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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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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回来,最开心的莫过于王妃。边关之地荒凉清苦,代琨是个孝顺孩子,任王妃拉着手嘘寒问暖不肯撒开,什么边关苦不苦,睡的冷不冷,吃的好不好···事无巨细都被她问了个遍。
晚上,王爷摆了一桌的珍馐美食为代琨洗尘,酒足饭饱之后,女眷们纷纷散去,岳涯就回了铭轩居,留下两父子一起比划拳脚。
月朗星稀,铭轩居的琼花开的正盛,大簇大簇的花朵迎着月光,蒙上一层银色的光晕,像一团团的雪。岳涯搬出一个茶几,坐在屋门廊下的躺椅上看星星。如月在一旁哈欠连连,岳涯就打发她去睡了,趴在床上很快就睡的沉沉的。
屋内的灯光昏暗,将门外影子拉的很长,岳涯看着星星有一下没一下的闪着,眼皮沉沉往下掉又懒得动,终于耐不住也睡了过去。
手中的扇子滑落,岳涯打了个激灵,伸着手在旁边摸索,一片影子将她罩入黑暗里,岳涯抬头,那人已经弯腰下去将扇子捡了起来。
岳涯接过扇子,指了指旁边空着的椅子,“坐!”
郑辰宇大喇喇的坐下,从果盘里拿起一串葡萄,一颗颗的往嘴里送,“听说,康平侯上你家提亲来了。”
“唔。”
“老三是不靠谱。”郑辰宇砸吧着嘴里的葡萄,“这么一来,你更嫁不出去了。”
岳涯长舒一口气,靠在躺椅上扭头看郑辰宇大快朵颐,“正合我意。”
“什么打算?”郑辰宇拿起岳涯的杯子给自己斟了杯茶看向她,月光下,她秀眸微阖,脸上镀了一层月辉,脸上汗毛绒绒,透着一股不真实。
“不变应万变。”岳涯突然睁开眼,水盈盈的倒似刚刚吃下肚子去的紫皮葡萄。
郑辰宇别开眼,端起茶杯遮住脸上的表情。
“师兄最近在忙什么?”岳涯拿起一个樱桃放入嘴里,不似以前催熟的东西,酸酸甜甜味道很好。
“哦,”郑辰宇回过神,“暄国使臣还未离开,我是奉旨作陪。”
“作陪?陪吃陪喝陪睡?”
“瞎说!”郑辰宇脸有点黑,“你想哪里去了?”想了一下又道:“郑暄两国在讨论合力围剿林匪的事情,如此一来,两国通商也会更为便利。”
贸易?国富民富,在满足自给自足的情况下,富余转销实现本国经济发展。岳涯仔细看看郑辰宇,这家伙还是有点头脑的。
“会打仗吗?”岳涯有点怀疑郑辰宇的实力,他功夫必然不弱,但是个人英雄主义同集体的团队力量是不相干的,他能应付?
“这次我会上表请命,男儿保家卫国平定四方理所应当,建功立业方能立于不败!”
“师兄有问鼎皇位的意图。”虽然很清楚,她还是忍不住说出口。
“你说过,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
“可是,兄弟相残难以避免!”历史来来去去,不管是前世今生,金字塔顶端以下都是血肉铺就。
“我只能尽量!”他依然谈笑晏晏,他知道,她不喜欢兄弟相残血流成河,要坐在那个位子他能做的唯有如此。
“算了,不讨论这个了。”政治的事儿,以她微薄的见识她搞不懂,也不想懂。
两人就这么静静的坐着,稍顷,郑辰宇侧过脸,岳涯呼吸绵长均匀,显然已经进入了梦乡。有流萤一闪一闪的飞过,许是碰到了睫毛,岳涯抬手揉揉眼睛咕哝一声翻向那边。
郑辰宇轻声嗤笑,要是这么睡一晚,明早起来还不喊着腰酸?郑辰宇起身拍了拍岳涯,除了磨了两下牙,睡的很香。郑辰宇长叹,又不忍扰她好梦,长臂一横,将她抱回屋里。
坐在床边给她掖好被子郑辰宇,静静的看着她坐了一会儿,从怀里掏出一个雕花的盒子,放到了她枕头旁边。
小小的院子花开正盛,空气有点沉闷,自己的脑袋随之也昏沉沉的,有些莫名的情绪在院子回荡,郑辰宇坐在岳涯刚才做过的躺椅,温温热热的,还留有她的体温,抬头视线的角度刚刚好,繁星尽落入眼中,郑辰宇在廊下又坐了片刻才离开。
次日,岳涯醒来在床上狠狠伸了个懒腰,抓了抓乱蓬蓬的头发,对着头顶的幔帐发呆。
郑辰宇是什么时候走的?自己丝毫没了印象。
低头,发现自己是和衣而睡的。手指碰到一件硬物,岳涯在枕头下面摸索一番拿出来,是个朱红的小盒子,打开闻一闻,一股药味混着胭脂香,若有似无淳淳而不刺鼻,是化瘀的药膏,岳涯抿起嘴,“这家伙!”
如月端着热水进来,“小姐您起来啦?”
岳涯应了一声,将药膏收起来,走了过去。
外面太阳很好,岳涯洗罢脸从王爷王妃处请安回来,看着碧空对如月道:“今儿天气不错,出去转转?”
王爷之前开了金口,总管早就悄悄交待了门房和侍卫,岳涯一时间好像持了尚方宝剑,堂而皇之的在王府出出进进。
“奴婢这就给您找衣服。”如月乐滋滋的跑出去,裙角一转就消失在门口,岳涯托着下巴若有所思,“这孩子被我带坏了?”
出了王府左拐,一直往前走就到了主流商业区,往来小贩叫卖,热闹的紧。
岳涯倒是觉得有些无趣,自己这么逛来逛去实在有些游手好闲的嫌疑,突然想起早上如月兴奋的脸,不由停下脚步,如月正跟在身后大步的往前迈,岳涯这么冷不丁的止住脚,一个没留神就撞了上去。
“哎呦!”如月慌乱的叫了一声,倒不是撞疼了,而是吓了一跳。
“想什么呢?”岳涯忙拉住她,防止她再向后摔去。
“没,没有。”如月连连摆手,一紧张说话就有些磕磕巴巴的。
岳涯眯缝着凑近她的脸,“什么事?”
“嘿嘿···”如月不好意思道,“小姐,今天是七月初七盂兰会,咱去万华寺看看吧。”
“好玩吗?”庙会嘛,应该不外乎那点节目而已。
“那是自然。”如月兴奋的说,一双眼亮晶晶的,因为激动小脸染了一层绯红,“早就听府里的厨娘说过,万华寺盂兰会的时候热闹的紧,有高跷、茶棚还有花会,听说还有和尚做法事放焰口,小姐,咱去嘛!。”
面对这么热切的一张面孔,岳涯怎好拒绝,摇了摇头拖着调子说:“走吧~”
“小姐万岁!”如月扑到岳涯身上欢呼,眼睛都笑成了弯月。
“你啊···”岳涯无奈。
※※
“嚯!这人可真够多啊。”岳涯和如月顺着人流往里走,摩肩接踵,滋味真是不好受。好不容易到了一片开阔地带,人群熙攘起来,才算舒了一口气,岳涯掸了掸了衣摆,身上蹭了不少灰。
跟着香客往前便是万华寺,山门迎门供着弥勒佛,哪位名士撰了一副对联: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开颜一笑笑世间可笑之人。弥勒的后面是韦陀,万华寺是大庙,韦陀杵扛在肩上。
再往里是大殿,殿门刻着一副对联,黑底金字:万法妙难思唯有拈花笑,禅心空费解且听弹指声。大雄宝殿内供着三世佛,巨大的铜铸香炉青烟缭绕,佛爷坐在莲花台上俯瞰芸芸的脸看着有些模糊。
有小和尚在“格格”的敲木鱼,配合“泠”的一声磬响,余音袅袅在大殿里回荡。
岳涯跪在蒲团上诚心拜了拜,自己两世为人,不能说是祖上积德,也幸亏佛祖保佑,嘴里念念有词:“阿弥陀佛,佛祖保佑,这条小命来之不易,我辈自然愈加珍惜,希望佛祖多家照看,保佑我在这里顺风顺水,以后我自然诚心向佛,多给您老人家增些香火。”说罢,又叩上三叩。
不断有香客进来上香,岳涯就带着如月去转了转罗汉堂,又爬到千佛楼上看了看,是不是真有一千个小佛也懒得数,只是觉得做的很有意思,或喜或嗔,邢台迥异。
藏经阁没什么看头,都是一些经书,自然没有去罗汉堂数罗汉有意思。没有什么人进来,要比其他地方安静不少。有光线透过纱窗,一道道的光柱,可以看见灰尘在游荡。
如月在后面小小声的说:“小姐,我们还是出去吧,这里静悄悄的,怪吓人。”
岳涯随手从书架上抽出一本经书,里面弯弯扭扭,不知道是什么字体,又搁了回去,拍了拍手道:“走吧。”
从书架转弯出来,迎面走过来一个人影,“阿弥陀佛!”
岳涯忙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施主可有获益?”过来的是一个老僧,穿着海青直裰,手里拿着一串念珠,笑吟吟的看着他,老僧目光清冽如水清明,岳涯一阵畏惧,他不会把自己当成妖魔鬼怪,然后拿个紫金钵收了去吧。
“我···晚辈见识浅薄,经书里深奥的道理难以看懂。”岳涯犹豫的回答。
老僧淡淡一笑,从架子里抽出一本书来,状似无意的拂去书上的灰尘,“修明道长可安好?”
恩?这和尚怎么知道她认识师傅的?
老僧笑的很和蔼,“施主身上草药的味道有些不同,据我所知只有修明道人才会如此配药。”
“大师认识家师?”
“有过几面之缘,老衲云游之时曾与道长相识,道长见识不俗,令老衲获益匪浅,不久前曾听闻道长托人在金国求药,想必也是为了施主吧?”
这都看得出来?岳涯彻底服了,“
”施主乃是大贵之人,日后也是郑暄两国举足轻重的人物,但是执念太深,有些事情当放即放,莫要过于执着。“
岳涯没有听明白,这老和尚在说什么?
”一切有为法,施主的机遇非于常人,亦更懂得求生之不宜。
老和尚捻须但笑不语,岳涯追问几番,老和尚颇是无奈:“老衲今日已经泄露天机,自有业报,施主莫要多问了。”
岳涯心里懊恼,在心里叫嚣:“那你刚才说那么多!”,脸上却不好表现,躬身说了声“多谢指点”便向外走去。
如月小跑的跟在岳涯身后,“小姐,那老和尚说的什么啊,我怎么没听懂?”
岳涯回头望着藏经阁方向,拿着扇子挠挠后颈,:“我也没听明白。”
老和尚站在藏经阁的窗户边,目送着两个身影消失在寺庙的影壁后面,方丈身披袈裟从阁楼下来,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师叔,苍生自有苍生路,何苦为这样一个籍籍无名的小辈遭受天怒?”
瑞海大师淡淡一笑,:“这也是机缘。”
再出来已是太阳西斜,寺外有一处空旷地带,准备放大焰口,几十个和尚,身穿绣花袈裟,把十多斤重的大铙钹飞起来。此时法器皆停,只几十副大铙紧张急促地敲起来。忽然离手,大铙向半空中飞去,一面飞,一面旋转。然后,又落下来,接住。接住不是平平常常地接住,有各种架势,“犀牛望月”、“苏秦背剑”倒不似念经像耍杂技一样。
人群一阵拍手叫好,岳涯也被感染了气氛,手里拿着孙家酥饼田家豆糕,手一拍,渣子乱飞。
岳涯侧身后面正是如家居,酒旗飘摇,一树梧桐正将阳光挡在外面,里面的酒客一面坐在窗边观看下面挥汗如雨的表演,一面享受这难得的凉风习习。
楚裔看着下面的表演面无表情,一旁的楚柯倒是津津有味。不在皇宫那种随处都是眼睛盯视的地方,他俩又是易容出门,楚柯可以乱没形象的拿着花生一颗颗往嘴里抛接,吃的津津有味。
楚柯看着人群中的表演,眼睛渐渐深沉,眉峰微微拧起。表演的和尚中明显有几个身手不俗,动作步伐不自觉流露刚劲,还是个中高手···
“二哥,”楚柯盯着其中一个僧侣,手上动作停滞,“这些和尚···”
几个僧人眼神不时往如家居的窗子瞟过来,酒家内悉悉索索,声音异样。
“走!”楚裔面色如水,转身“蹬蹬”便向楼下走去,楚柯紧随其后,一脸戒备。
两人匆匆行至楼梯口,一柄钢刀夹杂着风声从侧面而来,两人掌上借力一个腾空跃至大堂正中。
外面一阵骚乱,显然接应的僧侣已经开始动手,拦在了门外。
楚裔同楚柯背对背靠站,银光一闪,手上赫然多了一柄长剑。
“阿柯,我引开他们,你趁机冲出去。”
“要走一起走!”楚柯一改之前玩世不恭,沉声道。
“现在不是逞意气的时候。”楚柯环顾,眼里寒冰凝结,他们在自己身边下了不少功夫,独独趁今天自己身边没有隐卫的时候来袭。
楚柯紧紧握着铁扇,指节泛白,二哥的话他从不敢违背,但是惟独这次···
很快,两人被包围其中,为首的黑布蒙面,是个彪形大汉,声音如钟,“今日二位怕是走不了了。”
楚裔冷哼,“是谁派你们来的,楚后?右相?还是那个窝囊废太子?”
来人哈哈大笑,“收人钱财,替人消灾。雇主自然不能透露,这是我们的规矩,翼王殿下还是到下面去问阎王吧。”
说罢,一个纵身,一柄铁环钢刀直劈面门,楚裔身影一动,堪堪躲过。
对方并没有收势,刀锋一转,紧随身后。
往前,墙壁挡住去路,楚裔回身脚尖从墙壁借力,转而攻向紧随而来的大汉,来人躲闪不及,提刀一格,虎口处震的酸麻不已。
杀手显然没有料到一个养尊处优的皇子的功夫并不在他之下,看来情报有所遗漏,是自己大意了。
楚裔眼角余光向楚柯的方向,那边楚柯已经撂倒了几个喽啰,体力渐渐不支,趁大汉失神之际,纵身过去,拉过楚柯一声喝:“走!”
只听“哗啦”一声,木碎纸裂,两人破窗翻将出去。
外面早已乱成一锅粥,哭爹喊娘自顾不暇,两人跑出来,“呼啦”一下很快又被包围其中。
“有意思,老子今天算是遇到对手了!”
楚裔抿着唇,一个剑花,杀手忙抬刀抵挡,楚裔冷笑,剑身一侧,那杀手挽救不及,左臂已经被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顺着胳膊流淌,很快便在地面上汇成一滩,凝结了暗红一片。
“好剑法!”杀手眼露钦佩,“哧啦——”一声,整条袖子被撕下,肌肉纠结,一团蟠龙纹赫然显露出来。
除了知了在树上精疲力竭的嘶鸣,周围空气凝滞,只剩下男人浑浊的呼吸。
忽然杀手挥刀又是一击,兵器相接,火花飞溅“铮——”声不绝,力道之大以至两人的兵器脱手飞去,杀手大惊,楚裔趁势飞起一脚,正中胸膛。
楚裔飞身接剑,突然发现一团白影,正窝在一角,说不出的熟悉。而那刀正向她直直飞去。
楚裔忙将手中长剑掷了过去,发觉身后有异样时已经来不及回身,只觉得后背一麻,转身飞起一脚,将背后的偷袭者踹出老远,身形一个不稳就要跌坐下去。
一双手及时扶住了他,虽然柔弱,但是突然出现的这么一个支撑,好歹缓解了他难堪的处境。
“二哥!”楚柯眼睛发红,脸上也被溅上了斑斑血迹,奈何被人缠住,分身乏术。
杀手提着刀目光阴冷,一步步走过来,刀上沾染着鲜血,像来自地狱的修罗。
“他们要的是我的命,你快走。”楚裔抬头正对上岳涯,不由一愣,居然是她。
岳涯叹气,刚才虽然快被吓傻了,但是还是看到了,自己是人家救下的,如果不是她,他可能也不会受伤,自己不想欠人家的人情,更何况是个天大的救命之情。
岳涯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笑容,“没事的。”
几个字,让楚裔心里忽然生出一个叫做安心的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