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二一 迷城 • 勋章 ...
-
苍茫荒原，没有初春时节的繁花点点，也没有盛夏时光的碧草茵茵。只听见远外地平线传来隐隐地闷响，就连空气中也起了波动，那是高速飞行的弹体撕裂空气的声音。它们从一个地平线之外的起点飞向一个地平线之外的目标，爆炸如大槌擂响鼓面，灼热气浪夹裹着弹片、沙石、尘砾，席卷而来。
迷龙被这震天动地的爆炸轰地坐倒在地上，目标靶在一瞬间飞灰湮灭，只余留蒸腾着热气的巨大弹坑。高城气势汹汹杀过去，冲迷龙背上一脚死踹，大脚把装木雕的东北佬蹬扑街了。嗳嗳，国家机密你你就这样乱翻看！你要是我的兵保密条列抄到死啊你！
土包子迷龙就势趴地上，随手捡了片近处的弹片残骸，一边翻来覆去把玩，一边乖顺地说，我要是你的兵那些弟兄就不会死啦……营座，要不咱把这导弹打包带回去轰鬼子啊？缓过初见导弹威力的震撼，迷龙还有闲心回头对高城抛个媚眼。
滚你大爷，你就梦吧！高城被恶心得恼羞成怒，你让你团座带群死老A去突突鬼子啊，战损比都不用提，最好零伤亡！ 迷龙那厮三天不打上房揭瓦，高城用上近身搏击还打不过他。要说鬼魂入梦这恐怖灵异事件，也硬生生被这死东北佬掰成了笑话，和迷龙较真这不嫌累得慌，他那脸皮比城墙倒拐加炮台还厚实。
迷龙卷在高城病床上挺尸，过了半晌苦涩的叹气，声音闷闷的，我倒还真做梦啊……高城把他往外推了推，正想好言安慰下，就听某人不厚道地用孟小太爷北平腔哇啦哇啦在那贫，还是团座好呐，杀营座跟杀猴儿似的！迷龙这番缺德话的结果显而易见，军长家的某猴子抡起输液架死砸了过来。
活跃气氛的迷龙蹦跶着躲窗户上，“好言好语”向被绷带纱布缠成木乃伊的高副营长讨饶，欺负病号没意义，咱不做没意义的事！难得松松筋骨活蹦乱跳的高城接受议和，末了又不忿，支着脑袋补一句，你比许三多还地狱！
别介，劳驾您高抬贵嘴，都病号了还在那较劲儿！高爷爷。虽说疤痕是男人的勋章，可您这成天把勋章挂脸上，呃……穷得瑟个啥？迷龙有点心疼地往伤口上按，破片口子开脸颊那还算是运气好，要往上一点眼珠子就得摘了，要下移点保不准就烈士了。迷龙又哼哼唧唧鄙视高城，老子当年那阵仗，枪林啊弹雨的也没拿老脸出来丢啊，看你平时吆喝个人五人六的，咋这熊样？
高城闷声，这能一样吗！不就是被石子儿咬了一口，精确引导你懂不懂？得失我命，你来啰嗦……盯着不耐烦有点气急败坏的高城，迷龙忍不住缓缓咧开嘴笑了，军人的荣耀啊、国家的利益啊什么的，他这炮灰兵痞永远懂不了也不想懂，可就是这样一次次被这些人的这份纯粹感动。
高城静不下来在病床上烙饼似地翻身，犹豫了半天终于问了出来：听、听说啊，那成才，又给给退回草原了……迷龙坐旁边看高城打嗑呗儿绷带裹着的耳朵尖儿都憋红了，本来想嘲笑那煮熟的横行螃蟹，突然反应过来提声问道，你你你咋知道了？
趴枕头上的高城抬眼，那天回团部……嗳，听说，听说啊他整顿五班干得还不错，把个鬼地方那变优秀基站了。我我是说，说那孬兵……迷龙悄莫声息飘过来打断他的话，瞪眼直视高城，你老早知道我跟着成才？
高城扭过头啧了一声，怎么说我也是侦察兵出身啊，老A选拔那会儿大致能猜到，你老跟伍六一不对付，再排除守营房的许三多，立马水落石出，还要你那轴德行给装。高城又伸手抓过来一片云团，捏捏挤挤地蹂躏，这次动作端庄稳重，没再扯掉输液管和回血针。高城指手画脚，还有，别老乱扔那些记忆碎片啥的，早叫你整顿内务。说罢斜眼目露鄙夷。
迷龙一拍脑袋，嘶吼着又一次扑打上去。俩人掐架你来我往煞是热闹，迷龙优待伤员都留着手，高城是在床上窝了几天都长霉了，正好练练。
迷龙大爷叼烟，一脸小得瑟，讥笑不经揍的伤员同志，他又俯过身悄悄问，你不是不待见那小子吗？那会儿子恨不得撕了皮拆了骨拍成馅儿来炸圆子生吞，我听你念叨得都寒毛直扑棱！咋啦，这程子转向啦？高城一枕头轰杀过来。
哪哪有，那话又不是在说成才，他可是我的兵，我的兵！高城护崽子的骄傲完又杀气腾腾地骂，个没眼光的死老A！被逗乐的的迷龙捶着床板大笑。
嗳，迷龙，你多陪陪他，开解开解。成才以前冲太快，只奔那目标啥都是虚的，一直焦虑想找条近路，看着精明可都露在表面上。其实我以前，在七连老强调成绩、冲劲，老想着要靠自己去做到最好，死拽着七连，去争、去拼、什么都去比。我的错，是我忽视了我的那些兵，我从没去设身处地想他们的想法。成才现在很好，变这样很不容易，真的。等好了我去草原那，去看看他，顺道也给团部些欠整死东西表个态，到时候成才的路也好走点，枪王总不能一辈子窝草原上啊，我七连出来的兵可不能让人当兔子整……
迷龙看着絮絮叨叨的高城，刚经历差点掉命的伤，躺病床上还在为曾经抛弃了七连的兵着想，钢七连的装甲老虎，宽容豁达的高城。
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啊，当了三年连长，那六个字塞不进我的兵心里，还一直对着太阳蹦跶天天向上，你说得对，我看不见脚下。他才去了老A四个月，回来脱胎换骨，还有许三多，要不是当初史今，也不会是现在这样……高城关病房里没处活泛，就开始反思自个儿，倒是胡思乱想绕圈子把自己套进去了，现在越反省越沮丧。
瘪犊子玩意儿要你装灰孙子！谁说你没用啊~我当场整死他！高城，你是被炮弹炸残了还是呆医院躺傻啦，自己摸摸心口，你飚热血说的不抛弃不放弃，TM现在死哪去啦？你就丢开你那些理想梦想装犊子去，你这儿滚泪珠子吖！傻大发啦，我都替伍六一不值，你挺尸拉倒吧你！
我挺尸我挺尸……高城倒床上揉着伤开心地笑了，谢谢你啊，迷龙。
你滚蛋！俗气！暧昧！迷龙搓胳膊上蹦起的鸡皮疙瘩，恶心吧唧的。他又凑过去拍拍高城满圈医用纱布的脑袋，轻声说，我在草原等你啊。
第二十一回·完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二一 迷城 • 勋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