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越》胡咧咧的豆子

145、夜明珠

　　“合拢喽。”康熙示意。
　　“哦。”阿敏应了，轻轻将两个半圆拢在一处，捧在手心。

　　正正是一个圆球。霎那间寒气逼人，阿敏禁不住微微打了寒颤。
　　只见那接缝处渐生光彩，湛湛幽影渗出，映得周遭一片碧绿。

　　阿敏觉得似乎此刻应该要说点什么才对，可只唇间微微战粟，喉间却发不出来一点声音，由心到身都在颤抖，呆在当处，似将傻了一般。
　　四周叹赞不绝于耳，阿敏一个字儿也听不清。此时天空下的一切人，一切物都仿佛十分遥远。

　　好一会工夫，阿敏才缓过一点儿气来，开始能够正常思维了。
　　似在哪里见到过的似是这珠子的野史传说？是了，孙殿英盗慈禧墓，那祸国殃民的老太婆口中含的，便是传说在合二为一后，寒光能映照百步，可保尸身不化一枚夜光珠？战乱后国宝流逝，就此绝迹，珍宝再不现人间……

　　可不大约可能应该——不，一定就是现下自已手中正捧着的这一枚！对了，还有那老太婆自皇冠上摘下的，送与列强，“量中华之物力，结与国之欢心”的四枚珠子在哪里呢？这算不算是丧权辱国，国破家亡的一个历史印记啊……
　　靠！近距离接触国宝……啊，不对，不是接触，这宝贝现在根本就是属于自己的了……只是这感觉咋这么奇怪哩？咋一点不觉兴奋哩？咋就这么难受哩……

　　“嘿，敏丫头，见着宝贝发痴哦~”
　　你才发痴！你全家都发痴！你全家都痴了笨了傻了蠢了猪了！阿敏不及细辨是谁的声音，恨恨咬牙，心内一通乱骂，方觉缓过点劲儿来。

　　她抬了头，见康熙正盯着自己眼也不眨，忙欲挤出笑容掩饰一二，却没料到甫一开口，嗓间依然结郁难奈，一个没忍住，声音中就带上了哭腔：“宝……”抽泣几声，着实强忍不住。
　　她索性将珠子往袋中一塞，交到身边胤禛怀里，不管不顾，干脆捂了头，抱着膝，埋头闷声大哭起来：“宝~宝~宝……贝……呜呜……国~国……宝~宝贝……”

　　她心内触感极其纷杂凌乱。含含糊糊，污七八糟，也不知就哭了些什么。
　　似听到有人大笑，有人说笑，又似乎胤禛又在为她请罪。

　　不一会儿，康熙的方向塞来一方帕子。是康熙的声音：“丫头，莫哭了，去河边洗洗。”
　　“嗯。”阿敏嗡声答了，也顾不上失礼，头也不抬，握紧了手中方帕，抹抹泪，低头独自一个人往河边处去了。

　　绞了帕子洗过面，方才发现那帕子竟是康熙自用的明黄色丝帕。阿敏清清水，抖抖开，摊了在膝头，抚着用金丝绣就的精致龙形图案，便在溪边坐下了。
　　几许流光易逝，何日归家洗客袍。她思绪空空，毫无着落，对着溪水发愣。

　　胤禛近来：“阿敏，准备回去了。”
　　“嗯。”阿敏跳起，抖抖帕子，挤出一个笑脸：“正好，也差不多干了，皇上没怪罪我吧？”
　　胤禛递上披风，抚抚阿敏肩头，又问道：“好些了么？是这珠子有甚典故么？”
　　“没事。它应该是我很讨厌的一个人用过的东西，我没想到能见着它罢了。”阿敏自嘲笑笑。“你收好就是了……”

　　康熙远远招手。阿敏一溜跑去近前，捧了帕子谄笑道：“皇上，奴婢适才失态，您可别怪我，嘿嘿，奴婢眼浅，没见过这么神奇的宝贝嘛。呐，帕子差不多干了……不然我还是带回去好好洗干净了再还给您吧？”
　　这丫头恢复的到快。康熙心内轻笑，挥挥手，示意李德全接了黄帕。“丫头，陪朕走走罢。”

　　侍卫开道守护，道边虫鸣草动，前后悠闲参差的“扑扑”脚踏声，伴着些低语声……好一个祥静安宁的夜晚。

　　“一枚珠子，也当得国家宝器？”康熙冷不丁停下脚步，突然问道。
　　“是啊，独一无二嘛，没了就再没了的宝贝，当然称得上宝物啦。”阿敏张口就答。
　　“呵~齐王魏王论宝的故事可曾听过。”康熙继续前行。
　　“嘿嘿。”阿敏傻乐，赶前一步，侧着身跳跳着跟着康熙的步子。“是嘛，奴婢眼浅，就跟没见识的魏王一样，只把宝珠当成宝贝了。”阿敏说着自己才能听懂的话：“皇上当然不会把这些放在眼里！在皇上眼中，人才国土、国家尊严才应该称之为珍宝吧？”

　　“嗯。”康熙沉吟片刻。“独一无二……如你所言，字画，典籍，前朝旧物，这些个物什也当称得国宝喽。”
　　“那是自然！那些应该是比珠子更宝的宝贝了。”
　　“如何讲？”

　　“那个……”阿敏打个突，顿了顿脚步。这些是人类进步，思想汇聚的产物，代表着代代人类文化的传承，是人类智慧的结晶，当然是比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更值得保留的人文遗产了。可这些话该怎么跟老头儿说？
　　她小跑两步，赶上康熙：“皇上，物是死的，人是活的，我琢磨着，怎么着人造出来的东西是该比死物值钱罢……”
　　“哼哼。”康熙微笑笑，无他言。瞧不出喜怒。

　　皓月当空，微风习习，老头儿半天没吭气儿了。阿敏抬眼，遥望天际，贪婪呼吸清新空气中的泥土芳香，甚觉舒爽怡和。

　　“若，此刻许你一个愿望，你意如何？”好景不长，老头儿又打破了沉寂。
　　“啊？”阿敏不明所以，犹疑片刻，还是决定打马虎眼儿：“我当然是祝愿皇上身体安健，国泰民安啊！”
　　“哼，空话！”
　　“那皇上有什么愿望呢？”阿敏反问道。虽是半真半假的玩笑，但实实是她的确想知道的问题。

　　“朕的愿望……”康熙笑，侧头望一眼阿敏：“朕说了，你能替朕实现？”
　　“嘿嘿~那是那是，奴婢肯定没这个本事。”觉康熙似心情还不错，不象乱开玩笑的样子，阿敏试探：“皇上是说可以许我一个愿望么？君无戏言哦，皇上不是逗我玩儿吧？”

　　“你且说来听听。”
　　“皇上给四爷派多点儿出京办的差事吧。嘻嘻，他能多接点地气儿，奴婢也能跟着沾光到处走走了。”
　　“胡言！”康熙轻斥。

　　阿敏嬉笑。“四爷出门办差，我搭个顺风……马车什么的，路上也有个伴嘛！到了地头，他办他的差事，我周围溜达溜达，各忙各的，也不会耽误皇上的正经差事。”阿敏脑中跳出某某私访记的剧情。“是了，若是需要体查个民情，或者查个案子什么的，我们可以伪装一下身份再出现，微服私访多好玩呀~比说乔装成夫妻兄妹！更能麻痹人，更容易打探出真实消息嘛。谁也想不到钦差能是一男一女吧！不然若是需要打入坏人内部……”阿敏遐想连篇，越编越没边儿。“嘿，四爷不方便以身犯险，我就可以扮个走投无路的丫头，比方说卖身葬父啊……对喽，或者叫人扮成我游手好闲欠了赌债的亲哥哥，把我卖进坏人家里，然后我就收罗证据，暗查头目，最后四爷把他们一网打尽喽！”

　　康熙鼓着眼听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见龙心大悦，阿敏也跟着傻乐。
　　十爷和十六爷从后边赶上，探头探脑。
　　十爷：“皇阿玛，笑什么呢？也叫儿子跟着乐乐呗~”
　　十六爷：“小敏儿，小嫂子，说啥呢？”

　　阿敏望望康熙，说道：“皇上许了我一个愿望……”
　　“嗯……”康熙挥手打断，还是止不住笑：“没你们的事。叫，叫，哼哼……哼哼……叫你们四哥来！”

　　胤禛赶到，扫一眼阿敏，见她笑颜色灿烂，心先放下一半。“皇阿玛。”
　　“嗯。敏丫头说她想与你周游天下，体查民情，微……”康熙忍俊不禁。“微服私访。噗~”一个没禁住，皇帝还是喷笑了。

　　“她总是异想天开闹些笑话……”胤禛笑笑。“能搏皇阿玛一笑，也是儿子的造化了。”
　　“不是你应许过她？”

　　阿敏抢答：“嘿嘿，不是皇上说能许给我一个愿望么？”父子二人均不理她。
　　“纵是儿臣不怕御史言官，也怕皇阿玛的御案被风闻折子压的垮了，儿子可赔不起。”说过冷笑话，胤禛继续赔笑。“想是儿子今日才同她说过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的道理，她便又想的远了偏了。”

　　“哦？如此说，是你想远游？”
　　“皇上，我是真的想感受大清盛世哦~”阿敏又插话，还是遭了冷遇。

　　“为皇阿玛分劳，是儿子的本份。”胤禛轻轻说道：“儿子是想，就阿敏在京郊设个粥棚，时时都能遇上些新鲜人事，而各地语言风俗参差，民情迥异，因地制宜，吏治民治大有干系。儿子们若是多出去走走，开开眼界，或更能多得些贴近穷黎百业的好处。”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康熙负了手，缓踱方步，没多的言语。
　　“是。”胤禛亦步亦趋，跟皇父在身后半步。

　　阿敏侧头望望身边步调一致，沉默的两父子，突就觉得好笑。抚抚自己的肚子，暗念：弘历啊弘历，你怎么还不出来啊……

　　“敏丫头，朕累了，去叫人备辇。”康熙歇了脚，瞧着阿敏走远，又说道：“年羹尧求了朕几年，只想求个外放的差事。朕问他以为自己能做什么官儿，这小子，便说只求去西北、西南两处，莫论品级，便是降了级，去做个县官也使得，呵~说是先做得几年再来向朕求官。你可想的到他欲去那两处的缘由？”
　　胤禛略为思量，眼神亮了亮：“想是志向不小。边远偏壤之处，民苗混杂，大有可为。”

　　康熙点点头。“朕令他出使朝鲜，他便为朕带回了一路直入平壤的山川河流地形图。水陆两路，何处攻守，又有何货宝开源之处，到也讲的头头是道。”康熙笑笑。“朝鲜苦寒之地，不足一论。难得是他有这份心思，一心上进，当得起做朕的封疆抚臣！今儿个他刚到，上午陛见时的奏对，朕瞧他又有长进，浮夸跳脱之气收敛不少。接地气儿！呵~敏丫头这个词儿颇是妥贴。非实心实地疏理一方政务，难知其间的难处。文武之道，布在方策，足不出户，也能知天下事。他是你门下人，这几日你便要他多与你讲讲风俗杂务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