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的时光》折凳

6、學校

　　「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不会。」

　　薛柔觉得此刻自己的脸肯定和熟透的苹果一样，明明早上温度比较低，却像火烧似的令人坐立难安。
　　落晖清亮的双眼离的那麽近，连睫毛都能清晰的数出来。她似乎在他眼中看见窘迫的自己，眉毛以上的地方被一只手和一把剪刀挡着。

　　「怎麽突然想剪浏海了呢？以前都是等到我催了，妳才会剪的。」他义守夹着过长的浏海，一手操作剪刀，俐落的修去两公分，顺便打薄。

　　薛柔瞧着他熟练的刀法，心想，这孩子是有证照的吧，动作快得跟刽子手一样，看得她心惊肉跳。
　　「忘了很多事，想法自然就不同。」她勉强笑着。总不能说自己是穿越来的吧。

　　「……是吗。」落晖拿起两面镜子让她照了照，薛柔很满意的点点头。身後头发剪了快十公分，轻松多了。

　　在序时家鬼混许多天，上学的日子终於来到。「枫眠」好一阵子没上学，搞不好同学们早已将她淡忘。不过有了办事万能的落晖，融入同学可能会容易些。
　　不过，落晖应该和她不同班吧？

　　她拖着腮，盯着落晖收拾工具的背影问道：「欸，你今年国中几年级啊？」
　　从身高来看，差不多175，但加上白白净净的脸这个因素，估计是国三生。

　　「什麽意思？国中？」落晖语调透露着疑问。

　　难道这里没有国中吗？
　　薛柔赶紧改口道：「呃，基本上我不太记得了，叫学校吧，你在学校读书多少年了？」

　　她很怕落晖开心的回答她，他今年研究所毕业…...想到就一阵恶寒。

　　「我中学五年级，明年准备考大学。」

　　喔，这里没有国丶高中之分，都叫中学……原来如此，如来如此。
　　什丶什麽？中五，和她一样大？！别开玩笑了！
　　「你你你，不是跳级吧？你看起来跟中三一样！」

　　薛柔彷佛看见落挥手中的剪刀被他徒手捏断，整个房间充满了阴森的气息。
　　他表情有些愤怒，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我是十七岁，而且还比妳大两个月。」

　　她不可置信的上下打量眼前这位少年：「人不可貌相啊，说，你是吃了哪个神的仙丹！」
　　小男孩果然要黑一点比较成熟。落晖这没肌肉丶白里透红，温和乖巧的样子，可谓毫无前途，不当小受都难。
　　此刻，薛柔更确信了「漂亮男孩都是同志」这个理论。

　　他嘴角抽搐：「有时候我真的觉得妳还是不要讲话比较好。」

　　下了轿车，步行约十分钟，两人走进中学最深处的圆楼。没错，那就是中五生的教室所在地。
　　‘
　　途中，薛柔除了惊讶之外，还是惊讶。如果说这间学校漂亮，她见过许多更漂亮的学校，单单「风景」这一点不足以为奇。更何况，序时宅的宏伟气势早将她这平民百姓的心性，磨得见到两百层高的大楼都淡定以对。

　　令她惊得说不出话的原因是，这所学校几乎和龙山大学一模一样，不论西方大学的设计丶种植的花草树木等等，她不禁怀疑这并非真实存在，而是幻象。

　　会不会这个寒假以来的记忆都是一场骗局，其实地球被外星人入侵，然後世界就颠覆了？

　　呃……
　　她略微想了想，这种想法貌似不太符合大学生的逻辑思考能力。

　　此时落晖和薛柔隔着一步的距离，偷偷的观察着她脸上变化多端的神情。

　　太奇怪了。
　　自十二岁他们相识，她便是个习惯与世隔绝的人，不笑丶不怒，内敛而沉静。自「那天」算起，一千多天之後，她似乎变成另一个人，很容易为了件小事而开心，总是得意洋洋的踏着步伐，总是好奇的东张西望，却又拥有昔日枫眠的影子。
　　那样的生疏。
　　她真的还是她吗？

　　三年前枫眠和他说的那件事，他还是无法完全接受。

　　经过玻璃自动门，跨越室内空桥，充满高科技风格的走廊最底端，挂着标示「5E」的班牌。
　　教室很大，大约二十五套桌椅，每条走到间都能容下两名正常身材的儿童，也就是比一名成人再宽一点。
　　和薛柔记忆吻合，天花板上安装着两台投影机，教室前方则是触控式白板，这样能避免粉笔或白板笔造成教室空气品质不佳；左边的四轮木柜里摆放十台笔记型电脑，供学生课馀时间使用。

　　「你还站在这，表示你跟我同班吗？」薛柔抬头，看向「同样」对这里十分熟悉的落晖。

　　他笑道：「妳不希望跟我同班？」

　　「不会，一点都不会……」她呵呵笑着，一面摆手，表情说有多假就有多假。
　　虽然有了他方便许多，但方才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要是他们同班级，扣除睡觉时间，每天有十六个小时都和他在一起，总有一天他会发现自己是薛柔的。

　　脑海浮现她穿越来第二天，两人初次见面的场景。
　　落晖为什麽说，他知道她保留记忆的事情？明明自己破绽百出，她就不相信他看不出来。
　　况且，他还殷切的向自己介绍了生活周遭琐事，这不是表明了他早就发现，只是不想揭穿这个事实？

　　她不懂。

　　这几天，她独自在棉被中思考过数次，还是不了解落晖这些话的意义。
　　虽然她已经二十岁，不再是小孩子了，穿越之後却好似连心智都降低成高中严格教育下，懵懂无知的十七岁少女。

　　的确，在陌生环境，他们的常识对自己来说是知识，自己的常识对他们则是胡言乱语。身处「别人的领地」，总是有些不公平，也难怪她判断能力大不如前。

　　不过在这个世界，有谁能了解自己说这所谓的不公平？
　　与其抱怨，还不如赶快把该学的学起来，到时被人怀疑可就遭了。啊，尤其是孟昕，这家伙机灵的很。

　　「需不需要我带妳到处参观？」落晖将薛柔空空如也丶轻如羽毛的书包，放置在教室最後一列丶最靠窗的椅子上：「妳很久没来了。」

　　薛柔果断的摇头，看了眼已经指向「10」的分针。
　　与其说是时间快到了，不如说她必须找机会混进人群，转移他的注意力。
　　她拉开椅子坐下，随手抽出一本讲义。这些都不算太难，但还是得温习一下。她冲着他，平静的笑笑：「今天我自己到处走走吧。」

　　不知是不是光线不够亮的关系，她并没有看见落晖眼中闪烁的异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