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的时光》折凳

7、梦

　　那是一个平凡的夜晚。像细雨，又像柳絮的雪花打在身上，随风飞，不知不觉模糊了视线。

　　十二岁的薛柔走在放学回家的路上，望着灯火通明丶人来人往的龙山大街，心中产生一丝落寞。
　　在心头那股细细秘密的针扎感，她想，她永远无法忘记这一天。
　　这一天就像一场默剧。没有对话，没有歌声，也没有掌声。他们这些演员献给观众的，真挚的友情，变调的关系，无止尽的比较，直到最後不带愁丝的离情，却是如此真实，令薛柔这个演员深深明白，那不是梦。

　　姊姊也时常跟她说，她这古怪的性子总有一天会招来麻烦。
　　现在她信了。

　　「打雷了，下雨了，白雪公主死掉了……」
　　哔一声，薛柔接起手机：「喂？姊妳打来有事吗？」
　　电话一头传来带有责备之意的嗓音：「薛柔，妳什麽时候给我回来？今天是很重要的日子！」

　　她微微低下头，压抑着不耐烦，沉声说道：「妳带妳男友回家吃饭，需要我做什麽？这不是妳的事吗？」
　　想到她未来的「姊夫」，她就觉得恶心。

　　关璇平时的温柔气质一扫而空，恨不得透过电话掴薛柔一掌：「妳这是什麽态度！」

　　「我是外面捡来的用不着妳管。」

　　「哼，不管是捡来的还是扔过来的，总归我是妳姊，我说什麽妳就得去做。」

　　薛柔握着手机的手掌不禁抖了下。关璇果然是个变态。
　　她将缓缓将拇指移至断话键，语调不带感情：「谁理妳。」

　　方才的辱骂声彷佛还在耳边绕着，她决定避避风头，过了晚餐时间再回家。

　　漫无目的的在街道上游荡，年轻男女丶追逐着的孩童丶投入音乐的街头艺人……就在快到尽头时，一家旧书店的橱窗吸引她的目光。

　　书店是关着的。橱窗内，简陋的木架子上立着一本厚重的书。
　　红皮，看上去是绒布材质，而且有些老旧了。
　　薛柔用手擦拭玻璃上的薄薄一层雾，受到诱惑般，不自觉的细细端详书本全貌。书背上，一名撑着伞的女孩，伸出手接住被伞杜绝於外的雨滴，薛柔觉得挺亲切，因为她也喜欢这样做。
　　「Delete？」薛柔微蹙眉头，真是奇怪的书名啊。里面写着什麽呢……该不会是说明书吧？不对不对，哪有说明书做得那麽精致的。

　　还是说delete有除了删除以外的意思吗？
　　她脑海中搜寻了过去读过的书籍，答案是没有。
　　嗯，那可奇怪了呢……

　　天色已晚，玻璃印着薛柔有些疲惫的神情。她看看表上的时间，再望店里头那本书一眼，笑了一下，迈着轻盈步伐继续她走的路。
　　貌似心情不再那样沉闷了。

　　---
　　同学，有什麽提议吗──
　　同学──

　　吵死了！
　　薛柔微微张开双眼，眼前景象逐渐由模糊转为清晰。
　　那是班会主席吧，站在讲台上，无奈的看着从睡梦苏醒的她：「同学，妳从二十分钟前就一直睡到现在。」

　　薛柔愣了会儿，慢条斯理的站起身，嘿嘿的笑出声：「同学们对不起啊，我太久没上学了，不习惯。」

　　班上同学不约而同的看向她，带着满满的惊讶。

　　薛柔知道他们为什麽如此惊喜又惶恐，如果是她自己，她可能也会因为一个消失近半年的人突然出现而震撼，毕竟依照枫眠的病况，几乎是要休学的。
　　如今，序时枫眠回来了，以另一个身份回到他们的世界。

　　主席轻咳一声：「你们不必这麽大惊小怪，以後要和枫眠好好相处。妳坐下吧，记得不要再睡了。」

　　「谢谢。」坐下之前，不忘向落晖比了胜利的手势，而落晖……貌似因为她奇怪的出场方式，挫败的晕了。
　　再怎麽说也不必这麽张扬吧！

　　「妳好吗。」
　　一道清冷的声音自右方传来，正要睡去的薛柔撑起头看向那人。
　　第一个想法是，好冷的眼神。
　　第二个想法是，好冷的表情。
　　第三个想法是，好冷的气质。

　　这位同学的头发是栗色的，大约齐肩，一致的向内弯，还带着淡淡的柠檬香。
　　稍稍看着下方的双眸，冷静而理性，配上有些削瘦的瓜子脸，薛柔不禁大叹，啊，标准的恐怖女上司。

　　「呃，嗨。」她僵硬的笑着。
　　那女孩抬起头，面无表情的和她四目相对，用一种极为平淡的语气问道：「妳…… 为什麽这阵子都没来学校？」

　　「欸？」薛柔差点没从位子上滑下去。她是在关心枫眠吗？不对吧，这跟她的角色完全部符合啊。（……）

　　女孩见她脸上夸张的表情，又解释道：「我又不是要吃了妳，只是以同学的身分问问罢了，妳不说也行。」

　　不过薛柔就是有这种别人说西，自己就要说东的革命情操。在她眼中容不下「妳不说也行」这种话。

　　「……我生病了，不方便来。」薛柔脸不红，气不喘说道，其实心里有些紧张 ：「经过一番治疗之後，我就不会再请长假了。 」

　　女孩只是愣了下，倒是不怎麽惊讶，看了她一眼，又转回去继续看书。
　　这倒是让薛柔震惊了。正常人应该要语气充满爱与关怀的问她「还好吗？」或是「生了什麽病？」才对，怎麽这位同学不但不关心，还完全不给人面子！

　　薛柔撇撇嘴，赌气似的拿起笔在课本上乱画，画画画画画……算了，那是跟枫眠不熟，她就不计较了。

　　（妳有不计较吗……）

　　轮到副班长报告时，那个女孩突然站了起来，快速而颇有威严的走向前头。
　　薛柔终於停下来，好奇的等着她下一步动作。
　　她踏上讲台，表情从容，说道：「
　　各位同学好。上个学期各位非常努力，在学业方面都有达到年级前四十名。期末考共有八人国文满分丶二十人数学满分，物理丶化学丶历史丶生物丶公民丶地理丶英文方面，一半以上的人都能拿九十八分以上，希望这个学期大家能够更积极，让全班三十五人占据年级前三十五名，谢谢。」

　　接着，她又帅气潇洒的坐回位子，对於其他人的掌声视若无睹。

　　薛柔表情有点呆滞，左手无力的向她招了招手：「请问一下，其他班级也像你们一样，考这种成绩吗？」

　　太变态了，满分是什麽样的成绩，她大概自从高中以来就没看过了。没想到在5E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基本上以我们学校的考卷难度，其他班级的前五名成绩都落在九十分上下。只不过本班同学特别认真就是了。」她嘴角微扬，很明显瞧不起其他班的人。

　　「太过分了。」

　　「不要这样说，妳也是我们的一份子。」

　　「……」序时枫眠到底是什麽狠角色，动不动就不上学还能跟着他们一起耍变态。
　　薛柔不禁想起宅里那栋图书馆，一楼几乎都是学术性书籍，也许她早就看过那些原文书也说不定。

　　话说，这个班级的班长到哪去了？不是冷面副班长都报告完了吗……
　　以薛柔毫无科学根据的猜测，大概也是和枫眠一样，请假回老乡去了。

　　「对了，既然我们5E的班长回来了，那就有请她上来报告吧。」主席站在讲台旁，目光有意无意的飘向薛柔那个角落。

　　「班长……是谁啊？」她有些茫然，不过看到其他人「含情脉脉」的目光，她瞬间了解是什麽意思了。
　　甚至有点後悔问这个问题。

　　「是我吗？」她歪着头，指着自己。

　　冷面副班长保持着方才那抹笑，却增添了些幸灾乐祸：「加油吧。要是报告不好可是会被呛的。」

　　班长有这麽难做！枫眠不是很孤僻的一个人吗，怎麽又是班长？她不会是有怪癖吧……
　　好吧，她几乎什麽干部都做过，康乐丶风纪丶学艺丶总务丶环保丶服务……就是没做过班长啊！

　　薛柔求助似的看向落晖的位子，只见他豁达的看着窗外美景，假装什麽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