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第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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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小很小，小到……大概那还只是个幼儿的时候，夏川就知道自己跟别人不太一样。
隐隐的有着这种自觉，然后发觉似乎也就是那样——和自己接近的人总会遇到麻烦，甚至是危险。
亲近如同是腥影，只要有她在身边，不是扭到了脚，就是爬树的时候树枝忽然断掉摔下来，有时候是走在街上被车子差点撞到，在家里状况更多……
所以，四岁那年当他对夏川陌说了让夏川陌很长一段时间都沉迷于恐惧里的话【离我远点怪物！】
那天跑出狒狒组遇到的事情已经想起来了，还很幼小却有着灵力的自己，从来都是妖魔所喜爱的事物，只不过因为以前一直被腥影照顾着所以没有谁敢动她，当她独自跑出狒狒组，给了妖魔们莫大的机会后，自然遭到了妖魔们的狩猎——
那一次，是她第一次觉醒。
因为强烈的恐惧心，引发了求生本能所迸发出的火焰，把那一片树林都给烧成了荒芜……
爷爷来的时候她因为属于人类的身躯承受不了那么强烈的火焰而虚脱的昏了过去，几乎要死掉……
凡人的身躯是承担不起魔神的火焰的，那是她不知道但爷爷跟一心叔叔都明白的事情，出于为了她好，辆违长辈又找来了藤本狮郎，把她觉醒了的力量封印了起来。
顺带的为了不让她记住这件可怕的事情，还修改掉了那段记忆。
这是当然的，如果不是因为忘记了……研究过魔神一些资料的夏川陌恐怕早就会明白过来自己到底……是谁的孩子。
在那之后又过了些年，一直平安到了七岁夏川回到并盛的第二年，因为教团紧急派遣任务去往中国的夏川裕行留下了榴花在日本继续保护夏川陌，没料到的是他前脚刚走后脚就有恶魔找上了门，上一级的恶魔区区一个刚学会了怎么演化人形的榴花怎么可能抵挡得住，亲眼目睹着榴花被人撕开腹腔的夏川陌因为愤怒而冲破了封印，第二次释放出火焰。
那一次后夏川陌的灵魂有了不稳定现象，夏川裕行不得已，再一次找来友人封印了夏川陌身上的力量，更第二次修改夏川陌的记忆，导致了夏川陌神志不清足有半年之久处于智障的状态。
可就算这样，他们也觉得这是最好的。
“……因为……只有那样你才可以过得开开心心的啊……”说这话时候不断咳嗽的榴花有些哽咽；“只有什么都不知道，你才可以向其他孩子一样长大啊……”
因为之前伤势过重昏迷了很久醒过来才又追过来的结罗沉默着扶着榴花坐在一边，夏川低着头坐在另一边对着她们也没说话。
“我、我们不是故意要欺骗你的……”只是太爱你了小陌，榴花觉得眼眶里的液体又要出来了，扶着她的结罗抬手给她擦了擦。
一直低头不语听她说的夏川动了动嘴：“……所以……我真的是……”
呼吸进入身体的空气有些冷，夏川禁不住打了个激灵，才接着把那话说了下去：“……真的是……恶魔的孩子？”
相互依偎着坐在火焰亲吻后期黑肮脏地上的妖魔没有答话，只是低着头沉默着坐在冰冷的风里。
于是她就明白了。
总以为，世界无论何时都是温暖的。
只要你一直相信这就一定会是真的，世界是美好的，一直相信一直在心底里默默的期望。
可是活着的地方从来都不是童话星球，她早就明白却不愿意清醒。
到现在，世界终于被剥掉了那糖果的外衣露出坑坑洼洼深浅不一都是灰色深灰色甚至是黑色的面貌，夏川陌终于明白，童话星球一直都不曾存在。
夏川陌闭上了嘴巴缓慢的低下了头，像是肩背上压下了巨石重得她抬不起头那样，火焰在四周渐渐燃烧殆尽，温度持续着的却是冰冷，当火光都泯灭天空之上半轮的月亮孤单的挂着，她们身处之处都黑漆漆的没有丝毫的微光。
夏川陌逃走了。
在结罗发觉的时候，对面本来坐着的女孩已经失去了踪迹。
结罗又气又急，想着动身去找，榴花也要跟着去，可看她伤得连站都站不起来结罗当然不会同意。
“凭什么，你不也有伤么！”榴花据理力争，结罗却轻描淡写的笑着：“至少我还能走，你连站都站不起来！”
这句话绝对是一击必杀的，可榴花始终不情愿：“那又怎样！我根本不可能放心的等在这！小陌那个样子……”本来其实就是很容易哭的动物的榴花泪水又在蓄积起来；“……你让我怎么放心得下她……”
看她这个样子，结罗也连带着心情沉重了许多：“……我知道的啊。”
和结罗不一样，榴花是因为夏川陌才主动要求成为夏川裕行的式神的，所以榴花大约才是三个抚养着夏川的人里，对夏川陌最最真诚而又深爱的那一个。
但他们却又都一样，都是很早很早就照顾着那个孩子，从那么小小一个不会说话，到现在这样虽然瘦小却很坚强倔强的模样，所以比谁都更了解那个孩子的悲伤。
像那样终于明白过来自己是谁，终于知道了自己的父亲是谁……寻常的孩子早就又哭又闹了。
‘为什么会这样，我怎么会是他的孩子！？我是驱魔师啊！我怎么会是恶魔的孩子！’
‘不可能的我不相信你们在骗我！我怎么会是恶魔的孩子！？我是人类我不是恶魔！’
…………
………………
……………………
想过很多次那个孩子在知道自己是恶魔之子之后该有的反应，可是……她却哪一个都没有应对得上。
而越是这样不哭不闹，越是沉默着不去撕闹的夏川陌，内心里积压着的痛苦反而越多。
那个孩子会去哪里，她会不会想不开，是不是……是不是会恨不得自己从来没有出生过！？
只要一想到那个孩子绝望又无助的模样，她们怎么可能放心的下……
“……我扶你吧。”最终结罗还是妥协了；“祈祷亚巴顿的爪牙这个时候不会再来一击吧，不然……就现在既联系不上一心我们又受着伤的模样……小陌恐怕……”
“他们休想。”在结罗的搀扶下站起来的榴花微略的喘息，眼睛里透出些让人心惊的恨意；“我即使死，都不会让他们抢走那个孩子！”
小陌是属于光的孩子，谁也别想把她拖进沼泽里，都则就算死——她也绝不会放过那些恶魔！
【小陌是爷爷最重要的亲人哦。】
……真的么，爷爷……
到底……你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收养了她的呢？
“……哈、哈哈……”
双目有些失神的少女独自走在丛林里笑得既苍凉又癫狂。
“就像个笑话一样……”
收养她……你真的……不是因为想利用她成为驱魔师然后对付恶魔么？
爷爷。
【小陌就是爷爷的宝物啊，多亏了上天恩赐你给我，我这个老头子才有所依靠啊……】
爷爷……
【对我来说，你从来不是什么怪物，而是我最宝贝的家人啊！】
……那些话……都是真的么爷爷……
那么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从来都不告诉我？
为什么从来都问问我……我想要的是什么样的人生？
在你看来，我就一定是知道了自己是谁……然后就无法平静生活的孩子么？
还是……你其实一直在防备着我会因为知道自己是谁，然后就成为恶魔！？
说什么是为了她好，真的是那样么爷爷？
封印了她的力量，甚至修改了她的记忆……到底你的本意是什么呢？
为了让她像其他孩子一样长大么？还是你其实只是私心的不想让她知道自己的身世，因为害怕她会选择成为恶魔！？
……究竟爷爷……在你的心里……小陌、算是什么呢？
夏川终于有些累了，她扶着一颗树的树干站着休息，脑袋里搅成一团糊让她浑浑噩噩的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往哪里走。
她一会儿很爷爷，一会儿恨自己的母亲，又会恨自己的那个所谓的父亲……
或者其实最恨的……是自己。
在很早的时候，其实应该说不只是她而已，每个人都会有过这样的幻想吧——
【我一定是不管在谁的眼里都是正义的人物吧！】
不管在身上发生过多少不好的事情也总是这么认定着——这不过是正义的英雄都会要面对的试炼。
所以遇到了事情的发生主动地承认下来，需要捐款的时候即使连续几天吃泡面也会全最大的一部分钱，明知道自己承担不起也要装作没关系的样子。没有人跟自己做朋友也不要紧，不是无所谓了，而是心底里隐隐都会想等以后成了有名的人，你们还不抢着跟她做朋友么？关爱每个小动物小妖魔，走在路上都会温柔的跟妖魔们打招呼，因为想被当做温柔善良的孩子。
竭尽所能的做着一切自己可以做到的好事，因为一直认定着自己一定是正义的善良的好人。
认定在自己身体里面，长着温柔善良还有正直正义的幼苗，它在薄弱的心脏上顺利地扎根抽芽，随后或许在一夜之间，也有可能是年年岁岁的漫长里，经由自己努力的积累着善事的露水灌溉，将它拉扯延伸，长出枝桠绿叶茂盛，变成参天的绿荫，最终覆盖了心上所有的荒凉，在最高的地方看到宇宙无边的星辰。
而现在，他们说——你是恶魔的孩子。
在血脉里流着恶魔的鲜血，永远也不会是纯正的人，再也没可能成为所谓的正义善良的人。
十多年来所有的坚持在一句话里粉碎成了笑话。
那些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缘由的而作出的事情，那都是她实实在在努力做过，奋斗过认真做的事……在此时回过头看过去就是彻头彻尾的大笑话。
能明白么……
那种一直以来坚信的坚持的一切被瞬间推翻的感觉。
“……为什么……”她准备好了以后会很艰难，爷爷以前是黑手党所以会有仇人，爷爷以前是驱魔师会有仇敌，她都不怕他都有觉悟去面对。
可是……原来一切的一切从一开始就不是因为爷爷，而是因为她自己啊……
夏川陌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眼眶里是干涩的，就如同心脏是空空的。
然后慢慢地蹲了下去，半靠着树最终跪坐到了地上。
地面有沙石格着皮肉阵阵发痛。
但是比起已经痛得连跳动都微弱了的心脏，皮肉的疼痛已经失去感觉了。
呐，爷爷……为什么会是这样呢……
为什么偏偏是她呢？
‘沙沙……’
有细微踩踏的声响在前方出现，抱着自己跪坐在地上的夏川愣了愣之后慢慢地抬起了头看过去。
那是一名少年，但不是人类。
有着渐渐向上恶魔般的尖耳，一双深灰色的眼眸里似有似无的带着讥诮，头发是茶褐色有些偏长，穿着一身应该是什么地方的制服的衣装面带微笑地朝着夏川走过来：“好久不见我亲爱的妹妹。”
夏川微张着嘴巴愣了愣，还没能说什么，却看少年又再接着说了下去：“我是你的第二位哥哥·阿多利斯。”他忽然笑得越发的灿烂起来；“啊啊你一定想到了是吧，就是我哟，妹妹~”
夏川的脑袋里想了想就猛地明白过来，她有些慌神的站起来，眼里带着不敢置信的神色：“是你！”
原来在医院里遇见过，然后……还在聊天室里出没着的【阿多利斯】
阿多利斯感到荣幸一般地笑着走到她跟前，在她发觉过来以前执起了她的右手做了一个亲吻礼：“感谢你还记得我，我亲爱的妹妹。”
像触电一般抽回自己的手的夏川陌后退了几步，满眼戒备的盯着他：“……我不是你妹妹。”
“哦~”阿多利斯不置可否的笑着看她；“那不重要。”他摊了摊手，微笑里带着些兴奋；“这些我们回家以后可以慢慢聊，好吗。”
尽管应该是疑问句，但他说得丝毫没有询问的意味，完全是一副下了决定的姿态。
夏川抿了抿嘴唇，冷着脸看他：“我拒绝。”
看到对方的笑容在一瞬间冷掉，慢慢眯起了眼睛透出杀意，夏川陌昂起了头丝毫不退却的挺直了腰背。
看到少女脏兮兮的脸上所流露的坚定，阿多利斯烦热又笑出来了：“看来你还不知道全部的真相啊……”
夏川的眼里有细微的动摇，她听到自己的胸腔下心脏再一次不安的彷徨了：“……什么意思？”
“你真的以为，你是夏川裕行无意中发觉然后捡到的孩子么？”阿多利斯的笑容里带着恶意，像是看到了自己得不到的玩具所以要开始进行破坏一样；“不是的哦我亲爱的妹妹~”那双眼里折射出的丑恶像夏川在一些流氓眼里见到过的一模一样；“你我的杯具，全都是他一手照成的哟，妹妹！”
你还被破坏的不够彻底，你眼底里还有希望，你的世界还没有倾塌……那就再给你加重一笔，把你所有的稀薄希望都踩碎，彻底的堕入黑暗中吧，反正你我注定都是恶魔的孩子——看着眼珠开始颤抖信念动摇的夏川陌，阿多利斯不无满心欢喜的想着：“不敢相信么？让我来告诉你吧，妹妹……你的那个爷爷，在三十三年前为了给家族制造新武器，开发了人体恶魔降临实验，在导致家族成员过多死亡后被迫停止了试验，因为不甘心所以没有按照指令彻底销毁所有的相关文件，后来文件遭到泄露他才开始后悔……那个实验被恶魔们在虚无竭力大肆的宣扬，最终受到了七魔神的重视……然后……在那个时候……我们的父亲·亚巴顿。”他说到这里是顿了顿，眼睛里的情绪有些混乱，似是惶恐又是愤恨，还带着些莫名的憧憬；“……他觉得这是一个机会，一个让自己彻底回到物质界的机会，所以……他开始效仿夏川裕行的做法，不断地让自己降临到人类的身长，找能和自己彻底同调又不会死得很快的容器……但最终都失败了……”说到此刻，他的脸上现出了一些迷茫；“……直到他附在了我的母亲身上……当时已经怀了我的母亲奇迹般的承受住了父亲的火焰，直到将我生出才死去……而我，继承到了父亲的一些能力……成为了亚巴顿之子……”阿多利斯的眼神忽然清明起来，看向了表情呆滞的夏川陌，那眼里有着难以言语的痛恨跟……妒忌；“可我始终，不能让父亲满意……所以那之后父亲又在寻找着更理想的容器……他找到了你的母亲。”
夏川陌蓦地瞪大了眼睛，脸色越发的苍白，隐隐的透出了青：“……难道……”
“就是那样哦妹妹。”少年笑得有些甜蜜；“你的母亲在被父亲附身后，不仅没有死，而且……她怀上了你，以处子之身，孕育了你哦！多么令人羡慕啊，你是父亲嫡亲的孩子呢！完美的继承了父亲的所有力量包括那绝美的火焰！”他朝着夏川走进了一步，眼神痴迷而贪婪；“啊啊真是让我感到欢喜，父亲终于有最完美的容器了……而这一切，都是你的好爷爷·夏川裕行一手缔造的呢，真好玩是吧？让你这个悲剧降生于世的……就是你那位一直以来自喻温柔慈祥的好爷爷哦~”他笑得越来越开心，那样灿烂的笑容直直刺进夏川的心底；“在察觉到你母亲的存在以后，他为了能掌握住你，真是牺牲好大呢~辞去了自己彭格列门外顾问的职务，专门一心一意的等着你的出生，然后收养了你对你细心的照料……真是险恶的人心，恐怕为了能把你当枪使对付父亲，他是无所不用其极了吧？”已经只有一步之遥的距离，他像是非常怜惜的看着夏川，用手轻轻放到夏川的头上抚摸着；“辛苦你了……对不起呢，到现在才找到你，都怪那个老不死的设了那多的陷阱不让哥哥接你回家，真的很抱歉呢……”
夏川陌呆滞地站着，眼里什么也没看到，觉得视线里一片黑漆漆找不到光，心底里的有什么终于逐渐逐渐的出现裂痕然后塌陷。
如果说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座日不落的城池，在那时候，夏川陌觉得自己的那座城，已经完全的坍塌。
听得到房屋轰然发出崩裂的声响，看到教堂墙壁上巨大龟裂的纹案，整个世界全是纷飞的石块还有浮游的灰尘，天空里失去了光星星都没有，黑暗完全覆盖下来，地上再也没有花。
满心荒芜……原来说的是这种感觉啊，她睁着干涩得发痛的眼睛淡淡的，默默地想着。
作者有话说
第82章 第十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