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8、第四章 江湖 ...
-
自常欢走后,客栈里里外外,守卫分外森严。更有人借口说酒楼年久失修,把窗子一律封死,凌傲峰本住二楼,也趁此机搬到了贺仙隔壁。
果真如他所料,凌傲峰对她尚有猜疑之心。
贺仙也知趣,不轻易离开房门半步,只等着凌莫问来串门。
凌莫问对轻功感兴趣,往日得司马追风指点,学了点皮毛,如今见贺仙轻功更加绝妙,便日日前来相磨,缠着要拜她为师。
不仅凌莫问,还有乔紫蝠和蓝、黄二骑,三人一早一晚,都到她门外请安,嘘寒问暖,殷勤备至。
这日,顾青萝也随凌莫问过来,碰上这厮,眼带讥诮,一语戳穿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乔紫蝠被骂,脸色自然不好看,驳道:“这话嫂子都没说,你凭什么多嘴!”身后的黄骑与蓝骑,见他们起了争执,忙互使个眼色,悄然离开。
贺仙听那一声称呼,不禁耳腮并红。拜黄数浪所赐,将当日入屋所见,大肆渲染,加之后来两人共处一室,就连凌傲峰也误以为,她和常欢关系非比寻常,连日来她极力澄清,却已无力回天。
凌莫问理着手中长鞭,绕着乔紫福转了一圈,道:“我奉劝你一句:趁早死了这条心吧。连我都见不着黑骑,哪轮得上你!”
乔紫蝠应道:“大小姐,真是天大的误会。我来拜会嫂子,不过是想透过她,答谢黑骑大人当年的救命之恩。我乔紫福天生就是个念恩的人,欠了人家的情,老想着要回报……”顾、凌二人听及此,身子不禁发抖。
乔紫蝠叹了声,继续道:“只可惜一直无缘与黑骑大人相见!这五年来我日日夜夜无一刻不想念着大人,没有一天过得舒心。烦请嫂子,将我这片心意,转达给常大哥吧!”说罢,朝贺仙作揖,转身要走。
凌莫问听罢这番“声情并茂”的话,恶心不已,一时竟不知怎么说他才好。顾青萝则冷笑一声,骂了句:“虚情假意。”
乔紫蝠走出两步,终究气不过,倒回头说:“我是虚情假意,不及某些人情深意重,心心念念的想要以身相许,报答别人的救命之恩……青萝,那位箫自华大侠,可有说什么时候娶你进门?”一股脑说完后,转身大笑而去。
凌莫问气恼不过,就要冲上去替顾青萝出头,被她拉了回来。
沈飞一直在隔壁房,见闲杂人离开了,才探出头来。不意与凌莫问目光相接,又赶紧把头缩了回去。
这两天也不知何故,他老躲着凌莫问,只要她在,他便浑身不自在,找借口开溜了去。贺仙看在眼里,只觉奇怪,这会儿见了,赶忙叫住他。
沈飞见躲不过去,只好硬着头皮,走过来串门。
四人围桌而坐。
他见顾青萝郁郁不欢,想来也是乔紫蝠的话令她不快,便安慰几句,说道:“表姐,你别放在心上。就前些日子我住在少林寺,自华大哥还时常念叨着表姐你呢,依我看,提亲也是早晚的事儿。师姐,你说是不是!”边说边冲贺仙使眼色。贺仙连连附和,又说了好些话,顾青萝的脸色才渐渐转晴。
凌莫问偏偏心直口快,说道:“念叨管什么用!他又不肯为了表姐改投我玄冥宫门下。松庭方丈受了重伤,少林寺如今都是那凶巴巴的老和尚说了算,他跟咱们一向不和,连爹爹也说,这门婚事,恐怕难成了。”
沈飞忍不住斜她一眼,凌莫问怒道:“干嘛这么看着我!我还没找你算帐呢!”沈飞被她一说,耳根子莫名地红了起来。凌莫问似乎也想到了什么,瞬间满脸飞霞。
贺仙只当他们闹了点小别扭,没去细想,这头,顾青萝听了凌莫问的话,只微微含笑,兴许是早已料到。
沈飞见话都说开了,顾青萝也没哭没闹的,索性问她道:“箫大哥对你还有过救命之恩?我怎不知道?”顾青萝嫣然一笑:“这也难怪,你年纪太小,又远在泰山……要说起来,已经是五年前的事了。日子过得真快,一眨眼就五年了。”
那一年,五毒教内,有一场蓄谋已久的叛变,数名教内弟子假传教主之令,四处散毒,黑白两道都有人遭殃,青萝跟着顾星儿铲除孽根,不料中了圈套,所幸箫自华路过,出手相救,青萝才保住了性命。
后来得箫自华与肖岳跟五毒教人联手,替所有人解毒送药,终得除尽祸害——箫、肖二人也因此有了侠义之美名,江湖上合称“北正双逍”。
所谓的“北正”乃“北方正派”之意,只因少林寺、君剑门、冰魄门、云梦观,及燕子楼,还有被玄冥宫驱逐、不得已而北上的众多小门派,他们最终都扎根在少林寺北境一带,故而有此称谓。
早年的江湖俊杰,如上官承影和蓝啸天,各自娶了武功、样貌、才艺“三绝”的云梦观弟子——“箫琴二仙”,众人皆认为良配之余,心中也都明白,这是正派中人有目的的联姻,能令北方江湖的局面更加稳固,以抗衡南方一带的邪派势力。
至于江湖三大邪派——玄冥宫、天易门和五毒教,当时恰好都在南方,遂称“南邪”,乃“南方邪派”之意。
要说到多年以前的邪派,本都是北方诸派的手下败将,因行事太过诡异乖张,而被驱逐到了荒僻的西南一带。其时,有上百个小邪派,在此扎根多年,又经历一轮轮血腥的厮杀与吞并,最后形成了两大派——玄冥宫与云南五毒教。
那时的玄冥宫一门心思要报复正派,他们奇人虽多,却异常混杂,每回与正派中人相斗,皆因毫无章法——有时竟至互相残杀——而大败,最终都只能被正派追打,弄得七零八落,四处潜逃。
直到后来,玄冥宫宫主盯上了在皇权争斗中落败、不得已而退到西南境地的镇国大将军凌氏——此人正是凌傲峰之父。
一个正好没落脚之处,一个日思夜念着让门户壮大,两派人一拍即合,如鱼得水。玄冥宫宫主自觉年事已高,有意让贤,要凌傲峰之父接替了宫主之位。凌老将军成为新主后,又招揽来许多往日旧部,自此定下帮规,令玄冥宫改头换面。
凌氏主张表面偃兵息战,与北方诸派交好,意在保存实力,后来,更与五毒教联姻,使计逼走了许多志不同、道不合,效忠于伪朝廷的小门派,渐渐独霸南方大地,成了江湖上响当当的大派。
至于天易门,行事素来乖张,与世龃龉不合。后又开罪了朝廷,被判作头号邪派。不久后,开派掌门方回故去,其弟子轩辕奇接任,因与凌氏一般痛恨朝廷,而跟玄冥宫交好。
后来却因生出误会,天易门誓言要一举铲除玄冥宫。
轩辕奇精心布局,眼看就能得手,在生死关头,隐迹多时的黑骑突然出现,化解了玄冥宫这场灾难,并将天易门所布精妙之局逐一破解……经此一役,江湖上的人方知,玄冥宫内竟有如此高手!一时人人畏惧,谈‘玄冥’而色变。
黑骑因精通奇门法术,突然名声大噪,凌傲峰趁此机,再提拔起玄冥宫第一杀手——仇雪,封为白骑,与黑骑一道合称“南邪二骑”,正好与“北正双逍”分庭抗礼。
然仇雪只能算黑骑下属,后被派到黑骑手下,听任其差遣。
或有人说,地位与年纪都差了一截,此二骑并列,未免有些不伦不类。凌傲峰却坚称,让两人齐名,只因在江湖上扬名之时日相当,无有不妥。此后再无异议者。
凌傲峰行事,素来神秘莫测,令人费解。前段日子,酒后戏言道:黑骑是他们姓凌一家的救命恩人,理应让位于他。
沈飞听到这儿,忍不住叫道:“怪不得!怪不得他们费尽心思地想巴结黑骑,原是为了这个!”顾青萝笑着点头。
贺仙不解道:“他们只要巴结白骑就好,为何绕那么大弯子来巴结我?”凌莫问道:“他们哪!早就把仇雪给得罪透了,知道这条路子无论如何也走不通,嘻嘻,他们如今可是寝食难安呢,就怕仇雪在黑骑面前说他们坏话,以后会很难在玄冥宫立足。哼!活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贺仙恍然,想起沈御风生前曾说过,除了凌傲峰,再没有第二人知道黑骑是谁。这人如此神秘,不禁对他有些好奇,问道:“你们见过黑骑吗?”
顾青萝道:“我见过。还记得那一天,是凌老将军过世的日子,黑骑也摘去了头罩。我当时还小,站在他前排,仰头一看,吓得差些就哭了。
我还清楚记得,他头发花白,脸上无一处不是伤痕,就如阴曹地府里的鬼煞!当天夜里,我很害怕,一晚上都没睡,闭上眼全都是那张脸……事后我问过爹爹,才知道他是因为以前在战场上舍身相救凌老将军,才被火烧成这样的。”
贺仙点头:“原来是容颜尽毁,才不愿以真面目示人。”
凌莫问忽道:“我也见过他,就几年前那一役……那时我受伤了,在迷糊之中,他在救我的时候,面罩突然脱落,让我看清了他的脸……”嘴角含笑,露出温柔羞涩的笑来,“只可惜,他不跟我说一声就走了。”语气中,有念念不舍之意。随即,神情有些失落,好一阵后,才释怀。
她对黑骑,分明有倾慕之意!连贺仙也瞧出来了,余人自不消说。只觉太过惊世骇俗,三人一时沉默。
半晌,凌莫问回神,见一个个都看着她,神情异样,奇道:“都怎么了?”沈飞一阵嘀咕:“真没想到,你居然会喜欢像鬼一样的老头儿……”
凌莫问凝视着他,居然没有生气,还噗嗤笑了一声:“鬼一样的老头儿?哈哈,你也好不到哪儿去!”
片刻,忽又横眉竖眼起来:“要你管!”
说罢,气冲冲地扬长而去。
顾青萝劝沈飞道:“她好像生气了,你快去说两句好话,哄哄她罢。”沈飞依言,与顾青萝一道离开。
过没多久,顾星儿就进来了。穿着一身绚丽彩衣,手臂上缠着一条花花绿绿的小蛇,见了贺仙,不说一句话,步步逼近过来。
贺仙看着那条小蛇,汗毛直竖,不知她意欲何为,忙起身后退几步。
顾星儿嘴角噙着笑:“干嘛这么怕我?”缓缓坐下,道“不忤逆我的人,我是不会害她的,听我的话,还能有赏……”说罢,从衣内掏出一件事物。贺仙定睛一看,可不就是玄武仙魄石吗!
一喜,正想走近,顾星儿却把它握入手心:“你跟飞儿肯跟来,是为了它罢?等到了手之后,你就带着他,逃之夭夭了,对不对!”说到最末几句,两眼凶光尽露。
贺仙被她戳穿,也没什么好说的,只能默默叹息:要取回玄武石只怕更难了。不料她却一声叹息,言道:“这颗小石头让我留着,不过徒添哀思,还是还给你们罢。”贺仙有时候挺傻,但此刻也决不相信,能如此轻易到手。
果不其然,顾星儿出了会儿神,又接着说:“御风生前可紧张这颗石头了,我还盼着有一天他能回来取,没想到等来的却是……”
泪珠滚来滚去,声音骤然拔高:“你们那些神神秘秘的事儿我不想管!但有一则,”目光忽然凌厉起来,“我只有小飞这一个孩子,别带他去犯险,谁敢这么做,我让她生不如死!”手臂的小毒蛇突然“咝咝”地冲贺仙吐出艳红的舌头。
贺仙看得一抖,正在此时,沈飞推门而入,见此情景,忙奔过来道:“喂!干嘛!你让谁生不如死呢!”狠瞪她一眼后,问贺仙:“师姐,你没事儿吧?”顾星儿顿觉气息不顺,嫉恨不已地瞧了她一眼。
贺仙忙解释道:“别误会,师母这会儿来,是想把那宝石送回来。”沈飞“啊”的一声,看向紧闭的窗子:“让我瞧瞧,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儿出来了?”
顾星儿憋着一口闷气,把仙魄石塞给他。沈飞接到手里看了眼,磨磨蹭蹭地道:“多谢……你。”眼看那一声“娘”就要叫出口了,最终却吞回了肚子里,顾星儿好生失望。
尽管贺仙也跟沈飞说过,早年散布谣言的人不大可能是她,但从小到大,老是听沈御风数落她的不好,沈飞对她的成见根深蒂固。他毕竟是沈御风一手带大的,自然不喜欢这么个满身妖邪气的娘,总觉得她不亲。
顾星儿暗自心伤,脸上却丝毫不露,正色道:“这是你爹的遗物,你得自己收着,我要每天都能看见,它在你的身上,倘是给了别的人,”拿眼瞄了下贺仙,“我立马将它收回!懂吗!”沈飞自然满口答应,又微微觉得这里头有说不出的古怪。
待顾星儿走后,沈飞忙告知贺仙,司马追风回来了!
听说松庭的伤势已经稳住,两人皆欢喜不已。
说完了这一桩,沈飞掩上房门,这才神神秘秘地掏出一个掌心大的胭脂盒,道:“司马追风塞给我的,说是你在少林寺落下的,他带回来还你。”
贺仙大奇,她从来不抹脂粉,何来的胭脂盒?与沈飞互视一眼:当中必有古怪。
沈飞揭开盒盖,见无甚异状,便将盒内胭脂全弄出来,发现盒底刻了两行小字:
夜子时
我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