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宫沉沦》奈菲尔

40、归途

　　皇后请求去香山，项锦年没有同意。我知他有顾虑，皇后无错，怎能无缘出宫？而项锦年忙于国事，传言凉州要反了，我忧心却不能替他分担，也不知凉州现在情况。每日祈祷着，这场噩梦早一点过去。

　　傅瑶来找我，说：“姐姐，你是知道我心思的，这几年如一日深宫生活，本宫早已无望。世人女都求进宫，求帝王爱，可又有几个真的能够拥有？本宫还记得在家乡的日子，现在怕是尸体遍野了，不知家父兄长们怎么想，本宫……”

　　“皇后，我们生于帝王家，自有我们的命数。舅父们的决定岂有是我们能够改写的，陛下自有他的裁决。”

　　傅瑶幽幽一叹，无不担忧。忽而哀怨：“姐姐能和陛下说说吗，本宫早不留恋中宫之位，如果能够常伴孤灯也是好的。这些日，常看佛理以前不明白的人和事，也渐渐看开了。”

　　“皇后娘娘千万不可，娘娘千金之躯怎能去庙堂。”

　　傅瑶嫣然一笑，凄惨绝美，我不由怔了。随后更是不安，只得好生劝说：“皇后娘娘不要，陛下忙于朝堂，我们岂能再给他添乱？”

　　“姐姐说的是，本宫也太急了。”

　　皇后再也不提此事。这日忙碌的项锦年难得来我处，我也有好些日没见他了，没想再次，他瘦了一圈。

　　“陛下吃了吗，臣妾给陛下准备些吃的去。”看他瘦了，我心疼。这男人啊，为了江山从来不知爱惜自己。

　　“让他们去吧，你陪陪我。”

　　我笑笑，吩咐好了，他拉着我坐下，然后认真端详我，“你也瘦了许多，这些天我忽略你了，不该的。”

　　“陛下，你也瘦了。”

　　他笑了下，轻轻拥着我，“朕怕要辜负太后遗愿了，凉州不得不动，不然诸侯效之，天下又要经历翻动乱。”

　　“臣妾相信陛下所作决定都是为江山社稷。”

　　项锦年收紧双臂，喃喃道：“总得有所取舍，母后离世时曾说，你和傅瑶总要伤一人，太后的意思是想傅瑶出宫，只是奈何没有理由。”

　　“非要如此吗？皇后没有错。”

　　“她没有错，但错在她姓傅。她也曾求情出宫削发为尼，朕想，既然她想那么朕就满足她。”

　　我浑身一寒，再也说不出半句完整话。他又说：“这事等平息凉州后。”

　　我掐指问：“那岳将军他？”

　　项锦年专注地看我，“如你所想，他是前朝仅存的皇子，襁褓之中被关将军遇上。你也在想既然是前朝皇子，为何还要留下他是不是？”

　　我点头，不解地望着他。

　　“将军对朕恩重如山，而他视关将军为亲父，关将军临走前曾和他密谈一昼夜，朕至今也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他只字不提。朕对他信疑参半，他对你心思复杂，好在是你身上有我朝皇后图谱。”

　　我怔住，他把岳云派去漠北，而岳云行至凉州就不在前行，他是不是要谋反？如果他和凉州方勾结。

　　“这一次也算是试探他，也是为了铲除凉州一党所作的谋划，因太后，舅父们越来越张狂，根本不把朕放眼里。各地藩王，不好管束。在这关头，朕选择相信岳云一次。”

　　这时候丫鬟把准备好的吃食送来了，我笑着说：“陛下还是快些吃。”

　　他吃好了，在我这里休息。他刚睡下，丫鬟来报说乔大人求见，我虚了声怕自己走出去，乔慕在外面，神色倒也轻松。见我，愣了下，笑道：“夫人今日气色不错，看来已是春暖花开了。”

　　“乔大人可是闲情，今日不知有何指教。”我笑着回敬。

　　“不敢，微臣有事禀告陛下。”

　　“你等等，陛下刚小憩了下，我这就去叫他。”还未等我去叫，他人已经站在我身旁。

　　乔慕难得整形，鞠躬行礼。我知他们商量要事，回避了。项锦年到不怕我听军政，笑着道：“夫人无需回避。”

　　我瞪了项锦年一眼，又见乔慕要笑不笑，顿时红了脸。

　　乔慕随项锦年入内，谈的无非是凉州之事，我得知乔慕要亲自去凉州城，惊愕不已。他对此行好似自信满满，而项锦年又是出于什么考虑？

　　鉴于他即日启程，和项锦年谈完要事，我送他出去。殿外，我对他说：“乔大人你这又是何苦呢。”

　　“我不愿欠人情，进宫和留在宫里，还有这次去凉州，我只是不想此生欠下过多人情债。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所以，就当我在还恩情，你不要有负担。我对陛下说，我只在宫里呆五年，五年后自会离开。”

　　“乔慕，谢谢你，一路保重，我和陛下等你们凯旋归来。”我交给乔慕一封信，对他说：“请把这交给岳将军。”

　　乔慕摇头。

　　一月后，凉州已由朝廷掌控，乔慕留在凉州，岳云班师回朝。上书说他因多年领兵在外，疾病缠身需要静养，所以不能在领兵。项锦年顺水推舟准了他，赐他太尉，但空有闲职。我没想到岳云最终会有此选择，其实我该庆幸的不是吗。他没有谋反之心，心心向着朝廷。

　　凉州之危解决了，傅瑶除了理佛理，不再问世事。看着她孩子脸，十分难受。她到安慰我，“姐姐，这对我来说是最好的归属，人命胜不了天，这是命。如果我不入宫，傅家也不至于有今日，现在也好，无牵无挂。”

　　我戚戚然，关家人为了江山稳定没了，杨家为了一己私欲没了，傅家为了一方霸业，也没了，那么下一个又是谁呢。

　　这日，岳云陪他公主入宫。我们无意遇到，他看我时神色复杂，但最后对我淡淡一笑，我也坦然接受了。

　　他说：“信我没有看。”

　　我愣了下。他解释：“我知道你写什么，而那些话又不是我想看到的，索性不看。”

　　瞬间释然了，当初写下那些话也是鲁莽了，若是有心人看到，怕是要害了他。他被晒得黑了些，更是好看，我由心道：“还好将军没看，既然没有看，烧了吧。”

　　“嗯，好。”

　　“将军，陛下……”

　　“我本该要避嫌的，也好，这些年南征北战也有些累了，正好休息。只是，凉州之事，我很抱歉，没有……”

　　“自古忠孝两难全，我嫁入天家就不在是当初的关悦。”

　　“你说得对。”

　　因受凉州之事牵连，傅瑶受‘牵连’，念及她是太后恩宠，降为贵妃迁出春宫，因守丧期移居香山吃斋念佛。

　　此结果我深感惆怅，可又无可奈何。众臣以中宫不能空着上表说要立后，极力推举沈婕妤。对此，我也赞同，但以岳云及乔慕夏侯爷一党，极力推举我。尤其是拿出关家来说事，曾受过关家关照过的官臣，也纷纷响应。

　　项锦年顺势，下旨追封关家为忠孝之家，关将军因屡建奇功，被追封为护国公。因当年，关家和皇族有婚约，因变故耽搁。所以，关悦理应受皇后冠，入住春宫。

　　圣旨到我这里时，虽早知结果还是震惊。我谢恩领旨，项锦年来了，眉眼少有的温柔，执我手道：“春宫离我宫殿太远，即日起搬至我住的宫殿照顾我生活起居。”

　　我怕招来闲话，欲劝说。他朗朗一笑：“朕的皇后还要住这？朕可不许。”

　　“项锦年……”我瞪他，脸也红了。

　　他附耳：“你是想我批完奏折在来你这里？”

　　我大窘，竟也是不知要如何接话。丫鬟们也不什么时候全都识趣避让了，他忽然亲了亲我，捧起我的脸认真看着，“你是朕的皇后，虽然之前很想要了你，但我一直想等，等你成为我的皇后。”

　　我闭着眼，无法回答他同样露骨话。

　　“天下是我们的，等我们有了孩子，继承我们大业。不高兴吗？”

　　“不，我很高兴。”应该是高兴的，不管我身上流着项家的血还是关家的，我都因感激仅存的血脉，还有他对我的厚爱。

　　同年，我怀有身孕，为了皇族香火旺盛，我劝项锦年不能专宠中宫，不能厚此薄彼。项锦年不以为意，还说皇子不宜多。他说这话时，表情怅然。关于太后说的，我没有问，前尘往事不该记起的，当初是那么恨他，又怎知道他所背负的债。眼睁睁看着生父在自己面前死去，却是没有办法，是世间最绝望的孤独。

　　所以他不说我就不问，而天下谁主宰我不关心，百姓安居即可。我一直坚信，他会是一代明君，山河会在他统领下开创盛世。

　　他依然很忙，可下朝后常抽世间来陪我。时间一长，外面流传中宫独断，独霸帝王爱，不利延续皇家香火。好在是我已怀有身孕，又有项锦年保护，后宫嫔妃少之又少，项锦年早年对后宫也不上心，仅有几位有名无实的嫔妃倒也没有滋事。

　　在同一年里，朝廷格局已翻开了新一页。冬末时，我有机会和岳云见了一面，我们两站在高高城墙上，望着这座禁宫，感怀甚多。

　　“皇后，还记得瀛洲重逢，没想一转眼，已经不复当年。”

　　我不语，他对我的心思我懂，而我对他暧昧不明，因为我自己也懵懂不清，是爱是本能依赖？

　　“悦儿，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你需要我都会帮你。”

　　“将军，我不会把你当成我的退路，而你也不能在妄想，我们都不会成为彼此的退路。我嫁入天家，就没有想过离开。”

　　他俊朗眼眉避开了我，“你是不是也怀疑我会造反？”

　　我震惊，扶着城墙，道：“你会吗？”

　　“前朝气数已尽，你也说了，我不是你的退路，所以我不会为了你造反。只要你愿意，我会为你守住天下，将来你的孩子……”

　　“我信你，只是我只需要你好好活着。”

　　他望天，喃喃：“陛下来了，皇后也该回宫了。”

　　我回头，一身明黄龙袍由远及近，雪落在他肩上，更显他孤独。我笑了，轻声对身边人道：“好，将军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