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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独孤襄助定漠北,高相世子揽全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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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骑着高欢送我的乌云踏雪,跟在他身后,一步步踏入这个令人魂牵梦萦的西都。肃整的军队庄严地分列大道两旁,张扬的“高”字大纛迎烈风猛烈地翻滚。不远处的皇城外,隐约可以看见投降的文臣武将、黎民百姓们免冠徒跣,俯首跪拜。他们战战兢兢地朝圣着新的征服者,他们的主人,他们的神明,他们的王。
我望着高欢冷峻的侧颜。一时间有些不敢相信,他真的已经踏平了潼关,进入了梦寐以求的长安,雄踞在了秦皇汉武曾经指点江山的古都。不愧是高欢,胜利的狂喜并没有让他得意忘形,依然神色俨然,镇定自若;也正因为他是高欢,他清楚,此时中华大地上再没有可以与他抗衡的势力,他已经所向披靡。
此时的高欢周身散发着一股英锐之气,叫人由心底生出深深的崇敬。如今的他不再仅仅属于乱世枭雄,而开始跻身于盛世王朝开创者的行列了吧?至此历史已经偏离它原本发展的轨道,西征只是第一步,日后若高氏真能完成横扫漠北、南下平梁等壮举,高欢,将在中国历史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这么思索着,我们已走到大街尽头,穿过身着铠甲的将士,来到宫门口匍匐跪拜的文武面前。我赫然发现,为首的男子身着白衣,双手缚在背后,旁边一内侍模样的人双手托了皇帝印绶跪于身侧,这么说此人——我又打量了那个神色阴晴不定的男子一眼,应正是西魏的傀儡皇帝元宝炬。
高欢骑在高大的战马上睥睨众人,并不发话。不少降臣见其意难测,心中惴惴,将身子伏得更低。过了许久高欢才似乎冷笑了一声,低声道,“元宝炬,为何不亲自献上印绶?”
这话算是张狂至极。我从史书上多少读到过,当年两魏尚未分裂时,元宝炬仗着自己宗亲的身份对待高欢等人颇为骄矜不礼,屡屡触犯大丞相渤海王的面子和底线。当年高欢对他客气是不想与元氏闹翻面子,可今日兵临城下,面对亡国之人,断然再无恩情可言。高欢居高临下,双眼眯起隐隐露出不屑之意。元宝炬神色一变,似乎恨不能扯高欢下马施以拳脚,然而他咽了一口唾沫,终于是忍下去了,接过内侍手中的托盘,喑哑地说道,“罪臣恭迎渤海王。”
高欢这回真的冷冷地笑了出来。他清楚元宝炬的个性,从来都是给点好处尾巴就翘上天、不记得自己姓什么,使点颜色就畏首畏尾、低三下四,十足十首鼠两端的人。高欢正要示意身边的副将下马接印,忽见一青年将领高呼着“大王”策马前来。他汗淋淋的脸上留着几道血痕,盔甲也松松垮垮露出身上的创口,明显地昭示出激战的惨烈程度。那正是今日攻城身先士卒的斛律光,只见他翻身下马,单手撑地跪下,粗喘了几声后禀报道,“属下不力。没想到宇文泰于长安破城之时,率众从章城门出逃。属下追之不及,贼子……已经南去。求大王治罪!”
高欢的脸色瞬时暗了下来。我心下一沉,刚才看到元宝炬而不是宇文泰率领众人归降就觉得有些不对,宇文泰,与高欢缠斗半生的宇文泰果然不是可能轻易低头的枭雄。即便长安被破,也依然选择艰险的道路以保一线生机。宇文泰声名昭著身份尊贵,他这一走,原先答应投诚的将领势必又将发生许多变数。斛律光既然回答得出“南去”,如今追,是肯定追不上了,只能另择一上将趁宇文泰未立住阵脚前出兵击之。我望向高欢,见他迟迟不发话,正在焦急,只听他沉声道,“斛律将军请起。”斛律光抬起头,眼神有些愕然,并没有起身,高欢又吩咐道,“今日破城,斛律将军取得首功,乃我军中第一勇将,必定要大加封赏。谁也料不到西贼如此狡诈,追击之事我自会安排,斛律将军下去休息吧。”
斛律光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伏下身子稽首道,“末将谢大王恩典。”我这时了然过来。高欢要说不生气是假的,但他必须犒赏斛律光给天下人做出一个宽宏大度、厚德贤明的表率。尤其是要让降臣们知道,大丞相高义,绝不会因为不得已的过失抹杀功劳。高欢言罢,已策马进入宫门。我瞥了一眼依然跪在地上面色不善的元宝炬,对左右吩咐道,“将他押进去。听凭大王处置。”
高欢并没有让我参与他在朝堂上受降的场面。于是我只能想象,想象那些已经屈服的大臣卑微地跪在他脚下,虔诚地亲吻他的手背,唤他为“教父”。想象着他慷慨激昂地陈词,让三军将士更加甘之如饴地为他挥洒热血。我在暂时安排的住处等他前来,不知不觉天色已晚,院子里颇有几分凉意,我遣退了下人,围了披风观赏着庭中种植的枫树。高欢我走进来的时候我听到了脚步声,但没有回头。他从身后抱住我,然后伸手摘了一片枫叶放在我手里,“若是喜欢,便留着吧。”
我吃惊地看着手中精致的红叶,一时怔然。直到他拍了拍我的脸颊笑道,“发什么呆”,才从惊喜与愕然中反应过来,依在他怀里低声问,“一切还顺利吧?”
“还好。”他鼻尖在我脸上蹭了几下,“今天给柔然、突厥还有被他们包围的那些前西魏将领发去了公文,到时候柔然就会停下攻势,但愿独孤信他们能顺利归降。”我见他亲昵的动作稍稍停滞,显见谈到公事便有些不放心的样子,偏过脸问道,“你打算怎么处置侯景?”
高欢这时完全停下了嬉戏的逗弄,神色霎时又恢复了冰冰冷冷的严肃。侯景始终是他的心病,此次西征侯景功劳不小,如何妥善处理相当微妙。逼他反得急了,怕高欢这边没准备好;逼得轻了,怕他拖到高欢身体不适再反,到时候高澄的压力可想而知。如今宇文泰在逃,侯景这个大麻烦尚未解决,高欢是无论如何无法真正地轻松释然起来的。
“你想跟我说……让他率轻骑追击宇文泰?”高欢缓缓沉吟。我心下激动,没想到我们的心思不谋而合。高欢对侯景心生嫌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如今西征也西征了,利用也利用了,再让侯景碰个硬钉子消耗他的实力,然后不封不赏地命他上京,侯景自然会恼羞成怒——如此按部就班,算是能把握住侯景叛乱的稳妥方法。我的意见一直都是,既然侯景迟早都是要反的,那不如让他在高欢手下反,把对东魏国力的创伤削减到最小。
“宇文泰逃得匆忙,身边肯定没有多少兵。你只要给侯景一点资源,他都能将宇文泰逼到一个角落,让宇文泰困顿不堪。到时候只要你借机追击不成,判侯景这次西征功过相抵,他自然不服,等左右一煽风点火,就反了。”
高欢叹了口气,“这倒是可行。不过如今,侯景还不是最难办的。”他微微抬起下颚,“宇文泰这一出逃,不知又要让西魏多少‘忠心耿耿’的将士不安分地生事。我除了能对降臣们做到公正、宽容,立其中一两个作为表率以昭示我朝的宽宏之心,似乎也没有别的法子了。”我碰了碰他的脸,心知他此刻心烦,而我也没有更好的思路劝他,只好暂时如此乞求一个好运了。他亲了我一下,低声道,“明日安排侯景前去追击。等安定好柔然和突厥,我们就回邺城吧。”我点头,反正凡是他的安排,我大多都会听话的。高欢低笑了一声,突然把我打横抱起来,贴着我耳边吹气道,“今晚我们到西魏皇帝的龙床上试试吧……”
高欢先前说的是,“希望独孤信他们能顺利归降”,结果事实证明,他最不需要担心的,就是独孤信。东魏的使者一到,柔然和突厥的态度一摆明,独孤信最先站出来投奔了新主,李弼犹豫了一下,也降了,李虎动静闹得比较大,在独孤信的威逼利诱下终于心不甘情不愿地归顺,至于宇文泰的内侄宇文导,直接被独孤信砍了头献给高欢。消息传来,高欢叹道,当年他就觉得独孤信虽然风流荡逸,但天性凉薄,他那时候能抛妻弃子投奔西魏,也是功利心极重的人。我笑说你就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独孤信的名望不比宇文泰差,得了他,你能物尽其用就好好用吧。
如今拿下长安,突厥、柔然这些所谓的“盟友”也就不得不撕破脸皮了。突厥可汗贪心地信了高澄“割玉门以西”的承诺,主动撤军,独孤信何等玲珑之人,一旦认清形势,立即联合柔然军队将突厥逐出瓜州,于敦煌郡立碑记功。柔然本欲借此次高欢西征南侵中原、从中渔利,独孤信又一鼓作气将柔然赶到了漠北,高欢另派大将韩轨出沃野镇击柔然,让他们数年之内不敢南下阴山山脉。末了,高欢还修书一封给柔然可汗,说你的素宁公主在我这儿很好,大家是翁婿之国,不要伤了和气。
高欢只给侯景拨了三千骑兵击宇文泰。自然无法赶尽杀绝,反而让双方折损都颇大。深秋,宇文泰艰难越过秦岭,击败梁朝守军据汉中,总算有了落脚地方。侯景看秦岭天险自己并无胜算,撤兵入长安请罪。同年十一月,独孤信归长安,高欢于城中亲迎。
独孤信,这个名字已经在历史中读到了太多次,以至于天花乱坠到迷人眼球。他是侧帽风流的独孤郎,是独当一面的大将军,是玩弄权术的政治家,是追逐功名的薄情人。此时的他已是中年,然而戎装白马上,依然难掩风流之气。他保养得很好,肤色白皙,仅在眼角有淡淡的细纹,一双眼角有一种惑人轻信的魅力。见到高欢,他极为利索地下马,跪拜道,“臣,独孤信,拜见大丞相渤海王!”
这套礼行得一气呵成,毫不避讳地表达了他独孤信从此愿在高欢手下白首为功名的心思。高欢浅笑着说“免礼”,随即邀请道,独孤将军横扫朔方,立下不世之功,孤倍感振奋,今日特为将军准备了宴席,请。
高欢下长安这么久,一直等着独孤信才上演大宴群臣的戏码也是有原因的。宇文泰走得实在慌乱,只带走了身为武将的外甥贺兰祥和尉迟恭,剩下的妻儿孩子全都留下做了俘虏。而宇文泰长子宇文毓的小妻子,正是独孤信的长女。宇文家没了主事,自然得听这个岳父的。给独孤信面子,必然能更快招降宇文家子嗣,瓦解宇文泰的意志。我在宴席上转动着酒杯,心想这次独孤信风头也够盛了,不知道能不能好好刺激刺激侯景。正当此时独孤信执了酒杯前来,朝我笑道,“素宁公主,下官奉大王之命击走柔然,公主不会有怨在心吧。”我一抬眼,便看到他展开极具亲和力笑容的面庞。一瞬间有些心慌,举起酒杯对这个花心了一辈子的美男子干笑道,“将军此举是为我大魏河山,馥兰心中感动不尽,当敬将军一杯。”
至此,自高欢克长安,两个多月内,凭借多方努力,西魏全境基本平定。伪帝元宝炬被赐死;突厥西逃,柔然北撤;宇文泰据汉中一隅,短时间内难成气候。武定四年冬,高欢携元宝炬太子元钦、宇文氏子孙以及新招降的文臣武将,浩浩汤汤地返回邺城。斛律金及其子斛律光留守长安。侯景出镇荆州。
离开邺城的时候还是初夏,转眼已到了隆冬时节。如今我已经能熟练地驭马,归途中不时心情大好地和高欢赛马、嬉戏。高欢时而会慨叹,不知孩子们怎么样了。我想到大半年不见的高湛、高孝瑜、叱地莲他们,真有一种归心似箭的冲动。他这时却拍着我的头说,我口中的孩子,是指阿惠。
高澄?他还能怎么样。无非是又把朝政处理得多井然有序多威仪堂堂,让他这个做父亲的多么放心多么宽慰,然后又往大将军府添了几房姬妾,得了几个麟儿。
进邺城那天我一眼就看出了皇帝身旁身着赭红色官服的高澄,天子亲临郊外三十里迎接,我们也早一点见到了被渤海王赞美得举世无双的大将军。他看上去仍然容光焕发,那么灿烂夺目。相比之下当朝皇帝元善见尽管也是锦衣华服,也是眉目如画,就少了几分锐利的英气,以致气势减了不少。当高澄单膝跪下昂着头说“恭迎父亲得胜还朝”时,眼神中流露的骄傲,得意,自豪,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装出来的。如今我对他们的父子情深几乎都是嫉妒了,嫉妒高澄可以轻而易举获取高欢所有的关注。
“渤海王踏平伪朝,得胜归来,朕心甚慰。”一直上座的元善见终于站起来发话。这是我第一次得见天颜,从前只从书中读到他是个能文能武、有胆气却不足胆略的悲情傀儡。眼前的元善见比想象中要弱气些,身材非常高大强健,但因为气场不足依然在高欢父子面前显得弱势。我猜他对高欢“荡平西贼”一方面是高兴一方面是忧心的。做权臣做到高欢这个份上,再立下大功,加九锡篡位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果不其然,元善见寒暄了两句,就见他搬出一道圣旨。
封大丞相渤海王高欢齐王,入朝不趋,奏事不名,剑履上殿,加九锡。
高欢神色肃然,自始至终表情没有一丝波澜,只在元善见差人念完时,才叩首朗声道,“臣惶恐,请皇上收回成命!”
那天的晚宴上高欢少不了客套话。要我说历代帝王权臣也真是有趣,三请三辞的把戏怎么玩也玩不过瘾。我玩着自己的杯子,听着他们这些官话实在无聊,远远看见高孝瑜他们在下首打成一片着实艳羡,悄声跟高欢打了招呼便借机溜了过去。还是高孝瑜对我表现得最热情,一个劲儿往我怀里蹭说“姑姑,小鱼儿想死你了。”他是跟着高湛称呼我作姑姑,我也十分怕他叫奶奶,便允了,高澄也没有表示反对。高湛和叱地莲也围到我身边,我抬头,撞见高涣正假装面无表情地看向我们这边,朝他微微一笑。
“小九这几个月没被欺负吧?”我一见到高湛就忍不住揉他的头发,看高湛眨着一双水灵灵的美目委屈地望着我只觉心情大好。“怎么会,七叔叔每次要欺负阿九我都护着。”高孝瑜这孩子是越来越没大没小了,阿九都叫出了口,令人忍俊不禁。“姑姑,我们三个都等着你回来,让你看看我们现在都文武双全了呢!”
“哈哈。”我这下终于忍不住,用手指戳了一下高孝瑜的脑袋,“就你们,还文武双全呢。什么时候长得有我高再说……”“真的,姑姑,你别笑!”高孝瑜看样子颇为严肃,“不止我们,连兄兄都说,他要你回来看到,现在他对汉人的诗词典籍都精通得不得了,骑射功夫也没费。那次还说什么,泼墨汉家子,走马鲜卑儿来着……”
我的笑容渐渐有些僵,继而尴尬起来。一抬头,却正好撞见高澄温和地笑着款款朝这里走来。他自然而然地从我怀中抱过高孝瑜,微笑道,“说什么呢,这么开心?”我略不自在地低下头,听他又说,“白了。显得,稍微变胖了一点。”
这次我猛地狠瞪他。高澄哈哈大笑,这才说道,“刚才有个宇文家的姑娘一直盯着我看,吓得我毛骨悚然,过来找你们壮胆。”我笑道,“有小姑娘喜欢你,你还不乐意了?告诉我是哪一个?”话音未落,我目光已经在众人里逡巡。“你别看了,省得她又发现我。”高澄苦笑。我看向他,想到高孝瑜那句“兄兄都说,他要你回来看到……”,稍觉得有些不自在。
“大王,如此佳肴美酒,不如请几位宇文家的公子舞剑助兴,岂不是美事一桩?”宴酣之时,不知哪个亲贵提出了这样的建议,原本祥和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宇文家几位公子小姐尚不能主事,被独孤信一阵游说,除了已经成年的宇文护等人外都懵懵懂懂地跟了高欢,不过却也没有表现出太为明显的示好。东魏的将领们在宇文泰手下吃了太多亏,总想借机讨还。今日宴上话头一起,亲贵们中立刻迸发出一阵哄笑,“早就听闻宇文家几位姑娘颇有几分才貌,不知能否得幸见其献舞?”“不如,叫那伪太子元钦出来献艺一番……”众人几番调笑,令在座独孤信等人面色十分难看。高欢也并不答话,神色泠然地打量众人。高澄见亲贵们越说越欢,席间气氛眼见就要失控,突然清了一下嗓子,朗声笑道,“难得今天这么高兴,不如就让澄略献一首琵琶曲,为大家助兴,也庆贺父王不世之功吧。”
高澄这一句话让原本兴致勃勃地亲贵们霎时安静下来,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讪讪不言语;前西魏将领们的眼神中则各有惊讶和感激;高欢倒是面露赞许之意,轻轻点了点头。
高澄命人抱来琵琶,试了几个音正准备弹奏,突然被一个清脆的女声打断,“大将军,我来为你的琴声舞剑相和。”
高澄惊讶地抬起头,随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一个面容俏丽、神情骄纵的少女正从后面的席位中走来,她身着一件淡紫色纱裙,表情自信而又固执。坐在对面的独孤信低喝了一声“阿婧”,似乎想拉住她,但没有成功。高澄仍然不可置信地睁着双眼,倒是高欢微笑了一下,“宇文姑娘果然是人中龙凤。阿惠,开始吧。”
高澄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玉指轻拨,潇洒婉转的琴音便洋洋洒洒地流淌开来。
过了几日,高欢说独孤信上奏,请求把宇文婧嫁给高澄。
宇文婧虽然做不了正妻,可作为高家正式与宇文家旧日功臣结盟的标志,婚礼还是办得相当隆重。高澄的神色并没有特别欢欣,与人敬酒例行公事的样子。我平时没有太多机会单独见到高澄,和他碰杯时也不好管他面带苦笑,低声道,“这次西征过后的种种动向,你都知道吗?”
高澄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我会在这种时候谈论公事,顿了一下后点点头,示意知道。我继续道,“你也知道侯景虎狼之心……那么你觉得,现在满朝的武将中有谁可以对付他?”高澄眯起眼睛,狐疑道,“你是想说……”“侯景在军中威名颇盛,如今朝中能与他厉害的,只有当年尔朱氏的降将慕容绍宗。大王这么多年一直不用他,本是打算留给你的。此时此刻你若上奏劝大王起用慕容绍宗防备侯景,这个人心你收定了。到时候平叛成功,击退侯景的第一大功必然会算在你名下。”
高澄没有答话,半晌才说,“谢谢……不过,你为什么这么帮我。”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恩情。我此时告诉高澄侯景唯一惧怕的东魏将领,一自然是为了高家统一天下的步伐能更加顺利,二是因为高欢西征这几个月来的表现。他为高澄在军中立功的意图太过明显,以至于我都似乎能看到,若高澄上书提名慕容绍宗,高欢会多么欣喜若狂。我微低下头,不太想去看高澄的眼睛。“你先前帮了我大忙,我如今回报也是应该的。而且……让你在军中立下威名,也是大王的心愿……”
“还是因为想让父王开心。”高欢疏朗地笑笑,却又掺杂几分苦涩。想到高欢这几个月不断为高澄立威就为了防止一个不存在的“柔然外孙”与高澄争权,我心中也是五味杂陈。高欢仰脖把杯中白酒一饮而尽,“馥兰……多谢!”
婚宴上我的胃口非常不好,回到卧房还吐了起来。高欢抚着我的背为我顺气,突然严肃道,“你不会是怀孕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