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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七
十月,云中境外,茫茫无边的大漠。还有一轮似乎触手可及的皓月。
漆黑如墨的天际,却难以见到几颗星子。
夜晚的北风刮得有些凛冽。卷着干燥失水的枯草,在噼啪作响的风中折腰向篝火倒去。火,燃得更旺。
敕勒的子民,是不可多得的能歌善舞。围着篝火,在我到临的这两个月,六十天,六十个夜晚里,唱了六十支歌,跳过六十支舞。可我却听不懂他们的歌,看不懂他们的舞,甚至理解不了他们脸上的欢乐。
然而,仿佛我又对这里异常熟悉,熟悉晚上那块羊腿的香,熟悉身后固定帐篷的木桩,熟悉篝火里尽情燃烧的枯草,熟悉草原上吹来北方的风......
一个人抱膝蹲坐在帐前,我蜷着幼小的身子,把头埋得更低。朔风卷着沙砾刮在脸上,生疼。
两个月,六十天,七百二十个时辰。我记得每天清晨兄兄端给我掺了羊奶的稀粥时的微笑,也记得斛律羡给我打理衣服时手心传来的温度,还记得斛律光丢给我一双兔皮手套时冷冰冰的关怀,甚至记得斛律平气急败坏的怒骂声......我紧了紧裹在身上的皮裘,抬头望着那片亘古不变的月光,微微叹了口气。
两个月,六十天,七百二十个时辰。我忘了我过去姓什么,是姓赵钱还是孙李?我忘了我的父母,尽管我还记得十七岁生日时一起去买的那块慕斯蛋糕。我记得我是出了车祸,甚至还记得那辆倒霉的火红小悦动,却记不清我们是要去哪,当时是谁开的车。难道不是我吗?我记得自己高考数学卷压轴题的答案,却唯独忘了我自己。似乎在二十一世纪里发生的一切,都是我在坠马昏迷时做的南柯一梦,荒诞得离奇。
对这里所有人来说的将来,却永远成了我一个人的过去。
“唉......”我抖了抖皮裘站起身,举起已经痊愈的右手,伸向融化冰阶夜色的明月。
风中,大红描金的靴子上,红狐狸的皮毛如两团盛放的火簇,在我的腿边肆意张扬......
就在这一刻,我知道,我就成了斛律容。
呃,目前三岁零不了几个月的斛律容。
“ok!”我跺了跺脚,朝领民酋长的大帐走去。
——————————————————╮(╯▽╰)╭——————————————————
“南下。”斛律金环视周围。
斛律平盘腿坐着,两撇的上翘胡须不自觉地抖了抖。尽管一言不发,但他的脸色已经泄露了他此时的矛盾与犹豫。斛律光与斛律羡两人并排站着,心里自然明白这个决议于自己的意见无关。
斛律金笑了笑,却不见之前的温暖:“无论如何,在冬天来临前,离开朔州。”
话音刚落,就见我我扑进大帐:“兄兄!”
“阿容,快点进来,外面要起大风了。”斛律金迎了上来,单手包起我的两只手,“怎么这么冰,叫你别在外头待太久的。”
“冷吗?嘿嘿。”我不等他回答,飞速抽出双手,一屁股坐在斛律平旁边。
“嘿嘿,伯伯。”
斛律平有些惊恐地看着我,“你又要干什么?”
这个“又”字听起来似乎充满了浓浓的悲哀与无助。
我继续向他蹭了蹭,“伯伯,你冷不冷啊?”
“不太冷,炭火烧得还挺旺的。”见我趴在他腿上,斛律平也不好移开,只能尴尬地笑笑。
我伸出冰冷的手指摸摸他新长出来的小胡子,在他想要躲开往后缩的时候,迅雷不及掩耳地将两只手飞快地插进他的脖子,陶醉地自语:“好暖和啊......”
“啊!”斛律平抽筋似的跳了起来。我的手紧紧勾着他的脖子,身子被他整个带了起来。
“哈哈哈哈......”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欺负他,总能让我产生一种发自内心的欢愉。
斛律平一把抓住我的后背,把我扯下来,怒号:“你这个……&&¥&**#¥@!”
我用余光能看见斛律羡憋笑憋得面部扭曲,斛律光万年不变的表情也有了一丝松动。
“哎,哎......”斛律金提着我的腰带把我拎起来,“我再也不敢了,放我下来,哎,兄兄,我都长这么大了......”我双手抱头装死。
斛律金放我坐在地上,手掌削了削我的头顶,笑着对我说:“你是长多大了,是有兄兄高了,还是可以出嫁了?”
我趴在地上继续一动不动地装死。
“这丫头能作得很,看她以后还能嫁出去!”那厢斛律平终于顺清楚了气,脸色也恢复下来。
“伯伯,”我抬起眼睛严肃地看着他,“下次你要说‘你每次都要干什么’才对。”
“你......”斛律平的脸又开始涨红。
我学着斛律羡睁着无辜的双眼卖萌,“我......怎么啦?”
“阿容,不要闹了。”斛律金板着脸转过身去。
我连忙爬起来,一溜小跑到斛律羡身边站定。斛律平瞪了我一眼,便走向桌案和兄兄一起研究地图。
斛律羡的手渐渐靠近我的,被冰了一下,瑟缩着晃了回去,却又很快靠了过来。
“手套呢?”站在前面的斛律光突然发问。
“啊?哦,在床上,不是,是榻上。嗯,也可能在矮几上,呃,说不定在......那个,你可以问问阿羡。”我低着头,声音越来越小。
“哼。”又是一声冷冷的鼻音。弄得我也不知道下面的话是该接还是不该接,此刻的我终于能体会斛律羡的痛苦了。
“早上我不是把手套放在你兜里了吗?”斛律羡低着脑袋在我耳边悄声说。
“不早说,害我又被训。”知不知道,据现代心理学家调查,家庭冷暴力往往更能诱发心理疾病。我白了他一眼,开始小范围的掏兜活动。摸到什么软软的......
“唉呀,找到了!”我兴高采烈地一把揪出那副兔皮手套,拿到斛律光面前晃晃。
“斛律容,你给我闭嘴!”斛律平的眼睛似乎除了看地图外,就是为了时时监视我。
我回头冲他甜甜一笑:“知道了,伯伯!”我几乎可以看见他微胖的身体在炭火的映照下被气得产生了细微的晃动,半边脸又重新焕发出鲜艳的红色。
回头见斛律光仍是不予理睬,我也有些没趣地又站了回去。
“戴上。”少年特有的金属质的的嗓音再次把我震住。
“是!”
......
我有些站不住地半靠在斛律羡身上,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看着桌案前“激烈”发言的斛律平与深沉凝视地图的兄兄,我不禁皱起了眉头。新闻联播都要重播完了,他俩到底在研究什么啊?
“他们到底在干吗啊?”我摇摇晃晃地戳了戳斛律羡的小腰。
“兄兄想要南下。夏天已经向朝廷请降了。”
“哈欠......”我伸了个懒腰,咂咂嘴,撑起半闭的眼睛,“夏天,是谁啊?他请降关我们什么事?”
“......”
“哎,你怎么不说话,睡着啦?”我继续戳他的腰。他仍不理我,看来真是睡着了。
——————————————————(~ o ~)~zZ————————————————— 碰!——
“行了!”斛律平猛的一拍桌案,把我从沉睡中惊醒。
睁开依旧涣散的双眼,我无意识地望向发声体——斛律平,随后立即移开,环视了一周后在斛律羡脸上锁定。
“擦擦。”斛律羡抬起袖子擦拭我的嘴角。
“谢谢啊。”我继续无意识地傻乐。
斛律平继续发言:“派人通知各部,明早卯时启程。”
卯时?我算算......子丑寅卯......
“还有,向西南开进。正月之前,势必到达黄昏城黄瓜堆。” 斛律平对刚进来的属下补充道。
“噗!”
黄瓜堆——
我扯着斛律羡的袖子擦了擦嘴。
“斛律容!你给我......你给我差不多点!”斛律平冲我大声咆哮。
我却已经听不进去他鬼吼鬼叫,满脑子都是他刚才爆出的三个大字——“黄瓜堆”......我总算是找到和“菊花台”对仗的地名了,不枉此生......枉此生......此生。
“阿容,你怎么了?”斛律羡睁大他那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睛,不解地摇了摇我。我同样瞪圆了双眼回望他,眨眨眼睛。小阿羡,你不懂,你还太纯洁了。
斛律金向我们走了过来,步子异常沉重却又透着坚定。他拍了拍我的脸,转头对斛律羡说:“丰乐,今天晚上你带阿容一起睡,明早寅时末刻前起来。”
“好啊好啊!”——这是我说的。
“为什么啊?”——这是倒霉催的斛律羡说的。我飞快地踩了他一脚,他大概是被踩疼了,十分委屈地撇撇嘴,琥珀色的眼里涌起晶莹璀璨的泪花。挖下来就可以当宝石卖了,我在心里暗错错地想。
“丰乐,阿容。你们先回去。明月,跟我过来。”斛律金不再管我们,挥挥手就继续向属下交代南迁事宜。
我见斛律羡的眼泪已经收了回去,就牵着他的手把他拉了出来,一路驾轻就熟地走向睡觉的大帐。
“你干嘛不让我带你睡?”我边用腰间佩的小刀划开挡路的枯草,边装作无所事事地问他。
“兄兄是让我带你睡。” 斛律羡高高举着火把无力地辩白。
我皱了皱眉头:“一样啦!”大冷天的一起睡多暖和啊。
“可是,你睡着了老压着我。”
“......”
“还把腿架到我身上。”
“......”
“叫你起床时还用头撞我。”
“......撞你的时候我也会疼啊。” 我自认理亏的转头嘟嘟嘴。
掀开帐帘,斛律羡先进去点上炭火,我则站在门口原地蹦跳,抖抖身上的寒气。
“快点进来,明早要早起。”斛律羡坐在床边脱靴子。
我也坐了上去,摆正了脸色,严肃的问他:“你觉得会打战吗?”
“不知道。”他收拾好自己,开始解我的皮裘。
我定定坐在那,打散头发,蹬飞了靴子。
斛律羡掀开厚重的毯子,放我爬了进去,在我耳边小声提醒:“要早点睡。”
“我......觉得会。”说罢,我紧紧闭上眼睛。
下一章恐怕会有大场面啊
敬请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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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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