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精的尾巴][夏灰]冰海深处》天狩

34、来电

　　灰双手插兜在街上闲晃。说是不在意其实灰还是觉得有些尴尬，和洛奇一起相处这么久彼此也有了进一步的了解，却让人更加拘束了手脚。如果那时洛奇听他的话乖乖出去而不是说要拿什么充气娃娃，估计他现在也不会这么烦躁吧。说起来洛奇有那么多女朋友竟然还买什么充气娃娃，平时他到底有多欲求不满……幸好自己是男的而且洛奇是百分百纯粹的异性恋，否则现在的处境一定会像烂俗肥皂剧里那样糟糕。为什么当初洛奇会让自己在他家里住下来，只是因为他家比较大，而且他和洛奇有过一面之交吗？可是对他那样每天对女人左揽右抱的人来说，自己岂不是一个巨大的麻烦……也许还不如随便找份工作，在一个破旧的小公寓里住着比较轻松。

　　晃着晃着就来到城市中央的喷池广场，灰远远地望着长椅上坐着的一对对情侣，还是别扭地移开了视线。虽然他并不想每次看到能让他回忆起夏的东西都感到心痛，但是身体总是违背他的意志执意地一再逃避。如果爱情能够被一枪击毙，那么这个世界上一定会少掉很多痛苦吧。可是谋杀爱情这种事情对于普通人类来说实在难于上青天，至少现在的灰只能把这项任务交给无所不能的时间，而自己不负责任地躲避在伪装起来的笑容和幸福之后。知道这么做很愚蠢，也知道这么做无异于鸵鸟的行为，但是性格中任性一面还是阻住了灰想念夏的心情。他转身离去，脚上套着轮滑鞋的孩子从身边一阵风一样掠过，孩子的同伴在不远处高声喊着他的名字，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

　　只可惜，现在没有人会这样笑着喊着自己的名字了。离开了夏之后，自己就真的变成了灰色，暗淡憔悴死气沉沉的灰了……吗。
　　不，只要给他时间，他还是会恢复从前那个不可一世的灰。夏对他来说根本一点都不重要……一点都不。

　　恍惚之中灰突然觉得脚下踩得街道异常熟悉，他心中一紧还以为不知不觉回到了他原来和夏一起住着的公寓，环顾四周却发现并非如此。正在他为了这似曾相识的风景而绞尽脑汁的时候，一个不良少年打扮的人忽然飞快跑过，不小心撞到他的肩膀。向着那个人跑去的地方望过去，灰突然明白过来，这里就是夏被杰拉尔抓住的地方，同样也是他被杰拉尔手下三个人困住的地点。喉管像是有一团酒精棉堵住一样刺激又发胀，一瞬间FT，G，□□之争，艾露莎，意图不明的行动，叵测高深的目的这些词汇又重新填充了大脑，灰呆呆站着挪不动脚步。这里是他曾经想要彻底舍弃的地方，如今却没有再度离开的冲动，反而是一种想要毁灭一切的欲念愈演愈盛。曾经自己的一个个推测像洞窟里的蝙蝠一样扑来，脚下很可能就是G的巢穴这样的事实让灰挺起了脊梁。对危险和刺激的追求在他血管里鼓动，对G的愤怒和憎恨在他脑海里翻涌。

　　如果不是那个人的话，夏又怎么会失去记忆。如果不是那个人给夏吃了什么奇怪的药物，失忆后的夏又怎么会经常剧烈头疼。如果不是那个人的手下对灰的袭击，灰又怎么会和夏匆忙间离开公寓，就更不会发生后来的一系列事情。夏的确一直不懂得理解灰的心情而粗暴对待他，这也促成了自己和夏的分离，可是如果没有G——一切的导火索——或许他早就可以和夏重归于好，让两个人之间的关系逐渐改善。灰实在不明白，为什么ZERAPH集团的残党和FT集团之间的斗争会把他和夏扯进去。一切都是G造成的，只要能亲手解决那个人……

　　灰用力地甩了甩头。
　　自己想要解决杰拉尔，和自己是否还在意着夏这两点之间，没有任何因果关系。他只是……他只是痛恨G打扰了他的日常生活，而和夏不过是无缘则分不欢而散。他并不是为了夏才那么痛恨G的，G对夏做了那种事情他现在也没有那么在意……一定是这样的。就算手刃了G，他也绝不会和夏在一起。若是以后再相见，不过擦肩陌路人。樱花色就仅仅是春天樱花盛开的代表，围巾就仅仅是天气逐渐转冷的证明。他把关于夏的部分全都埋在心底，然后决绝地走向那个留下过回忆的巷子。

　　和洛奇住在一起之后灰买了新的手机，不过因为这部手机里面只有洛奇一个人的号，而他平常大部分时间不是一个人独处就是和洛奇一起度过，所以手机也没什么应用价值。那个他太过熟悉的号码一直在脑海里盘旋，他知道忘记它是不可能的，就只能拼命控制着自己的手指不去按下那些数字。很多次他已经按上拨号键了，却总是在电话第一声嘟响起来之前匆忙挂掉，然后恼怒地把手机扔到房间角落。此时此刻他拿出手机，想要给洛奇发一条短信说自己不在他那里过夜了让他安心，不知不觉手指就自动在数字键上移动，直到手机上出现了那串号码。灰按下拨号，凝视着显示正在连接的屏幕。他对自己的行为感到困惑，这一次却再也没有在接通之前就挂断电话的力气。

　　扬声器中传来了忙音。灰愣了一秒钟，迅速挂了电话然后给洛奇发了短信，再把手机扔回兜里。他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无视心中的失落感，闪身拐进巷子之中。一股墙壁特有的潮湿气息传了过来，灰有些紧张地瞟着四周，他不确定G有没有在这里安上监视器——如果这里真的是通往G居身之所的入口，那么那个狡猾如豺狼的家伙一定会采取防护措施。不对，不应该用防护来形容……G给人的感觉好像是在享受这一场狩猎游戏，故意让猎物顺顺利利地闯入他早就布置好的陷阱，不厌其烦地观看着它们挣扎时的丑态。夏是这样，自己也是这样。

　　灰简直开始怀疑杰拉尔根本就是故意让自己发现这里，从而带着夏自投罗网。只不过他一定没预料到，夏和灰之间竟然发生了那种事情，无论是哪一方都没有主动出击。灰不知道夏还未行动的理由，按理说他和艾露莎在一起，应该会告诉艾露莎灰的推理，然后让艾露莎指导FT集团的□□攻陷此处。但是他并不觉得有多么意外，对于夏来说，一定也想把和自己经历过的一切都忘记吧。按照别人的期望而活，听从别人的指令而努力，听起来好像束缚了人生，其实要比自己一个人单打独斗单纯得多。灰记得前几天自己看到夏身受重伤走在街上的样子，虽然只看到了夏的背影，但是却感觉那个人的肩上压了无形的重担，走路的姿势也很疲惫，早已不复从前气势昂扬的样子。

　　这是自己造成的。也是夏造成的。

　　前方突然传来了动静，灰本能地侧身蹲下，藏到一个空垃圾桶后面。一只黑色的野猫从他身边惊慌地跑过，他听到前面传来了啐唾沫和踢中空铝罐的响声，还有一个男人粗哑的声音“什么啊，又是野猫，老板干嘛把出入口设在这种地方……”他心中一动，刚想从垃圾桶后面窥视那个男人的行动，电吉他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灰吓了一跳，才发现是口袋里的手机铃声，然而现在也无可奈何了，他只好猛地站了起来。与此同时一个肌肉壮汉冲了过来，他轻巧让过，然后用手刀在那家伙的后颈狠狠劈了一下，那个人就轰然坠地了。“小喽啰吗……”灰叹了口气，心想把这个人打昏自己就无法顺利找到进入地下的方法了，不禁有些愤怒地掏出手机想要好好看看这个不速之客是谁。

　　夏的来电。
　　也许是因为还没有从刚才的事件中缓和下来，灰懵懵懂懂之间就按了接听，里面传来了朝思暮想——不是！！！那是他拼命想要淡忘的声音。

　　“喂？”

　　灰一言不发，紧握着手机的手掌频出冷汗。他有些害怕自己沉重的呼吸声会传到话筒里去，却没办法抑制心跳的加速。“喂？刚才是你打了我的手机吗？”夏在那端重复着疑问的话语，灰只是握着手机全身颤抖，咬紧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响。突然之间他觉得自己好像只是沉浸在夏的声音中而已，几个星期没有听到那种明快而干净的嗓音让他像是缺失了心脏一角般不安。此时此刻他希望自己做一个倾听者，而夏能继续说下去，无论是什么内容都好。“喂喂？我这里听不到声音，你能听到我吗？”灰全身无力地靠在了墙壁上，夏的气息仿佛通过电磁把自己彻底笼罩住，耳朵所感受的刺激让胸腔针刺般麻痒。没关系，只不过是想听听那个人的声音，这不能说明自己还——

　　“灰。是灰吧。”

　　灰没有反应过来夏话中的内容，过了两三秒才突然愣住。夏的声音突然变得急躁起来。

　　“真的是你吗？一定是吧！！灰……灰！灰，灰……”

　　听着那个人一声声的呼唤着自己，仿佛无论怎样用心怎样深情都不够用一样，他不知不觉眼泪就润湿了眼眶，手指颤抖得更加厉害。翕动的嘴唇发出了断续的无声的音节，那是夏的名字。

　　“灰，你之前把手机扔掉了吧……无论怎么打都没有人接……灰，拜托你听我说，我——”

　　他突然惊醒。然后用尽全身力气把手机扔到了对面的墙上，机壳撞上水泥然后跌落地面，连同里面的夏的声音一起彻底粉碎。他看着墙角散落的不规则银色碎片，用手背狠狠擦了擦眼睛。自己真是太愚蠢了，竟然因那个人的声音而动摇，说起来之前给洛奇发短信时竟然拨了夏的号码这一点，已经彻底暴露了自己的软弱。就算是他现在还爱着夏吧，就暂且承认这一点吧，但是那也改变不了结局。爱一个人与和一个人在一起在灰心中已经分裂成两个不同的概念，更何况他现在还爱着夏并不说明他以后还会继续爱下去。灰刻意走到对面用鞋底碾着手机的残骸，心想这样洛奇想要联系自己估计也没有办法了，倒也比较方便。脚下的碎片嘎吱作响然后传来发闷的断裂音，灰低头望着它们，轻轻叹了一口气。他知道明明只要挂掉扔到垃圾桶里就好了，自己这种做法比愚蠢还要高一个等级，但是他现在除了自嘲什么也做不了。