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者俱乐部》醒初

2、第 2 章

　　高朗从回忆中回过神，笑了笑：“怎么不记得？三个傻瓜，开了店也不知道怎么宣传，整整一个礼拜都没来一个客人。后来还是小明想起来可以发传单，两天后来了第一个客人，咱们高兴了好久。”
　　那位“第一个客人”张子珂扭着水桶腰走过来，把一条粗壮的胳膊搭在高朗肩上，笑道：“我头一次看到那种奇怪的传单，还什么‘真实的人生’，我猜了半天，又犹豫了半天终于决定试一试。”这一试，就是六年的交情。“看到你们花枝招展的，吓了一跳。”

　　二十出头的年纪，什么都敢做，可也什么都做不好。三个傻小子倾尽所有开了这么一间店，可是不久就告赤字。那时候高朗和刘斌都是无业游民，只有李明晓一人有份正经工作。但是刚刚从业的牙医都不一定能养活自己，哪里有钱投给马克？后来还是一个开小公司的客人拨了几万块钱应急，才算没倒。高朗也就是这个时候下决心找份工作，才有了现在这位明星教练。
　　那位客人如今已经不仅仅是客人而已，也是老板们的朋友。他六年前就已经三十好几，结了婚，孩子都已经会打酱油了，可是只有在这个地方再能感到真正的轻松。他靠过来朝张子珂勾勾手指：“珂子，说起来还是你带我来马克的。我到现在还不明白，我装的自认为还不错，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张子珂故作神秘的摇着一根指头道：“女人的第六感。”
　　刘斌啐一声：“你以为穿了女人衣服就是女人了？还第六感。”
　　张子珂脖子一扬，层层叠叠的项链哗啦作响：“就是第六感，怎么样？同类之间都是有特殊感应的，你信不信？”
　　刘斌抱着杯子呵呵傻乐。他跟李明晓就是靠这种“同类感应”认识的。
　　王宇钦左右看看，一堆大男人都已经开始冒粉红泡泡，赶紧咳嗽一声：“咳咳，那个，今天我带了个新人过来。这时候也差不多快到了。”
　　张子珂贴过来，一双涂着红指甲油的手勾住他的脖子，甜腻腻的笑道：“是什么样的人呀？”
　　王宇钦忍不住抖了抖。就算自己也是女装癖，可是看到一个浓妆艳抹五大三粗的大男人跟自己撒娇，也多少有点适应不良，赶苍蝇一样把他挥开，整理一下自己的深蓝色裙摆，道：“我远房表侄，才二十出头，还是个大学生呢。你们悠着点儿，别吓着人家，他跟咱们这群臭男人不一样，纤细着呢。”
　　张子珂被他挥开，满心的不高兴，大红在嘴巴一撅：“什么臭男人，到马克来的，还能被吓着。”
　　王宇钦知道张子珂跟他们不同，他们只是喜欢穿女装而已，但是张子珂还想做女人。要不是家里老父老母哭天抢地的，他早就去做手术了。王宇钦也不多计较，这些人里就他过的最压抑，拍了拍他肩膀道：“见了你就知道了。”
　　话音刚落，门口风铃一阵脆响，大伙儿一抬头，一个干干净净的大男生站在门口，局促的拉着自己的衣角，一双漂亮的眼睛四下张望。王宇钦站起来招呼：“小枫，你来了？”
　　那男生像是找到救命稻草似的快步走到王宇钦身边，王宇钦把他介绍给众人：“这就是我表侄，林枫染。小枫，这是大老板李明晓，二老板高朗，三老板刘斌。还有这位是张子珂。”
　　林枫染一一打过招呼，但是一双眼睛却不敢看人。高朗看看这个大男孩，长得很秀气，皮肤白净，个子不矮但是很瘦，穿上女装一定好看，不像他们这样孔武有力的大男人，再浓的妆也遮不住男性特征。马克的客人里长相清秀甚至漂亮妩媚的也有，但是像林枫染这样干净的倒不多见，可能是年纪还小的缘故，性别特征更不明显。
　　王宇钦看自己表侄一副尴尬的样子，心想大概是一屋子妖孽吓着人了，可也没有放过他的意思，拉着他就往小房间走。高朗一路看着，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那孩子看了自己好几眼。
　　高朗的回头率一向不低，但是现在这打扮，在一群没有最夸张只有更夸张的男人堆里，也不算醒目。想多了吧。

　　不到半个钟头，王宇钦开了门自己先走出来，带着一脸笑容，装模作样的说：“下面有请今晚的嘉宾，林枫染小姐——”
　　大伙也就很给面子的鼓掌起哄。那位林小姐千呼万唤始出来，好一阵口哨之后终于露出半个身子，被王宇钦一拉，终于完整亮相。
　　真是漂亮的孩子。
　　大伙短暂的一愣过后，口哨声鼓掌声起哄声成指数倍增长，最爱美人的李明晓干脆从吧椅上跳下来直扑林枫染，把那孩子的脸往自己垫了厚厚海绵的胸口压，一边磨蹭一边怪叫：“美人美人！宇钦你私藏，这样好货怎么现在才拿出来！”
　　王宇钦力气没他大，只能无奈的看着他蹂躏自己表侄，叹气道：“他才二十二，早几年根本还没成年。带来干嘛，让你摧残祖国的花朵啊？”
　　李明晓终于磨蹭够了，放开林枫染，笑眯眯的拉着他往吧台走：“大姐姐请你喝酒。”
　　林枫染苦笑一下，举步跟上。
　　高朗忽然就很想和这个大男孩结交，于是跟过去坐在他身边，上下打量一番，问道：“你还是大学生？”
　　林枫染点点头，长长的无需修饰的睫毛一闪一闪。
　　高朗清了清嗓子回头喝酒，含糊的问道：“你是怎么发现自己……这样的？”
　　在马克，这是一个很常见的话题，但是林枫染显然是头一次被问到，皱着眉想了想才回答：“高中里学校组织文艺汇演，我们班要出一台话剧，但是物化班根本找不到像样的女生，所以就找我演女主角。我发现穿女装比男装更能让我觉得满足，所以就……”
　　高朗点点头。其实林枫染这样的情况并不多见，在马克出没的客人几乎都是从很小的时候起就对女装有特别的渴望，像林枫染这样高中才发现的几乎没有。高朗看看林枫染，一件浅蓝色的连衣裙，白色半高跟凉鞋，头发用一个蝴蝶结发夹别住一边，脸上的妆并不浓但是很好看，比这里任何浓妆的男人都秀气。这样干净的孩子，当初发现自己的癖好时，不知该有多痛苦。
　　高朗不是多话的人，林枫染大概也不是。一时间说都不说话，只是低头喝酒。高朗看见林枫染的眼睛总在偷偷看自己，摸摸后脑道：“怎么，很奇怪？”
　　林枫染赶紧摇头：“不，不是。挺好看的。”
　　高朗知道他肯定言不由衷，不介意的笑了笑。更加不堪的目光他也遇到过，这样仅仅是探究的眼神，已经不会让他觉得不适了。林枫染大概觉得冒犯了高朗，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咳嗽一声问道：“那么高先生，是怎么发现的呢？”
　　高朗笑了笑，喝了口酒：“我小时候就没有爸爸，家里只有我妈和两个姐姐。三个女人都是相当厉害的角色，我这么个唯一的男孩子总是生活在她们的影子里……不知不觉的，就想把自己打扮的像个女人了。”当初为了逃避，他把头发剃光，穿得邋里邋遢，抽烟喝酒跟人打架，后来干脆入伍。但是这个癖好就像是生了根似的，不但没被打压下去，反而越长越旺。
　　林枫染回头看他，小心的斟酌用辞：“但是高先生看上去……还是很有，嗯，男儿气概。”
　　高朗笑了，晃着酒杯道：“异装癖又不是娘娘腔。你看看这里，除了张子珂之外，谁也没有扭扭捏捏的样子。他跟咱们不同，不仅仅是单纯的异装癖，他一直觉得自己生错性别了。”
　　林枫染点点头，眼角四下观察一番，微笑道：“我一直以为，这里会有很多像女人一样扭捏作态的男人……还有同性恋。”
　　异装癖都是同性恋，这是人们对于这一人群的另一误解。高朗哼一声，冷道：“你多来几次就知道了，异装癖里同性恋是不少，但也不是绝对的。你表叔不就不是。”
　　林枫染脸色有点奇怪，并没有说什么，低头一味的喝酒。高朗后知后觉，啊了一声，小心问道：“呃……你是？”
　　林枫染没说是也没说不是，胡乱晃晃脑袋就去招呼王宇钦。高朗以为他的话戳痛这个孩子了，心里也颇过意不去，特地吩咐调酒师给他一杯特制的粉红色星期天。林枫染接过酒杯，看了看里面从浅到深的粉色酒液，呆呆的看了高朗一眼，忽然绽开一个漂亮的微笑。看得高朗倒是一愣。
　　高朗从来也认为自己虽然是异装癖却是个直的，怎么，现在像是有要被掰弯的倾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