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妆半面》淡·渊

11、并非原谅的原谅

　　夜，月浓而无星。
　　淡溶一身夜行黑衣如鬼魅般行在京都形形(色)色的飞甍檐角之上，融融于夜色之中完全不可见，却能让人感到她情绪的淡淡波动。
　　风华楼之上，惟亮着一盏幽幽烛火。
　　烛光潋潋滟滟，映着一张略带愁思的面庞。目若含烟，眉若含翠，唇若点朱，面若梨花，小脸儿白得让人心疼，湿漉漉的眸子也仿佛随时会滴下水来，清清瘦瘦的身子映在寂寥的淡黄色烛光中略带倔强，正是那份倔强使他越发惹人怜惜。
　　淡溶瞳中微微一动，轻轻盈盈落在了窗棂上。
　　“玉儿……”
　　那人影微微一颤，并不抬头，低低似泣了一声，并不理会。
　　“玉儿，我……明天就要走了，你……”淡溶皱着眉，细细地措着辞，握着窗棂的手隐隐泛白。
　　“王爷。”浅语淡淡开口，“您请进来吧，小心莫拆了浅语的窗子。”
　　淡溶略一怔，轻轻翻身落进室内，踌躇着上前也不是，不上前也不是。浅语纤长甚至显得有些瘦弱的手执起一旁的金色剪刀，素手轻拨，那柄檀丝烛倒也争气，噼啪一声挑起一朵灯花，浅语不由幽幽浅笑，而明亮的烛火映得那一张丽容更是动人：“瞧，有喜事将近呢。”
　　淡溶再顾不得那许多，上前一步温柔而不是强势地将浅语抢在怀里，声音竟是难以言喻的温润：“玉儿……我要走了，我并不想走，我想留下，即便你不理会我，若是我能这样远远地瞧着你，也就算很好了。可是……我有我的责任。我想保护好的东西，是我脚下的土地，和我怀里的爱人，你……肯不肯等等我？等我回来的时候，嫁给我，好不好？”
　　“王爷……”怀里细弱的身子微微一颤，那声音似微微动容，却又瞬间恢复了淡泊，“王爷莫要太自作多情了。”
　　“玉儿……当年没有保护好你，是我的错，我向你道歉，我愿意用一生去赎罪，你给我个机会，原谅我好不好？”淡溶心下升起浓浓的无奈，却又不知如何脱出这感情的怪圈。
　　“王爷要如何赎罪？”声音略带冷淡，却又有了丝游移不定。
　　“让我替你赎了身罢，这地方，终究不是……”淡溶蹙着眉，略带不悦地望了望虽是清雅却难掩靡靡的屋饰。
　　“王爷是想说，这地方脏么？”浅语身子一僵，拼力从淡溶怀中挣脱，水光粼粼的眸子里满是凄然，淡溶开口欲辨，却被浅语幽幽一句堵了回去，“王爷就是这么看浅语的么？”
　　淡溶微怔，略垂下眼去，入目是浅语攥着袍角的纤手，指节泛白，骨如利剑，仿佛下一刻就会刺破肌理而出，立即张口温声辩驳：“不是的……”
　　“王爷啊，”浅语声音中是满满的凄绝，红唇边含着苍凉而绝美的笑意，“浅语便让王爷看看浅语这副破败不堪的身子，免得王爷日后后悔！”
　　说着，双手搁在两侧衣襟，猛然一个用力，那一袭本就纤薄轻软的红纱在素手下化作了一片残布，红纱飘落，露出一副虽略显清瘦却极其美丽的身体，玲珑有致，竟似那完美的工艺品，处处添之一分则显圆，削之一分则嫌亏，只是那云白的躯体之上青紫斑斑，红绿点点，映上那丽容之上的凄然，分外让人心疼也美得惊心动魄。
　　“玉儿……”淡溶不由低喃。
　　“王爷可看清楚了？浅语脏了。这样的浅语，王爷可还有什么要说要做的？”声音中含着淡淡的哀戚和浓浓的嘲讽。
　　“玉儿……你是玉儿也好，浅语也罢，就算你是现在的样子……在我心里，你也是最干净、最美好的，六年来，若不是你，我又如何活得下来，又如何强行练出这样一身本领，又为何会寻你四年至今？玉儿……等我回来的时候，就嫁给我吧……我…爱你。”淡溶上前一步将浅语温柔地抱在怀里，低声道。
　　“不……不可能了……我们……我们已经回不去了，我……已经脏了，你已经娶了夫君，我不想破坏……别人的幸福……”浅语紧紧地抱住淡溶，滚烫的泪水顺着淡溶的衣领落在她的肩上，淡溶不由一颤。
　　“不要想……不想他了好么？我爱你……可是玉儿……放弃他，如今的我已来不及……我……也爱他。你说我什么都好，可是我不想……不想失去你们任何一个。曾经我的愿望就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如今做了空谈，是我的错，是我负心，可是，我也是真的爱你……”淡溶将温软的唇印向浅语带泪的颊，温声道歉。

　　浓浓的月华之中，烛光受风，闪烁不定地摇曳着，晃动着一室的艳色生香，逸散着浓浓的暧昧，低低的或温柔或娇媚的声音回旋在寂静的夜里。
　　黎明前的那一刻，在这激烈进行到如蝶破茧的那一刻时，淡溶压着声音温柔地问：“原谅我好吗？原谅我……”
　　浅语泛红的眼角噙着晶莹的泪，将指甲深深刺入她的背脊：“不原谅…我绝不原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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