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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随着陈林,赵祯匆匆的赶往待月轩,去到的时候,只看到周毅正坐在展昭的身后,一只手掌抵再展昭的后心,默默的运功度气,额头上已渐渐有了汗珠。一旁,两名御医正纠着眉头,向他拜倒行礼。而展昭,正仰倒在周毅的肩膀上,全身微微的抽搐着,显得十分痛苦!
“怎么回事?”赵祯轻轻的坐在床沿儿上,心知此时万不能打扰,只能轻声心痛地问道。为什么会这样?不过是一次小小的风寒,怎么会有性命之忧?自己曾经因为无法完全地得到,而对他刻意地忽略,如果这次真的无法挽救,自己那些可笑的自私,就要给两人带来终生的遗憾了吗?不,不会的,不会有事的。
赵祯这样反复安慰着自己,终于能够静下心来,听听御医说什么:“皇上,展大人此次的病,的确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只是风寒入体,引发的高热咳嗽。问题是,展大人的身体是在太过虚弱,这两日的高热耗尽了所有的体力,以至于现在,已经无力将喉中的痰液咳出。阻塞了气管,时间一长,怕是要窒息而亡了!”
“难道你们就连这点办法都没有?”窒息吗?那该有多痛苦?紧紧地抓住展昭垂在床边的手,多想替他捶捶背,或许还能缓解一下此刻的痛苦。
“回皇上,展大人昨夜就已经出现了这痰塞的症状,只是昨日至今日一早,臣等用针灸之法仍可刺激他咳嗽,只消将展大人俯卧,便可吐出痰来。可是,半个时辰之前,无论臣等用尽什么办法,展大人已是再无反应。请皇上治臣等无能之罪。”
赵祯此刻那还听得下最后的官样文章,此刻他的脑子里全是展昭抽搐的痛苦。不一会儿,赵祯只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思考。眼前,周毅已经颓丧的将展昭斜倚在床头的软垫上,借以缓解他窒息的苦闷,对赵祯无奈的摇着头,说道:“皇上,小人为展大人输送了些内力,指望能帮展大人恢复些气力,可如今竟无丝毫反应,若在这样下去,只怕无力回天了……”说罢,已是双目尽红。
不会的,他不会死的,他从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老天也不会让他死得这么痛苦的。赵祯浑不知自己在胡思乱想些什么,自己的心中也觉得憋得难受,可是该怎么吸气?为什么自己也不能呼吸了呢?
正在赵祯也失却了主张的时候,展昭一直紧闭的双眸,忽然间睁开,窒息的痛苦中仍然饱含着眷恋。被赵祯握住的手微微的抽动了一下,便费劲的反握住赵祯的手,嘴角翕合了几下,却没有人能明白他的言语。随即,便是一阵剧烈的抽搐将他重重的抛在了床上,尽管他仍旧想尽量平和的看着赵祯,可是双目却不受控制得向上翻去,脸色也在瞬间变得青紫,无力自由挣扎的身体,此刻正无情的放大着他的每一丝痛苦。
“你怎么啦?忍住,昭,你一定要忍住,朕会想办法。”焦急的回头看看跪在地上的御医,却见两人正在商议些什么,商议完了,却把头叩得更低,几乎要埋到地里去。
“出去,都给朕出去!”既然这么无能,朕也不要再看到你们。在看展昭,眼神已有些涣散,只是握住自己的手,却更加用力,刻下了一道道青色的淤痕。
陡然间,一个想法冲进了赵祯的心里,侧头一看,陈林早已识趣地将所有的人都带到楼下。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赵祯像是下定决心一般,猛地覆上了展昭微微张开的双唇。用力的吸吮了几下,却觉得气息格外通畅;抬起头来,略作沉吟,便用左手紧紧地捏住了展昭的鼻翼,再次用力吸吮起来。此时,展昭求助的双手,已紧紧地攀住他的双肩,似乎很用力,却很容易挣脱。赵祯此时也并没有心情感受这些,口中吸吮的气息似乎有了感应,几下之后,赵祯只感到一团滑腻腻的事物,冲入口腔。离开展昭的唇,将那团事物吐入床边摆放的痰盂中,黄稠中夹杂着分明的血丝。一旁展昭似乎略有缓解,赵祯又赶忙继续,如此反复了多次,赵祯终于能够感受到展昭渐渐明显的呼吸。再仔细看,方才发青的脸色也回转为纸一样的苍白……
无力的,赵祯颓然坐倒在床边的脚踏上……
呼吸,似乎是从未有过的顺畅,展昭不由得贪恋似的深深吸纳着。他没有昏迷,那地狱般的感受让昏迷变成了他的奢望,当这一切的折磨终于过去了,他终于积攒了足够的力量,睁开双眼,失神地望着赵祯憔悴的面容。然后,给了他,一个勉强安慰的笑。
不能容忍自己再隐瞒下去,一个秘密在心里憋太久会让人发狂:“听我说,你的毒不是没有办法可解,我有办法为你解毒,只要解了毒,你的身体就会慢慢好起来,今天的事就不会再发生了。”一瞬间,赵祯看到了展昭眼中放出的光华。
能够解毒?能够让我再回到从前,做以前的那个展昭?不,哪怕回不到从前,只要别再拖累别人,我还有什么奢求呢?展昭的心底,一阵久违的兴奋袭来,虚弱的身体竟感觉到一阵阵的发晕。
“只要……只要你能答应一件事情……”赵祯欲言又止的神情却像冰一样瞬间封冻了那刚刚有些暖意的心情。
“怎么?”展昭努力的说出的两个字,细若蚊吟。
“解药中有一味药,会有些不良的后果,”沉吟再三,赵祯终是开口道,“若要消除这后果,须得有人与你作那最亲密之事,否则,人便会陷入癫狂,甚至送命。此时为了救命,或许老天垂怜,你那誓言……”
“不!我……不能为……了自己,害……包大人!我,不……答应,我……”情急之下,展昭语气急促竟难以为继。展昭对那誓言的恐惧,超过了一切,以至于在明白了赵祯所指之后,竟已顾不得羞涩。
“可是,这是为了救命,难道我们要为了一个违心的誓言,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你死不成?”赵祯吼道。
努力的喘息,再喘息……展昭嘴里终是又吐出一个字来:“不!”随后,便在一阵心慌窒闷中,昏了过去……
一次又一次的失望,赵祯早已麻木,此刻他竟呆呆得看着展昭昏迷,却什么都没有做。
这一天夜里,展昭在昏迷中又一次被淤塞在喉间的痰液憋醒,明明感觉到床边伏着一个人,手却费尽力气也难动分毫。睁开双眼,只见赵祯正伏在身边,似已睡去。如何才能唤醒他?展昭此刻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的晃动头部,终于,这不安的气氛,让赵祯从梦中惊醒。
眼前的一切,让他立刻惊醒,慌忙的再一次为他吸出那些危及生命的血痰,赵祯便真得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反倒是展昭,终于积聚力量,说出了一句令赵祯心痛已极的话:“我……要回……开封府……”
一时间,赵祯的脑中某一片空白。夜,再度回归了寂静……
黎明前的清寒,刺痛了赵祯,一个多年形成的习惯,让他在每天的这个时分,便再难入睡——是该上早朝了!虽然是如此的不放心,但赵祯只能将安喜儿和周毅叫来,低低嘱咐了展昭如果再度遇险时的救治方法。同时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周毅,瞪得他不由得全身一颤,连忙低头。
随后,赵祯来至楼下,让守候了一夜的御医再进去诊脉,想要听一个结果后,再行离去。就在此时,忽听得门外一声高亮的通传声:“皇后驾到——”
闻声之下,赵祯不由得暗暗心惊,幸亏自己已经离开展昭的寝室,否则被皇后看到,会有怎样的后果?正胡乱地想着,曹皇后已然莲步轻移,走至近前。行礼已毕,曹皇后端然开言道:“皇上,是该早朝的时候了。昨夜皇上整夜未归,可急坏了您寝宫中的侍从们,找到臣妾这儿,说给皇上送朝服都不知去哪儿?臣妾听说昨日展护卫欠安,想皇上怕不是到了这儿?便寻来了。皇上,这展护卫的病可有碍无碍?”
“昨日十分志凶险,夜里似乎好了些,朕也不知。如今让御医再为诊治,朕听完后再去上朝。”虽如此说,赵祯仍是在一群宫女内侍的环拥下,简略梳洗,更换了朝服。
一时间,御医也来回禀,言道展护卫此刻形势稍稍稳定,只宜仔细观看,一时尚不致有性命之忧。听完后,赵祯略略放心,便携着曹皇后的手,登上了她来时乘坐的宫车。
车行辘辘,赵祯端详着曹皇后那娴雅高贵的面容,心底不禁泛起了丝丝冷意。他明显的觉察到,另一个严峻的危机,已渐渐迫近……
待包拯一行人姗姗归来,已是正月将近。为了能早一天赶回京城,一行人日夜兼程,终于在这一日日落前,跨过了汴梁城高高的南门。回到府中,顾不得略作喘息,包拯便将自己留在宫中打听消息的衙役唤来,问他展昭的近况。
一听之下,包拯、公孙策、白玉堂三人的心不由得紧紧的纠结——展昭自上元夜感染了风寒,接连几日高人不退,险些不治。虽然过了几天,风寒渐愈,但原本还能勉强活动的双手,却再也无法运转自如……
真不知道,他现在如何,这许多的打击,他该怎么承受?包拯心中此刻就算万般牵念,却也不得不压下,明日入宫,千头万绪,总得向皇上有个交代。这,是他的责任。
一夜孤灯长明,映照的是包拯刚正不阿的身影……
翌日,皇上竟然没有早朝。包拯捧着昨夜书就的奏章,匆匆赶往御书房中。却在御书房外等候通传之时,忽然看见了由内而出的白玉堂。包拯错讹的目光,对上了白玉堂飘忽躲避的眼神,谁也没有说话,就这样匆匆地擦肩而过……
进的御书房中,包拯看到了久违谋面的天子,面容之上,略显憔悴,似乎一夜未眠。“万岁,臣江南蜀中之行,幸不辱命,臣已将此行诸事,详列条陈,望天意圣裁。”
赵祯接过包拯的奏折,细细观看:湘皖一代的地方官吏,多为形势所迫,不的不附逆,少数贪图富贵者,也早有悔意,故不予追究。少数官吏或贪赃枉法,或草菅人命,查证确凿者,共计四人,两人正法,两人押还至京,听候圣裁。蜀中当年沐家一案,确为地方官员勾结襄阳逆党,已将当日陈姓巡抚缉拿归案,容后再审。一条一条,分毫不乱。
赵祯自是一一准奏,并将包拯抚慰一番,方说道:“包卿,展昭一事,想你已经知晓。他心中颇为惦念开封府,待会儿,你便接他回去吧!”
闻听此言,包拯心中一惊,此事究竟有何关节,自己实在是不明白。为何好好的,皇上竟要他离开,难道……
包拯疑惑的眼神询问着,忽地想起一事,方要进言,赵祯却逃避着,甩了甩手,径自离去了!
匆匆来至待月轩中,看到了已被病痛折磨得憔悴已极的展昭,虽然他的面上还挂着勉强的笑意,但那失神的双眸和淡淡凹陷的双颊,实在是让人心中说不出的酸楚。在一旁众人的帮扶下,包拯带着展昭,回到了开封府中,看来是赵祯的有意安排,周毅和安喜儿也一同前来,并在展昭所居的小院中,自行安顿了下来。
待公孙策体展昭诊过脉,又看着众人忙乱地收拾了一番,展昭抵不住一路的劳顿沉沉睡去后,包拯这才将公孙策邀至书房中,与他讲述了今日所见两人的种种异端。
“依学生所见,皇上之所以如此,必是宫中有何变故,皇上担心展护卫的安危。毕竟,宫中多是非,不及开封府中来的安心。这恐怕倒是皇上一片好心,大人不必多虑。若是展护卫触犯了龙颜,怕是皇上也不会让那两个随行之人同来府中。”
“嗯,先生所言,颇为有理,本府也就放心大半了。只是这白少侠,又为何清晨之时,离开皇宫?”
“怕不是皇上又委了白少侠什么重任?”公孙策猜疑道,那毕竟是一朝天子,怕是有着许多的主意,未必愿我们知晓,“唉,只是不知道,大人的法子可不可行,也好让他早日康复……”
正当包拯与公孙策猜疑不定的时候,白玉堂却正坐在展昭的床前,望着眼前苍白沉静的睡颜,思绪万千。昨夜,他陪包拯刚刚回至府中,便听闻展昭曾经病危的消息,情急之下,顾不得许多,当夜就依仗着自己绝佳的轻身功法,潜入大内,来至待月轩中探望展昭。可谁料,却碰到了悄悄独坐在展昭床头,对月长叹的赵祯。
甚至没有追问白玉堂任何问题,赵祯只是直愣愣的盯视了白玉堂半晌,才霍然起身,说道:“你随朕来!”
御书房中,赵祯递给他一个汝窑的小瓷瓶,明白得告诉白玉堂,他竭尽所能,仍然没有寻到那红花的精髓。可是现今有另一味药,能解展昭之毒,但却需的有一个人为他缓解药力带来的危机。一个誓言,横亘在他和展昭之间,现在,自己唯一放心把这件事交付的人,便是你白玉堂。
白玉堂清楚地记得赵祯的那句话:“朕已经握有天下,实在是不该在奢求什么真情。是朕的自私害了展昭,如今,朕不惜一切也要救他。为今之法,只能替她另寻一个妥当之人。可是,就算是情非得以,朕也不想让他落入他人……而你,是唯一能替朕完成这件事的人。朕与他,只怕就此便是缘尽了,待他身体好些,随你们去哪儿,若是日后还记得朕,不妨捎个信儿来,报个平安,朕也好放心……”
这是什么?一个皇帝,就这样把自己的心爱之人推送给别人,就算是为了救命,只怕心中也是多了许多纠葛吧。而我白玉堂何德何能,竟能受此重任?虽然自己对猫儿情根深种,奈何早知他心有所属,如此一来,算不算趁人之危?如许多的纷繁思绪,缠绕不清,以至于那被白玉堂紧紧攥在手中的汝窑小药瓶,竟发出些沙沙的响声……
许是自己太过激动,急促的呼吸惊醒了浅眠的展昭,眼前秋波慢启,一个勉强的微笑映入眼帘,白玉堂不由得面上堆笑,说道:“没有力气,就别乱笑,招蜂引蝶的!”
“果然是鼠嘴里吐不出象牙!”几月不见,白玉堂经不料展昭的话语,已是这般虚弱无力。
“你这病猫,想当初在苗家集的时候,你更像只房梁上的老鼠,窜得比五爷都快!你说你那天究竟把那些银子都弄哪里去了?”
“弄到哪里去,不也比填了耗子窝强?展某不比五爷,有了钱也不会去那酒楼瓦肆中虚耗时光。”
“好你个展小猫,找打!”白玉堂的拳头晃了晃,却终究没有找到虚落下去的勇气,一时间,心底竟生出许多感慨,“我说猫儿,那些日子多好啊,等你好了,我们在重游江湖,如何?”
将将涌起的笑意,就这样将在展昭的唇边:“只可惜,这种时日,怕是一去不返了!”
“你堂堂南侠岂是这等安心认命之人?”
“白兄,若不认命,又能如何?无谓的抗命,也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一时感触,展昭竟不知自己该如何面对白玉堂,不由得转过头,向着里面。
忽然,白玉堂急急地抓住展昭的手,急促的说道:“猫儿,可是如今,有一个法子可以让你好起来,你愿不愿一试?”
“法子?皇上也跟我说过一个法子,可是,我不能害了包大人……”
“不,不会害了包大人。”白玉堂情急之下,竟发现,原来这话竟是这般的难以出口。由于了半晌,在展昭恍若了然的注视下,白玉堂终于鼓足了勇气,开口道:“猫儿,你究竟有没有喜欢过我?”
展昭愣住了。不是没有觉察到白玉堂的深情,只是自己连对赵祯的感觉都一直是逃避的,直到最近方才敢于对自己承认,更何况是一直不曾对自己表白过的白玉堂?“白兄,不要说这些,你的情,我只能负了……”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可愿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再帮你一次……”白玉堂停住了,这究竟是谁帮谁?天子送给自己的到底是责任,还是意外的惊喜?
“白兄,对不起,我说过,展某这辈子,欠了你的,也只能负了你……”
“你为什么这么傻?难道,一份无望的感情,就值得你用性命去换?”白玉堂情急之下,紧紧地扣住了展昭的双肩。
没由来的,一份恐惧将展昭的心里占据的满满当当,一句“放手”竟说的颤颤巍巍……
白玉堂受惊时的收回自己的双手,终于明白了自己的激动给展昭带来了什么,看着展昭惊慌失措的眼神,他终于明白,有些事,不是道理上可不可以讲得通,而是,你的心底,到底愿不愿……
一个小瓷瓶轻轻地放在展昭的枕旁,白玉堂安抚似的拍了拍展昭的肩:“猫儿,你好好休息,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说完,风一般的转身,逃出了展昭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