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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22章 ...

  •   第十九章

      天池仿佛一颗明珠,晕晕着飘散着雾露,林木重重,落瑛绛翠,清风意凉,徐徐妩媚,一个闪着七彩霞光的清湖,游鱼悠然,青红点缀。
      就在这时,飞鸟猛然惊飞,游鱼一个扎猛逃窜而去。
      啪,湖上掀起巨浪,一条尾巴捶打其上,狂风摧后,一阵紫光化在草地上。
      龙宿忍着被神器所伤的剧痛,在滚摔到草地上时,竭尽全力的搂住佛剑,不让他撞到。
      佛剑已然闭上了眼,昏了过去。
      只是触目惊心的血并没有停止留出。
      龙宿心如乱麻,如刀割,取出一片帕子,将流出口外的血全部吸干,但徒劳无功,不知道伤口再哪里,又或者根本没有伤口。
      忽然想起书生的吩咐,龙宿用手掬了水,灌进佛剑的口中,仿佛早就非常干渴,龙宿欣慰的看到佛剑喉咙不断的滑动,饮着水,水将一部分的
      血带回体内。
      但不久,佛剑突然剧烈的咳起来。
      一侧身,哇的吐出更多的血,徒劳无力的跌过身去。
      “佛剑!”龙宿心痛的喊道,喊了很久,佛剑依然没有反应。
      龙宿一咬牙,将佛剑扶了起来,脱去他的上衣,将自己的手腕咬破,划破佛剑的后背皮肤,贴了上去,就跟当初佛剑为那小男孩换血一般的
      姿势。
      只不过如今龙宿没准备循环换出佛剑的血,而只想单单将自己的血给他。催动功力,龙血快速的灌入佛剑体内,体内朱雀血感受到另一
      股带有力量的血的入侵,与之抗衡起来,佛剑本身的吐血倒是渐渐开始少了。

      佛剑忽然动了动手,发出一声肺腑之叹,体内血的折磨稍减,龙宿更加大了输血的力度,脸色也渐渐开始苍白,他咬着牙支撑着。
      昏茫的意识被拉了回来,佛剑缓缓看见了光,睁开了狭长的双眸。
      天池的美好景色第一眼落入眼中,第二感觉便是身后的酥麻感,与体内仍然存在的翻腾感。
      一个侧身,打断了龙宿的动作。
      龙宿一阵头昏,就欲向后倒去。
      佛剑拉住了他,把他揽在怀中。
      微微张开的粉唇,血渍如涂唇脂的艳丽,佛剑微微的笑着,眉眼半阖,阴影下是化不开的温柔。他有些宠溺的贴近龙宿的发,感受他靠在自
      己肩膀上的重量。
      “吾的血很香,你闻到了么?已经快要到最后一次变换了。”佛剑缓缓道。
      龙宿低头埋在佛剑肩头,狠狠道:“吾恨汝!吾一生骄傲被你毁之殆尽,汝怎么不快点去死!”
      肩头颤动,佛剑感觉薄薄的衣裳开始湿漉,:“你哭了?”
      龙宿泪水再也忍不住,滑落脸颊,怒道:“这笔让吾削面子的账汝要怎么还吾!”
      佛剑微微闭上了眼,道:“对不起。”
      龙宿道:“对不起......哼,谁要汝的不值钱的对不起,汝最好快点好起来,然后去做吾家的看门人来抵债吧!”
      佛剑缓缓道:“你能答应我几件事吗。”
      龙宿道:“吾从来不讨价还价。”
      佛剑睁开眼,将龙宿面对着自己,苍白的脸上尽是憔悴,他道:“吾求你。”眼中流露出深深的哀伤,佛剑心跳愈加快速,胸口闷了起来。

      龙宿冷冷道:“吾不会听汝的废话。”
      佛剑微微笑了笑,道:“别把吾的尸体扔掉,答应我那只是你说的玩笑话而已。”
      龙宿道:“汝一死,吾就把你扔到河中喂鱼。”
      佛剑又道:“答应我,不要再杀生,吾之血即将完全转换,别让吾的苦心白费,带着吾去向天帝解释清楚,从今往后,多做善事,赎己之罪。

      ”
      龙宿恨恨道:“汝今日话真多。”

      佛剑叹了口气,缓缓深重的道:“答应吾,让吾陪着你。”

      龙宿看着他,看了许久,倔强的眼神开始软化,恨意变成了情在涌动,最后一道心防被撕裂,满身满心的哀伤疯狂的涌出,唇颤抖着,半天
      喃喃着道:“吾不要汝之尸体,吾要的不是这种陪!”
      感觉到体内一股热火渐渐向上移动,就要烧灼到心脏,再度开始的涌血冲动,代表着体内千年龙血在万年朱雀血的冲击下开始败退,佛剑
      再度闭上了眼,开始忍耐。
      忽然,他再度睁开眼,望向泪眼迷蒙的龙宿,如春风沐过,绽放了一个美丽的笑容,一把拉过龙宿,重重的吻了上去。
      唇齿交缠,他张开口,涌出的血灌入龙宿的喉中。龙宿一阵挣扎,但却被他大力的抱住一动也动不了。
      一阵带着美妙香气的血涌入喉咙,龙宿悲苦的将其咽下。
      忽然脑后的桎梏一松,佛剑微微笑着道:“好喝吗?”
      龙宿没有反应,甚至半句话也还没来的及说。
      向后倒下的身躯快如剪影,慢过一生,那样微带犹豫,又是那般干脆。
      闭上的眼睛,垂下的双手,银发纠缠面颊,染满血丝。

      很轻松,如释重负的表情,那张粉唇依然艳丽,却也是越来越艳丽。

      没有嘶吼,没有愤怒,甚至连愤怒悲伤这些情绪都消失了,龙宿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仿佛是假物一般的现实,手上的温度渐渐被风吹散。

      树林中,走过来一个人影,黑发的少年,青色的龙纹,俊美的面庞,没有表情。注视着跪坐在地的龙宿,和倒在一旁的佛剑,注视着两人身
      上由血画成的完整图画。

      “知道吗,大师,第一次感受到我母亲的感觉是什么样的感觉吗?”少年微微的笑着,一如第一次初见时的那般潇洒坦然。“第一口咬下
      去的时候,我看着猎物看了一天,母亲也有过这样的犹豫吗?”
      少年眼眸幽幽,似看着又开始游离。
      “当血涌进喉咙的时候,我感觉,我跟母亲近了,近的就仿佛他就在我的身体中,合而为一,紧紧不分。大师......很温暖,真的温暖到
      让我留恋。”
      “我找到了她,就在我不断的杀死一个又一个人的时候,在咬下去的瞬间,她在对我笑,她在抱着我。”
      “我不想停下。”
      “大师,我看到了你,像你这般的人会原谅我吗?你总是在原谅着他,那你会原谅我吗?”
      “大师,我不能跟他相比吗?原来大师你也有私心吗?”
      “出路在哪里,我不知道,我想死吗?亦或者我想活吗?跟天帝交涉杀死了你们,我就能被饶恕?大师,我通通不清楚......”
      “大师,我想你死,或者他死,可是你若问为什么,我自己也不清楚。”

      喃喃自语的姑墨,没有表情的继续看着,仿佛山水定格一般,满目只余鲜红,百花芬芳,也盖不住尸体身上飘来的诱人的甜香。

      他转了个身,望向碧洗一般的天空。

      那天下午,他走到哈拉的面前,对他说:“你杀了我吧,屠龙英雄。”

      在哈拉不明所以的情况下,他化作原身向哈拉旁边的一名小女孩咬去,哈拉手起刀落,他的头颅飞离身体。

      多年后,哈拉被封为整个维族的和卓,人们将这件事载入了史册。

      而此刻的树林中,游思的龙宿被一双手唤回了意识。

      他转头望向那名总是穿黄衫的书生。

      书生望望地上的佛剑,又望了望了他,拿过他的手,塞了一样东西到手心里。

      “这是一直约定的东西,这是最后的机会了,要赌吗?”

      龙宿摊开手掌,看向掌心中的东西。

      恨恨道:“为什么早约好的东西,今天才给吾......”

      书生一脸歉疚的道:“对不起,我一直在跟新的铡龙使交涉,为了让你们能得到最后的自由,而耽搁了向昆仑仙翁求取此药的机会。”
      龙宿默然无言。
      书生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回去吧,带他去你想去的地方吧。”

      龙宿忽然微微一笑。

      三分春色中,龙宿悠然的品着仙凤亲手煮的香茗,微微闭上了眼,陶醉的望着袅袅的烟气弥漫。亭旁葱葱摇着碎语的雨竹织细而敏感,仿佛女
      子随风舞的绿轻纱裙,舒然又瑟羞。
      泥土的清新,江南湿润的天气,柔弱纤纤的花朵不喧哗的静静开放,柳条儿缠绵,绕着风的情意儿荡。
      飘飞的落絮,吹起的衰叶,小家碧玉的脾气。

      那场西去,那场浓烈颜色的天地,不是极冷就是极热的极端表情,坠落的天边有人放了一把火,他痴迷的看着火烧得蔓延,忘记了熄灭之后
      的结局。
      又哭又笑,又愤怒又甜蜜。

      他变得不像自己。

      久未闻江南绵密的风雨,他倒是忘却了这酌露提诗的秀丽雅致,忘却了自己本是个外物不动于心的掌控者,而非被控制者。

      拉开的箭射出去失了控,暴烈的只知道摧毁,他失去了理智,在心里烧了一把火,什么都烧光了。

      牺牲与被牺牲,两相情愿是傻的可笑。

      龙宿抬眼望向一旁侍立的凤儿道:“凤儿,等会会来一位客人,汝若见了他,记得把我说过的那包茶煮好给他解尘,并告诉他,吾有事外出
      ,不能相陪,如若他要住下,汝便随他住多久都可以,如若他想走,请汝代吾送他一程。”

      凤儿点了点头,道:“是。”

      龙宿微微一笑,继续品着茶,许久道:“凤儿,汝之茶艺长进了。”
      凤儿甜甜一笑。

      龙宿取过身边的伞,走出了风雨敲打的亭子,走过小径,绕过花廊,推开了一扇房门,走了进去。

      背过身将风景关在门外,他看了看渐渐开始风和日丽的天空。

      床上纱帐后有一人躺在上面,满屋子飘散的甜美香气。

      缓缓睁开眼,佛剑略微理清混沌的大脑,看清楚现在所处的地方,一顶素净的白纱账,干净松软的青色绣花锦缎被褥。
      自己睡在一张床上。
      为什么会睡在这里,他脑袋微疼,什么也想不起来。
      一身干净的僧袍,佛碟躺在自己的身侧。

      他翻身下床,走到一张桌边,桌上有一张梳妆镜,他照向铜镜,印出他的面貌,一头闪闪发光的舍利,狭长的眼睛,纤细却弧度美好的银眉
      ,端正的脸庞。
      不知身在何处,他拿着佛碟,推开了房门。

      耀眼的阳光照射了进来,一扫幽氛。他凝着双眸,若有所思,清新的空气飘来后园的花香,他觉得这附近一定有个池塘。

      很陌生的地方,可是他又好像知道该怎么走。

      走过花廊,穿过小径,远远看见绿意葱葱的树丛中藏着一个亭子,他走了过去。

      亭中有一名红衣少女,他直觉感觉少女身上有些许的妖气,并非人类吧。

      少女正揭开一盅茶壶,袅袅的烟气飞舞而去,化到远处消失不见。

      少女望见了他,对他甜甜一笑,道:“大师,请入亭。”

      他走了过去,少女指着一张凳子道:“大师请坐。”

      他坐了下去,许久,望着忙着倒茶的少女道:“此处是何处?为何吾会在此?”
      少女微笑道:“此处名为三分春色,是我家主人见大师昏迷路边,将大师救了回来,具体大师发生了什么事也只有大师自己知道了。”

      佛剑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

      少女敬佩道:“大师果然是得道高僧,对自己的因果全然不萦于心。”

      佛剑缓缓道:“每一步每一个形状,过分执着是苦,前因不需知,追之不能倒回,无用也,只看当下如何便可。”

      少女将茶水倒入茶杯,递了过去。道:“这是我家主人吩咐招待大师的,请一饮这梵茶。”

      佛剑接过杯子,只看杯里黑漆漆的,茶色暗淡无光,轻抿上唇,经舌后,一股酸涩苦味弥漫开来,但又快速的消失,几刻后,味道消失的无
      影无踪,备受刺激的舌头忽然如释重负。

      空无,却又清新,仿佛在喉中开辟一条豁大的空间,吞气吐气,与清新空气融为一体。

      “此乃达摩禅。”佛剑缓缓道,他知道这是最顶级的梵茶。

      凤儿一笑道:“大师果然好眼光,主人说,这茶配大师是最好的。”

      佛剑微微一笑道:“吾真想见见你家主人。”

      凤儿缓缓道:“主人有事远游去了,不过主人有话留给凤儿,要凤儿告知大师。”

      佛剑静静的看着他。
      凤儿眼光看向亭外的小径,许久,缓缓道:“主人说,大师若真想见他,不如定下三百年之约如何,大师可愿结此一约。”
      佛剑若有所思道:“你家主人要离开这么久吗?”

      凤儿不知何时,眼眶开始有些泛红,她淡淡一笑道:“是啊,我家主人要很久才能回来......很久。”

      佛剑点了点头,干脆的道:“好,三百年我如期来赴约,定当当面酬谢你家主人今日款待之情,佛剑分说不忘。”

      凤儿灿然一笑,道:“大师,莫要失约!”

      佛剑点了点头,又低头饮了口梵茶。

      作古的味道,化入喉中一片清新清醒,饱含人世五苦的味道,最后豁然开朗。

      佛剑走出三分春色,凤儿又送出几里,才缓缓拜别。

      风起,一路落叶打着微卷,婆娑的树影凄迷,半干不湿的道路,行走的僧人的背影坚定而无踌躇,飘动的僧袍如云如水,化成了四方云游的
      云水。
      凤儿望着远去的背影,终于忍耐不住,捂住嘴呜咽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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