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妆半面》淡·渊

12、并非偶遇的偶遇

　　清晨鸟啼，淡溶别了王府众人，只带了管家忍冬和朱丝、碧弦两个暗卫，踏上了寻访之途。
　　骑马走向城门，本是大街萧条，无人早起的时辰，只有早早进货摆摊的小商贩们进进出出的忙碌着，淡溶却像是感应到什么一般回了头，风华楼的二层，一扇青檀窗大敞，一个清瘦单薄的身子迎风而立，穿着素白的长衫，轻纱遮了半面，气质飘渺如仙，似乎随时会乘风而去，只一双忧伤的大眼睛如泣如诉地望着淡溶，正是浅语。淡溶心里一动，回了个坚定而温和的眼神。
　　一路缓行，时至晌午，恰恰出了京城到了离皇城最近的城池绥城。绥城是个小城，并无什么特色，因着离皇都较近，住的时常都是进京赶考或赶考归来的莘莘学子，出名就出名在了这几分书卷文气和林林总总大大小小的客栈上了。
　　正因为绥城是个小城，城里的书生也多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人，城中人的性子仿佛也温和，见识仿佛也少，见了这一行四人，为首骑白马的一名女子容貌虽不绝美却也略算俊秀，一身气质冷冽而尊贵，想来不是什么平凡人物，身后跟着两名骑黑马的英武女子，一名骑黄马的娇俏女子，不由得纷纷驻步而视。
　　忍冬是个心细如发的管事，向淡溶通报一声，下马向一旁路边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递上了几个铜板，笑盈盈地问：“东家，这绥城最好的客栈是哪一所？”
　　那小贩接过铜板笑道：“哎呦，这位爷，您从北边儿来？这您不知道也是正常的。这边儿最好的客栈自然是福临客栈，但是福临客栈价钱高，装饰什么都奢贵，生意是不如平安客栈的，而且平安客栈地方清静，菜色什么都普通细致，嘿，不是我跟您吹，那地方真跟家没什么区别。小的看几位爷像是荣华富贵享惯了的，不如去受用受用平凡温馨的感觉。喏，不远，飘着红黄幡子的那个就是。”
　　淡溶立在马上，眉间几分兴味，凉凉开口：“好。忍冬，我们去平安客栈。”
　　忍冬欢喜应下，手中却一沉，抬眼看去，竟是那小贩递来的四根糖葫芦，诧异地递去一个询问的眼神，见那小贩咧嘴一笑，略黑的皮肤衬着白牙分外朴实可爱：“小的做的是小本生意，买的是糖葫芦，不做问路生意，爷既然给了钱，就得收货。”
　　忍冬愣愣看了那四支糖葫芦一会，深深一嗅，笑逐颜开：“您的糖葫芦，味道真甜。”
　　“那是……不是我跟您吹，我这糖葫芦称第二……”
　　看小贩眉飞色舞的样子，淡溶略略皱眉打断了她：“忍冬，晌午了。”
　　“是。”忍冬回头朝那小贩抱歉地一笑，上了马，向着已经自顾离开的淡溶的背影追了过去。
　　淡溶回头，冷冷看了那小贩一眼，那小贩不禁打个激灵，讪笑着收拾了东西溜了。
　　这女子的眼睛真是锐利，好在自己虽被她看穿，却没有害她们的心思，不然自己准保血溅当场。
　　将手中的糖葫芦分给了朱丝碧弦，忍冬拿着多出来的那一根犹豫了一会，还是打马上前，翼翼问道：“爷，这糖葫芦……没毒，您要不要尝尝？”
　　糖葫芦？听说大概是民间很有名的一种小吃吧。淡溶侧眸，细细打量着那冰糖葫芦。黄色的一根竹签子，侧面微微有着淡淡的绿，穿着六个大小基本一致的红色果实，那果实表皮上有着点点黑色，有一处的皮略翻开，露出内里纯白色的果肉，外面包着一层半透明的晶莹黄色糖浆，薄厚不均，却反射着正午明亮的阳光，晶莹诱人。
　　忍冬见淡溶凝立不动，不由暗暗叫苦，硬着头皮出言提醒：“王爷……”
　　淡溶回过头，淡淡道：“那个小贩有问题，查。”
　　糖葫芦么？让她当街吃这种东西？异想天开。童年时候，普通人家的孩子谁没有吃过糖葫芦呢？她却从来没有见过糖葫芦，前十二年是没有机会，后四年是没有想过。今天，是她第一次认认真真关注一根糖葫芦。那就好像是她本来应该拥有的童年，她没有过，如今也不稀罕，也不想用这种方法怀恋什么，埋怨什么。没有过，如今的她依旧活得好好的。
　　忍冬一时怔在原地，望着那个沐浴下阳光中的颀长而有力的背影，竟发现一直环绕在淡溶身上的冷冽有一瞬间的消弭，逸散出淡淡的忧伤和温暖有力的坚定。阳光晒化了糖葫芦上的冰糖，淡黄色的液体缓缓流下落在地上，消失不见，如同一滴泪。

　　走至平安客栈门口，四人矫健利落下马，客栈门口眼尖的小二立即笑着迎上来，态度竟是不卑不亢：“诸位客官，欢迎光临小店，里面请。”
　　淡溶淡淡点点头，小二立即问道：“诸位客官是打尖儿还是住店啊？”
　　“我们是打尖儿的，去把你这最好的菜色上一套过来。”忍冬笑着迎上去，将打赏放在小二手中。那小二一身整洁青衣，大眼睛滴溜溜一转，看去竟有几分圆滑伶俐，又十分朴实可爱，惹得忍冬对他也有几分和善。
　　小二赶忙连声应下，问道：“客官要坐雅间，还是大堂？”
　　“自然是雅间。”忍冬瞧了瞧淡溶脸色，微笑着道。
　　“我家雅间还余三个，‘梅凌雪’，‘玉生烟’，‘水如湄’，客官您选哪一间？”小二撩起搭在肩头的汗巾抹了抹额头，脸上依旧是圆滑的笑容。
　　“水如湄！”未等忍冬开口，淡溶已先冷冷开口。
　　“唉，好嘞。”小二微微一躬，一溜烟儿跑向了掌柜喊道，“雅间水如湄，经典菜式一套！”
　　“哎呀你糊涂呢，”掌柜略带世故的焦急声音传来，“今日东家在雅间水如湄呢。”
　　那小二一愣，回转身来又是一躬：“不好意思，这位客官，您再另选一个雅间吧。”
　　淡溶唇角勾起弧度似笑：“不必了。我同你们东家同席，她们，坐大堂。”
　　“主子！”
　　“爷！”
　　三人同时开口阻止，被淡溶眼中冷芒一闪挡了回去。
　　“这……”小二挠了挠头，一副为难的样子。
　　“弄子，无妨，让客人上来吧。”临街的雅间里传来一个带着点风流又带着点潇洒的声音，乍听去像个雅痞，细听却犹如清泉般让人舒服，又含着深厚的内力。
　　淡溶毫不犹豫翻身而上落定二层栏杆，雅间中正坐着一个倜傥男子，他勾起的笑邪魅而不羁，提起手中青色的残酒向她一敬。

作者有话说

　　寂寞啊~期待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