这会儿能多学着些，他也不会白白放过。
很快，林染教会小葱写他的名字。当然小葱写的字还很稚嫩，但也勉强规整，能堪堪入目。
小葱甜甜地对着林染说：“我都会写了呢！”这位哥哥真好，要是能多跟着哥哥学写字就好了。
林染淡淡的笑笑。这孩子脸上的笑是如此满足，让他想起幼年时关在书房启蒙的时候。他三岁启蒙，为了博得父亲的夸赞，每日也是这般努力习字。
小葱站直身体，对着林染鞠躬，说：“哥哥辛苦了。谢谢哥哥！”
林染说：“小葱很聪明，哥哥能教到小葱，哥哥也很开心。”
小葱兴奋的问道：“真的吗？哥哥真的很开心教小葱习字，不觉得麻烦吗？”
“当然不会麻烦啊。”不过是教他识得三个字而已，林染是真心的不觉得麻烦。
“那……”小葱犹豫着，问：“那哥哥，我还可以来……可以来请你教我识字吗？”
林染听了他的话，微微一楞。
小葱眼看林染神色迟疑，急急地道：“哥哥，我不会耽搁你时间的。只要哥哥有空的时候，稍微教我几个字就好。”他眼巴巴的看着林染，很怕这位哥哥拒绝他。
南天锤帮腔道：“林子青，小葱很乖的。你若有空，就教他识几个字吧。”
林染看看南天锤，又看看小葱，说：“这里没有村塾的吗？”
南天锤无奈地说：“我们村没几个识字的，又穷，请不起夫子，也就没有村塾。龙尾那边有个秀才，开了间私塾。临近村子里读书都是上秀才那里去。”那秀才脾气古怪，铁兰以前去偷师，没少挨骂。南天锤顶看不惯他，却碍于他是附近十里八村唯一的秀才，不能下手揍他。
小葱泪眼花花的看着林染，说：“爷爷带我去过秀才先生那里。先生要的束脩实在太高，爷爷辛苦多年的积蓄全部拿出来，也交不起。”他是几代单传的独苗，父亲又死的早。爷爷婆婆娘亲都指望他有出息，也存过让他进学的心思。无奈家境贫寒，供不起他读书，只能死心。
林染沉吟一番，说：“小葱你先回家吧。你若愿意跟着我识字，可以每天下午申时来铁兰家找我。”
小葱高兴地嘴咧的大大的，追问道：“真的吗？每天都可以过去找哥哥吗？”
林染点点头，笑着确认道：“是啊。只要你愿意，每天下午都可以过来。”
小葱拉了南天锤的手，又跳又乐：“南大哥，你听到了吗？哥哥要教我识字，哥哥要教我识字，我能识字了呢！”
南天锤哈哈地笑着，摸了摸小葱的脑袋，说：“是啊，我们小葱能识字了。我们小葱最聪明了，以后一定会考上秀才，做官老爷的！”
林染听了这话，心底不优雅的翻了个白眼。谁告诉他秀才是官老爷的？
小葱乐呵呵的点头，转身对着林染复又鞠躬，说：“谢谢哥哥！哥哥你最好了！我一定会好好学，不让哥哥失望的。”
林染学着南天锤的样子，摸摸小葱的脑门，说：“那小葱先回去给家里人说一声，明天下午就直接过去找我吧。”
“好。”小葱挥挥手，礼貌地说：“哥哥再见。南大哥再见。”
林染也挥挥手，看着小葱又蹦又跳的跑远。这孩子虽然年幼，又不通文章，但胜在为人有礼、孝顺，学东西颇有几分小聪明，知道举一反三。兴许，是个可堪造就的人才也不一定。
南天锤目送小葱跑远，扭头看着林染的侧脸，突然说：“林子青，你会在我们村里呆多久？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在我们村开个私塾？”
“私塾？”林子青扭头，略带困惑地看着南天锤。
南天锤点点头，认真地说：“是啊，你好像很有才学的样子。要不你就考虑下，在我们村里开个私塾，教人读书吧。”林染的房里那么多书，字又写的比秀才好，怎么看都比秀才强。既然秀才都能开塾教人读书，林染又为啥不能开？他要是愿意教村里人识字，可是件大好事。
当然，对南天锤而言，最实惠的好处是，开私塾教人读书后，林染就不可能还有那么多时间来和他抢铁兰了。南天锤实在不想看到铁兰和林染黏在一起。
林染不知道南天锤心里的弯弯绕绕，只是疑惑道：“你不是说龙尾那边有个秀才吗？”
南天锤不屑地哼了一声，“那个秀才……成天嘴里之夫者也。说的话，十句里有七八句都听得人云里雾里不知所谓。再说那黑心秀才，束脩收的那么高，我们村谁家也出不起那么钱。林染，你看上去也不是缺钱的，不会学那黑心秀才，收那么高的束脩吧？”他是希望林染开塾教书，但林染若把束脩定的太高，村里谁也给不起，也不起作用啊。南天锤用目光上上下下认真打量着林染，心里想道：“林染看上去好像出身还不错的样子，又没有缺钱的表现，应该不会收很高的束脩吧？”
林染听了南天锤的话，沉思了一会儿，丢下一句，“我先回去了。”转身就往铁兰家走。开馆授学不是简单就能做下的事，还需要考虑诸多问题，他需要好好合计合计。
“哎……”南天锤拖着伤腿，在身后大喊了一声，“你倒是给我个准话啊，你打算收多少束脩啊？”他这完全是直接认定林染一定会开塾教书，根本不曾预想过林染不应承。这，算不算是对林染的某一种认可呢？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玖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