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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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鼠猫/聊斋］婴灵
第一章
秋夜。
天气已逐渐转凉了，忽而一阵秋风吹过，落叶打着旋，起了又落。
街上没有行人，高悬月下，是一片柔和澄静的浅黄。
开封府外。
一个男孩怀抱襁褓，从巷口的阴影处显现出来。
他五官精致，却脸色苍白，似乎很疲惫；他的身形忽隐忽现，在月照下竟仿佛有些透明。
男孩勉力稳住身子，低眉看看怀中婴儿，又仰头望望开封府，半晌才好像下定了决心，小跑几步，将婴儿轻轻放在台阶上，回头抓起门边鼓槌，对着鸣冤鼓“咚咚咚”敲起来。
正值深夜，四周万籁俱寂，衬得这鼓声极响，几乎立刻惊动了府里的人。
男孩只敲了几下，就听得府内脚步声起，急忙一转身，竟是凭空没了踪影。
与此同时，开封府府门大开，今夜当值的王朝、马汉率先出来，左右看看，并无旁人，不禁十分惊讶。
开封府包大人爱民如子，曾吩咐府门外立一大鼓，12个时辰不分昼夜，若有急情均可敲响此鼓。如今包大人虽贵为相爷，却仍然把这规制沿习下来。然而敢在深夜击鼓的，还从未有过。
王朝睁大了眼睛，向远处张望，马汉不禁带了怒：“何人如此大胆……难道是戏耍着玩么？！”
“怎么回事？”
“展大人！”
随后出来的正是展昭，清俊的面容藏了几分憔悴，昔日沉稳的嗓音也暗含了一丝沙哑。
王朝回过头，急忙上前：“展大人你伤势未愈，相爷早吩咐过你不用……”
展昭抬手止住了王朝的话语：“没关系。怎么会有人深夜击鼓，惊起了包相爷？”
“不知道啊。”马汉道，“大人你看，根本空无一人！”
展昭的目力极好，上前两步已发现了台阶下的襁褓，还未有任何动作，消失的男孩忽然现身，一把抄起婴儿，“蹬蹬蹬”后退了好几步。
王朝、马汉都吓了一跳，借着光亮看这孩子不过七八岁光景，身子站的笔直，面沉似水，小脸上毫无惧意，仰着头，就那么“居下临高”地看……瞪着他们。不，他没有看他们，他直直地盯着展大人，突兀地开了口：“展昭。”
展昭也定定地看着男孩，忽略去他的无礼，问道：“是你击鼓？”
“对。展昭，包大人……不是，现在是包相爷了。相爷肯见我么？”
“你有冤屈？你要告状？”
男孩想了想：“对。”
“若是击鼓鸣冤，相爷自然会见……”
“那就请包相爷闭起双目，再升堂问案吧。”
从没听过这么莫名其妙的要求，马汉喝了声：“大胆！”
展昭攥住马汉的手臂，压下心中翻涌：“你是谁，想要做什么？”
男孩直视着展昭，语不惊人死不休：“我见不得包相爷睁目，那是因为我不是人。你要问我是谁？我叫白云瑞。”
“白玉堂……是我爹！”
展昭微微一震。
这孩子忽然就动了怒，一连串地出口，三分抵触三分负气三分倔强，几乎是咄咄逼人的：“我要告状！告的不是别人，就是你展昭！我要告你抛弃自己的亲生儿子不管不顾！”他看一眼怀中婴儿，举高了些，“这是我的弟弟，也是你展昭的儿子——展骥！”
说完白云瑞又急忙将胳膊收回，把婴儿往怀里抱拢。“怎么样？”他盯住展昭，“你还……敢让我见包相爷么？”
这男孩的话就像一声一声的炸雷在展昭耳边响过，展昭努力压下翻涌的气血，心突然跳得好快。
他说什么？他说他是白玉堂的儿子！
玉堂，玉堂……怪不得这孩子给自己的感觉这么熟悉，这精致的五官、桀骜不驯的眉眼、傲然洒脱的神情……就好像年少的白玉堂！可是，他却说他不是人？不是人？
他还说，他怀里的婴儿是展某的孩子？
“你说，你叫白云瑞？他……”
“他叫展骥。”
猫儿，以后我们有了儿子，就叫白云瑞和展骥，好不好？
傻猫儿，不要蹙眉，我白玉堂喜欢孩子，我们可以收养孩子啊，只要两个。我们教他们文书武艺和做人的道理，他们就是我们嫡嫡亲的儿子，你说这样好吗？
白云瑞，展骥！
展昭感到一阵晕眩。玉堂，为什么？在襄阳之乱终于平息后，在大宋天下暂时太平后，在我终于坚持不住的时候，就在今夜、在我几乎要追随你而去的时候，这孩子出现了。为什么？
或者，是你带他来的？
或者，在某个角落，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你活着？！
展昭眼中蓦然闪过一丝希翼的亮光，再抬头时却看到身边人惊诧地倒退。
原来在王朝、马汉眼里，台阶下的男孩怀抱襁褓，忽而消失、忽而现形，就好像只有那婴儿独自飘浮在空中，场面说不出的诡异。
偌大的开封府门前，竟然染上了些许阴森。
他是故意的。白云瑞很累，却又莫名地委屈和不甘，他故意释放一些自己的灵力，赌气地想要吓唬他。
而在展昭眼里，却又与王朝、马汉不同。
“你看得见我？”白云瑞震惊，“你一直看得见我？”
“看得见。不，看不见……”展昭喃喃低语，眼前发黑。
别人只道展大人受伤，却不知展大人中毒。
先生千叮万嘱不可过于激动，今夜又没有特意压制左掌的毒，眼睛已经有些模糊。
痛，好痛！左手、左臂迅速发麻，展昭用右肘不着痕迹地抵住廊柱，脱口而出的话却自相矛盾了：“云瑞，你到底是谁？”
白云瑞冲口而出：“我是念灵，是白玉堂的执念所化，所以，白玉堂是我的亲爹爹！”
“展昭，你对不起我爹，你对不起白玉堂！”
仿佛又一个炸雷在展昭脑海里炸响。玉堂，展某对不起你。
沉，怀里的弟弟越来越沉了。白云瑞忽然好想哭，他看着满眼惊惧如临大敌的王朝、马汉，忽然又想笑：“你们大人还怕我么？我又不是恶鬼，哼哼。反正，执念的主人没了，念灵也要消失了。”
最后一句多么沮丧，白云瑞真的想大哭一场。
展昭从浑沌和痛苦中挣扎出来，努力去看清眼前的孩子：“云瑞，你说什么？执念的主人没了，念灵也要消失。你的意思是，玉堂……不在了？”
“我不知道！”白云瑞大喊，虚无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滚落，“我怎么知道！我感受不到爹爹的灵力，感受不到！你关心他吗？你根本不在乎他！你问我干什么？！”
“要不是为了弟弟……我才不来开封府！你走开，我要见的是包相爷，不是你！我讨厌你！”
开封府大门“吱呀”一声开了，红灯开路，包大人竟然已经快到门口。
白云瑞骤然发出一声低喊，顾不得之前的说大话和耍脾气，“蹬蹬蹬”后退数步，抱着婴儿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拼命回过脸去，一只手挡在身前不住地摇晃：“不不不，不要过来了包爷爷，我受不了！包爷爷！”
展昭一个箭步跨下高台，单膝跪地把他护进怀里。突如其来的温暖遮挡了不安和恐惧，白云瑞抬起脸，看到了盈满着关心的一双眼。
“云瑞，你还好吧？”
白云瑞没有说话，这么近距离地看着展昭。这个人，怎么好像比自己还疲惫，还虚弱？难道他的灵力，也快倾泻完了么？
展昭稍稍回头，勉强压下喉中的腥甜，用了些内力：“相爷，展昭不敬，请你闭目退后。再烦请……二堂问话。”
有个人已经走到身边来，展昭唇角微微上扬：“云瑞，有什么话先跟公孙先生说，他会……帮你的。”
白云瑞还是没有说话。
因为他来不及说什么，只能怔怔地看着这个刚给了自己第一个温暖拥抱的人，缓缓倒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