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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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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沉湘从集市上买了几个包子,他突然有点感慨大侠还真不是好当的——前些时候在江都城郊救了个被恶霸缠上的老者,看老人家可怜,自己又顺便把盘缠给了他,结果自己现在倒是只能买几个包子充饥。
他抬眼瞅了瞅赌坊,人头攒动,却没几个有精神的样子,于是摇头;又看了看一旁叫卖什玩的小贩,心想就你那玉佩,连我一副护手的零头都配不上,还好意思卖这高价……哎,真是出门一日难。
少年公子咬了口包子,馅儿倒是做得用心——添了肉皮冻,蒸熟了就变成鲜美的汤汁,肉馅儿里又加了点蘑菇和笋,口味着实不错。
他站在小桥上叼着包子——这副不能说是风雅也不能算落魄的样子,又映在了黑衣侠客的眼里。
晋磊从花满楼出来,掂量着手里的钱袋——这一趟可还真是赚了不少,待会儿顺便走一趟药店,替文君买点好药。
“晋磊!”
被唤的男人抬眼,看见那个叼着包子的家伙朝自己小跑过来。晋磊由内心深处不禁油然而生起一种困惑:如果南武林盟主家已经穷成这样,自己这几年时光,岂不都是白费?
他正想着那人身影已经到了自己身前:“晋磊,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
“……不知叶公子找在下有何事?”他礼节性的点头抱拳。
“没事儿就不能叫你吗?”叶沉湘看晋磊皱眉,心想这家伙还真是阴郁,好歹咱们也是一起打过架的朋友,你态度就不能好点?他看晋磊转身要走,连忙拦下:“俗话说的好,人生何处不相逢……”
“到底有什么事?”
“我把盘缠给老爷爷了现在囊中羞涩晋兄能不能帮……”
晋磊看着眼前朝着自己低头的叶沉湘,对叶问闲教育儿子的方式实在无法理解、等等,难道这小子其实只是来探风头的?如若真是如此,那老东西倒是真不好对付……他抬了眼:“自己赚去便是。”说着抬了抬下巴颏,手指向城门:“那边能领到不少活儿,想必以公子的实力不成问题。如无其他困扰,恕在下先行告退。”
“等等!”叶沉湘一个身子探了过去,“晋兄何必如此冷漠,小弟初涉江湖,还有许多事情不甚明了,希望晋兄指点。况且我们总算是联手抗击过匪徒……”
晋磊不说话,自顾自往药店走,由着叶沉湘在后面跟着,突然想看看叶沉湘能拿自己怎么样。
结果叶沉湘也就老实地跟在自己后面,还拽着自己扯些有的没的。这让晋磊有些头疼——他从不怕分析人心,纵是别人藏得再深再隐秘,若有必要,观察、试探、诱引……总还是有手段,末末了能得一个结果。可自己身后这叶家少爷,到真是不知底细,若不是初涉江湖不知深浅,那城府……晋磊啧了一声,将银子递给了药铺老板,收起包好的药。
叶沉湘也不多说,跟在晋磊后面,该看看,该说说,根本就是一个来江都赏景的游人样子。这倒让晋磊难办起来——他可不认为叶问闲那老狐狸能教出这样的儿子。
他们穿过了大半个城,停在驿站门前,晋磊抬手一指侠义榜:“以后你便靠这赚些盘缠。”
“多谢!”沉湘一抱拳,意气风发,跃跃欲试。
晋磊在旁边的木椅上坐下,包袱扔在桌上,翻出一瓶伤药,解了自己的护手,解开当时随手缠上的布条,伤口又撕裂了开,肉有些外翻,他咬紧牙,想直接将伤药涂上。
应该还是疼的。叶沉湘看着就那么觉得。但却看黑衣的男子毫不在意的叫了一碗茶,对一旁自己道:“挑你搞的定的来,为了赚银子把命丢了可不值。”
“等等!你流血了!”叶沉湘看到晋磊的伤口又渗出了血,便凑过去——伤口不大,但是挺深,像是伤及骨骼。那人近在眼前,话音倒像从远处而来:“接了榜,帮花满楼找华山派那帮赊账的讨债,被刺了一剑,也不算什么大伤。”他瞟了一眼叶沉湘:“怎么?怕了?若是怕了,便早些回你家里,别跟江湖上混日子。”
“怎么可能!”叶沉湘忙摆手,过去打了点井水,晋磊不知他要作甚,由着叶沉湘,只见那青衣白挂的少年用水帮他洗了伤口,晋磊握紧了拳头,叶沉湘能看到他手上凸显出的青筋。
井水渗进伤口,还是让他闷声“唔”了一声。
“……我娘说过,习武之人要特别注意保护自己,万一受了伤可要好好照顾,要不成了废人可就……反正娘总说爹当年受了伤,总是由她亲自包扎。”叶沉湘一边说着一边帮晋磊敷了药,再翻出干净的布包上,手法算不得有多熟练。
“想不到叶少庄主竟然如此细心,晋磊实在佩服。”
“我说……你能不能不要叫我叶少庄主?”叶沉湘其实很反感被人称作少庄主,感觉自己只是附在老爹名声之下的纨绔子弟。
“……看来兄台还真是不图浮名之人。”晋磊抬了抬手臂,活动并无太大问题,“这还真是多谢。”只是这包的……算了,不碍事便罢。
“谢什么!你帮我一次,我还你一分,咱们可不相欠了。”叶沉湘起身,继续翻看侠义榜,终于揭了一张,出了城门去应战。
晋磊坐在椅子上抿着茶,对叶家这少爷的性子依旧吃不透,他微微阖了眼,望了望天——太阳藏在云絮之后,光线柔和了许多——那自己,不如将这遮蔽揭开,去看一看那阴影背后真正的样子。
茶过半盏,叶沉湘拎了长剑回来,白色的外袍上沾了灰,他朝着晋磊扬起了嘴角,一副初战告捷的骄傲自豪:“这些混混遇上本少爷,算是他们不幸。”说着扬了扬手里的锦囊:“东西也追回来了,怎样?别小看人。”
晋磊回以笑容:“干得不错,值得庆祝。今晚跟我去花满楼赴约,她们还差我一席酒。”
叶沉湘觉得晋磊那家伙笑起来也没之前看上去那么冷,况且相处下来倒也不是那副不可接近的样子。他晃了晃神,然后才想起晋磊这是约自己去喝花酒,登时脸红,胡乱摆手:“这不好吧?况且你的伤?”
“那倒无妨。”晋磊站起身,“叶兄古道热肠,性子直爽,晋磊能认识这么一位朋友,倒也是一桩幸事。不知叶兄是否愿意与在下结为兄弟?”
是夜,花满楼。
两人在亭子里坐下,倒了两杯陈年女儿红,祭了天地,拜为兄弟。
叶沉湘酒力不好,喝了几杯就开始晕,跟晋磊说别人结拜都是什么山清水秀、钟灵毓秀的地方,怎么跟你,就跑到这风月场所来了?还有你这家伙怎么看着这么年轻结果还比我大……
晋磊道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叶老弟何必拘泥于此?他手抚石案,那石案上刻着他再熟悉不过的纹路——自从离了家,自己究竟有多久未执黑白?——这是,多少年过去了?依旧清醒的人摇了摇头,谅是那人糊涂也看不清。
他正想着,自己那刚结拜的义弟“咚”的一声趴在桌上,正压着自己的手。
月光皎洁,星斗闪耀,缀在那深暗的空中,却撑不起苍茫的天穹。
晋磊抬头望去,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仰头饮下——他隐隐忆起这星象似乎被江湖术士称作大灾。但谁敢相信一帮术士的话?那不过是靠着三寸不烂之舌过活的说客。
人世间究竟有多少事,都要被赋予命运之说?
晋磊冷哼了一声,握紧另一只手——他只知道与其祈求上天,倒不如步步为营,一洗血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