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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三单元 恨别 ...

  •   夜凉如水,银色的月光在地上撒上了一层淡淡的薄霜。离歌笑坐在屋顶,看着头上遥远无垠的天际,一口接一口的喝着酒,脸上透出一种莫名的嘲讽。身后微微有响动传来,他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柳照鸿往他身边一坐,随意的将一坛酒往离歌笑面前一送。离歌笑抬眸看了他一眼,伸手接过那坛酒一手掀掉封口仰头就喝,毫不避忌,柳照鸿也是这样。一直到屋顶上已经肆意的躺着三四个空酒坛时候,柳照鸿索性往屋顶上一躺,看着头顶黑暗却又氲晕的苍穹,嘴上却说道:“你没有什么想问的么?”

      离歌笑一顿,举到唇边的酒坛慢慢的放下。“我只好奇一件事。”

      “郑东流!”

      突然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离歌笑恍然的失神了片刻。

      “郑东流,俺达要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除掉郑东流。当时我就知道以后我不会再是一个单纯意义上的所谓好人。”自嘲的一笑,柳照鸿接着说:“其实说实话,郑东流并不难应付。”大大的灌了一口酒,他闭着眼睛等那股辛辣而刚劲的余韵过去。

      离歌笑却仿佛没有听到这句仿佛略带不敬的话。他只是静静的喝着酒,看着虚幻明灭的群星。

      “郑东流,他再怎么厉害,那也只是过去。人都有一个特点,年纪大了,回忆也就多了。年轻时候不在意的,老了就后悔了。以前不珍惜的,失去后才会怀念。这种感情,也就是每个人的弱点,郑东流也不例外。”

      每个人都是这样,人毕竟都有感情。但这也是他柳照鸿最不愿意去利用的地方,因为一旦利用了感情,他也就只是连自己都看不起的那种不择手段的人。

      离歌笑还是在喝酒,脑海中回旋着柳照鸿的话。酒是好酒,也是烈酒。但是,今夜却怎么也喝不醉……

      “我做的事情很简单,勾起他的回忆就可以了。你说他每天看见和自己儿子差不多年龄打扮的孩子在门前的大街上打打闹闹,然后回家面对着那个不缺少人但却没有亲人的所谓的家是什么感觉?你见过那样的郑东流么,一个人坐在家门口的台阶上,痴痴的看着街上打闹的孩子和帮孩子擦汗的贤惠妇人在相夫教子盼君回家。人老了回忆就多,而且意识到自己回忆多的时候他就会发觉自己老了,然后就会急着把很多自己需要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做完,害怕以后会没有机会了。”柳照鸿又猛灌了一口酒,任凭洒出的酒顺着嘴角脖颈流入胸膛。

      离歌笑将酒坛往嘴一送,眼底却是明灭恍惚。他又想起郑东流和他的对话,那是在包来硬剿匪那件事情上,他们师徒第一次有了分歧。他记得后来郑东流满意的夸他变了的时候他的回答。

      “师父,是你的性子变得越来越急了。”

      “看人家脸色看了大半辈子了,厌了!现在更好,要发脾气就发!不把那些该死的狠狠整一顿,我郑东流躺进棺材也不舒服!”

      “人就是一种细腻的动物,再理性的人也一样。离歌笑,你还有什么要问的。”

      “你的第三件事情,本来因该是除掉一枝梅吧。”离歌笑低头看了看躺在屋顶的柳照鸿,“只有这样,一切才解释得通。”

      柳照鸿懒懒的一睁眼,“哦,那你不妨说来我听听。”

      “张烈。他提醒我罗文龙进攻的时间,我叫小梅跟着他,把他带到了山庄。他埋炸药时候我就猜到他不是锦衣卫的人。但是单凭区区一个饷马头子,怎么敢公开的干掉大明锦衣卫。这只能说明张烈背后有人,我当时第一想到的就是你。”

      柳照鸿不得不佩服离歌笑,在刚刚得知自己一手促成了他将尽半生的悲剧后,他不但还能喝酒,而且还能跟自己平静的说话。最重要的是他离歌笑还能分析得头头是道,一丝不漏!

      “为什么觉得是我呢?”

      “谢钧。他带我们入庄的时候,走的是一条密道,不是天罡阵。”

      听到“天罡阵”一词,柳照鸿神色一变,接着又复杂的的看了离歌笑一眼,继续喝酒。

      “那时我就在想,谢钧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三娘要入天罡煞时候才出现的原因。你们是不想三娘发现根本没有所谓的天罡煞。三娘说过你的故事,我当时以为你是为了推翻大明造反才要与锦衣卫为敌。而一枝梅不跟你合作又知道了这个地方的存在,就会被灭口。所以我只能偷了三娘的……”

      离歌笑难得一见的稍微结巴了一下,引来柳照鸿的一记白眼。

      “你好意思说,偷了我家燕儿的山庄绝密机关布阵图是吧。”又是一记白眼!

      离歌笑坦然的忽视那两记白眼,脑海里回想起当初三娘暴怒着找图的样子,嘴角不禁扬起,略微尴尬的挑了挑眉,离歌笑才接着说:

      “嗯,然后我进了药房,找到了覃木子,引你出来。后来把汉就来了,接着是俺达的事情。在阵里你的表现也证明了我的推测,天罡阵根本就没有改,如果天罡煞没有改的话,那么当年芜柳山庄是如何得以保全的呢?当时大明举国上下又有谁敢跟严氏父子正面为敌呢。再加上把汉和庆木竟然都知道通往山庄的密道。我就知道你是跟俺达联手的。”

      ……………………………………

      柳照鸿没有反驳,只是喝酒,半响了才回应道:“我开始后悔了。”

      离歌笑亦不问他后悔什么,自顾说了下去:

      “后来我就奇怪俺达怎么会舍得灭了一个一举除掉大明三分之二锦衣卫打击穆宗威望的奇才,这就不难猜了,因为三娘。你既然不与三娘为敌,自然会破坏俺达的计划,俺达只有痛下杀手了,毕竟谁都不想碰到你这种对手。”

      “离歌笑,你是在夸我呢还是在骂我呢。”柳照鸿坐了起来,与离歌笑相视一笑,调侃的说。

      离歌笑也似笑非笑的看了看柳照鸿,

      “夸你聪明,又在骂你。事情非你所愿,也不是你能控制的,你何须后悔。如果是我,我也不知道怎么选择。”

      “有些事情,无论你怎么选,都是错的!”柳照鸿缓缓的坐直身子。看着前方那盘明月。不知道在想什么。

      离歌笑心念一动,抬眼看了看他,将手中的酒坛往前一送。

      “错与不错,是别人说的。但是自己的选择是因为自己情之所至,无须挂怀。来,我离歌笑,一杯酒一个朋友。”

      柳照鸿也是豁达的一笑:“离歌笑,我突然觉得跟你当朋友也不错。”

      “你现在有什么打算?你师傅的毒已经解了。你大可以做想做的事了。”

      离歌笑听到柳照鸿的话,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一副欠揍的表情让柳照鸿皱了皱眉。

      “离歌笑,我觉得燕儿说的没错,你这个样子,真是够贱的。”

      极快的将头转到一边彻底表达了对离歌笑的鄙视。柳照鸿的脸色又沉郁起来。

      “离歌笑,你别告诉我你看不出来目前的形势,就算把汉那吉真的想归降大明,大明也未必会接受!没有我,你不行。”

      天开始发亮,天空缓缓泛出迷离的金色,离歌笑柳照鸿两人还是那样,静静的坐着。酒早已喝光,看着缓缓升起的太阳,离歌笑咪咪眼睛,淡淡的看着远方,神情寂寥。柳照鸿也是一样的表情。

      “离歌笑,你有没有想过。既然我们已经救出了把汉那吉,名单也没落在俺达的手上。我们已经可以功成身退了。”

      离歌笑头也不抬,

      “其实我也这么想,只要把汉那吉去到大同就会安全了。一枝梅该做的也已经完成了。”

      “是啊,后面一大堆的破事儿,我们何必操心,就让那个傻皇帝和一堆大臣去急好了。”柳照鸿似是想到了未来朝廷一片哗然的样子,嘴角大大的扬起。

      其实两个人都知道,把汉那吉只带了少数的亲随只身降明,虽说有名单,但是只怕朝廷也是不会接受的。把汉那吉以区区数人投降,大明接受的话可能会引起俺达的报复性攻击,到时候只怕边境战祸再起。

      其次,把汉那吉此次降明的原因在民风淳朴粗犷的草原人看来的确是个笑话。把汉那吉已经民心尽失,就算大明接受他的投降,只怕也是毫无用处。

      只是如果要继续帮把汉那吉的话,一枝梅势必会和朝廷牵扯越来越深。这是离歌笑不愿意见到的局面。既是这样的话,该做的都已经做了。只能看把汉那吉自己的造化了。

      “其实我早就叫小梅通知了一个人。”离歌笑也是一脸灿烂。

      “哼,在我眼皮底下,你以为我不知道么。你通知的应该是陕西总督王崇古吧。”

      柳照鸿斜眼瞟了离歌笑一眼,那是他和离歌笑双双负伤离歌笑才醒的时候。当时他简直怀疑离歌笑昏迷的时候是不是也再思考问题。

      “这个我还真没考虑过,看来小梅低估你了。我还顺便把俺达在的消息也告诉他了,你说这次,这个暴躁老头会带多少人。”

      离歌笑微微的皱着眉头,一副为俺达担心的表情。

      “得了吧你,别装了,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有多高兴是吧。”柳照鸿一脸的不屑,嘴角却难掩的翘起。想了想,他猛的沉下脸,看着离歌笑。

      “离歌笑,我发现你还真是对我的脾气啊。可惜酒喝光了,不然我还要跟你再喝几坛。”

      接着两人相视而笑,知己,天下间有多少?又有多少人能遇得上自己的伯牙子期?一夜长谈,他们都以记不起多少次举杯,多少次义干云天的大笑了。只是有些话题,他们一定会铭记一辈子。

      “机会还很多。现在差不多该放把汉那吉出来了,估计王崇古也到了。”离歌笑起身,拍了拍衣服。

      柳照鸿也是懒散轻佻的样子,懒洋洋从屋顶跳下,“我这里可还从来没有人找到过。你带他们去萧雅的别苑吧,反正她以后也不会再在那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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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走后,路边茂密的花丛中传出两个幽怨的声音:

      “你看你看,我就说歌哥和柳公子都是大度的人吧,三娘偏偏要我们来这里盯着。”小梅脸色有些难看,冻了一夜,因为怕屋顶两个人察觉又不敢动,现在全身酸痛,骨架都如散了一般。

      “娘娘腔,你说这女人是不是都喜欢口是心非啊,小娘子不是说不管他们之间的事么。”柴胡也一脸幽怨,大开大合的活动者筋骨。

      “你没听说过女人心海底针么?更何况还是想嫁的女人。”梅梅嘟着嘴,怨念的像柴胡抱怨。

      “也是,”柴胡认真的想了想,赞同的点点头。“你说老离是怎么想的,我看他们三个最近有些怪啊。”

      “放心,连胡哥你都看出来了,他们自己也知道的。让他们自己处理吧,我要去睡觉。”哈欠连天的小梅自顾自的走了。留下柴胡在纠结他这句话到底是夸自己呢还是在说自己笨。

      远处一间房间的窗被轻轻推来,一抹倩影站在窗边,欣慰的笑了。这两个男人啊……

      天已经大亮,晴空无云,湛蓝如洗。之余微风拂过,带来阵阵花香……

      已是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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