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觞恭|短歌行》舒弥

6、章六•腾翔术

　　千觞原本就在发愁盘缠一事，听得如此提议，自然是忙不迭地赞同。少恭让他重新拿套干净衣服出来换了，免得沿路遇见他人再生事端，那两个流寇的尸首也被少恭用药化去了，再拨些枯草烂藤之类的东西掩上，乍看根本瞧不出什么端倪。

　　回到青玉坛后又免不了一番折腾。少恭把他带入房中检查伤势，果然被铁棍击中的小腿和撞着供桌的肩背处都是一片红肿。元勿取了伤药过来，看向他的眼神倒是气哼哼的，千觞有些费解，结果还没等问出口那孩子就一转身跑了，恰巧少恭正要为他上药，这一动，伤处一下子撞到手指，疼得呲牙咧嘴。

　　“怎么了？”

　　“没啥——诶腿我够得着，我来吧我来，老麻烦你。”他急忙抢了药过来大大咧咧地涂，少恭见状也不说什么，转身把手在水盆里洗净了，用布巾拭干：“这药记得每日一换，余下的千觞便带在身上吧，出门在外总容易受点小伤，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是是，少恭你每次都想的周到。”他堆出满脸的笑，突然又想起一事，“对了，你之前不是说我身上有毒？”

　　“不妨事，青玉坛弟子平日都会服用一些辟毒之物，以免采集草药时为毒物所伤。”少恭说着，看他包裹得笨手笨脚，忍不住又把绷带夺了，替他仔细缠上，“只是千觞既然留恋俗世，还是应当小心着点儿，若以后那些丹药用完了，记得及时找我来取，否则——”少恭说到这里，突然顿住了话头，瞥他一眼。少年眸子里全是笑意，倒弄得他不自在起来，连忙反问：“否则怎么？”

　　“否则，”少恭却还是卖着关子，开了个头又唤弟子进来收拾了水盆绷带，待房门关上才慢条斯理地开口，“若是千觞看上了哪家的姑娘，要长久的生活下去，可有些不妙。”

　　丹药在半月后出炉，由青玉坛的弟子用锦囊装了呈过来。千觞接了，当即服下一丸闭目调息，半柱香后依少恭所教之法测过，体表瘴毒果然少去大半，不由得喜滋滋冲出门，想去少恭那儿道谢。

　　哪知道才走到门口就碰着从少恭房里出来的雷严，铁青着脸面色不善的模样，千觞本想避一避，结果这一路两侧都是池水，只好尴尬笑着迎上：“雷长老，早啊。”

　　当年打人的又不是自己，理亏的应该是他吧？心里这样想着，千觞抬起脸来迎上雷严目光——对方在听见招呼时愣了下，片刻后似乎才忆起此人就是当日被自己毒打的家伙，旋即冷笑一声，脸色似乎又沉了几分：“是你？”

　　“雷长老。”后方突然传来的话声令两个人都不由得看去，少恭正立在门前，看向雷严的眼神里带了点儿他看不透的意思，“是我唤千觞过来的，若您想同他叙旧，可否约个时日，改日再说？”

　　“既然少恭这样说，我就先告辞了。”雷严冷冷道，转过身头也不回地离去。千觞舒了口气，急忙走去少恭面前：“多谢多谢，我刚真觉着他要一剑劈了我……”

　　“雷长老只是心情不好罢了，千觞勿要挂怀。”少恭却也是不愿多讲的样子，只是淡淡点了点头，侧身让他进屋。

　　昨晚少恭便告知了他丹药今晨出炉的事，二人商定后天动身，千觞陪同少恭前往江都城。千觞自青玉坛醒来后还未出过远门，此时自然是喜不自胜，现下丹药一成，他只觉得一天都等不及了，恨不能立刻便肋下生双翼，去饱览大好风光。

　　少恭在雷严来访后便一直有些眉头紧皱，此时见千觞摩拳擦掌，急不可耐的模样，面色也不由得缓和了几分，笑慰道：“千觞莫慌。江都离青玉坛甚远，须得车行几日再改走水路，若不好好准备，路上恐生不便。”

　　“诶？我还以为走个两天就到了……那岂不是大好的时间都浪费在路上？”

　　“自古出行便是如此，路途越是艰辛，越能见到常人不易得见的风光。”少恭说着，从墙边石匣里取出被布层层裹着的一物，妥善放入怀中，“所以许多地方，如海外仙山，凡人穷尽一世，也难以觑见其真容。”

　　“少恭你说得对。”千觞苦着脸，盘腿在蒲团上坐下，忽地一拍脑门，从怀里翻出张叠得整整齐齐的泛旧布帛来，“差点忘了这个！”他献宝也似的摊开，递到少恭眼前去，“辞行时师父给了我一份腾翔之术的修行之法，说学会了就可以御风腾云，瞬息千里。我当时急着下山，也忘记细看，少恭你瞧瞧，如果可行，不如咱们就用这个？也好过一路车马劳顿的，到了地方也没剩下力气来玩儿。”

　　“洞真墟腾翔之术少恭早有耳闻，同御剑之术一样，‘瞬息千里’之辞绝非夸大。”少恭点头，却并不接过那张布帛，“只是此心法乃是洞真墟之物，在下习之有愧，若是千觞喜欢，不如先用此术前往江都，玩个尽兴？”

　　“有什么愧不愧的？衍明师父把这交给我的时候，也没说不许外传。”千觞听得少恭如此说，连忙劝道，“既然少恭你是把我当朋友的，学了又有什么关系？再退一步说，我这条命是你救的，名字是你起的，每次都来青玉坛白吃白喝那么久，这些恩情加起来，难道还抵不过一张腾翔之术的心法？”

　　这一番话说的诚挚至极，倒叫少恭愣了许久，这才答道：“千觞既有此心，少恭若再拒绝，却是显得迂腐了。只不过在下当初救人并非存了期望报答之念，恩情什么的，莫要再提。”

　　“好的好的，我再不说这个，不说。”他见少恭答应了，当下乐滋滋把布帛塞到少年怀中让他先行参详，又好一阵赌咒立誓，说再不提这些云云。说话间又有弟子叩门，在外间禀告坛主请丹芷长老前去一叙，千觞猜想多半是关于此次下山一事，就当先告辞，回房收拾行李。少恭起身送客，掩上门后拿起绣了洞真墟门派纹饰的布帛，回想方才尹千觞的话，笑了一声，这才收起心法，随弟子前往坛主居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